睜開眼又是一夜。


    兩天了,整整兩個白晝我兀自躺在這陰冷的地窖,瑟瑟的風穿堂而過,窖中自己的呼吸分分明明。


    所謂下獄,我還是生平頭一遭,全無經驗可談。又何況是這樣的大獄。


    秋圍一行,本也有監囚的處所。然而,一來我是女囚,秋圍被捕也實屬大清有史以來第一遭,一時還真沒有合適處置我的地方;二來我是當朝八貝勒的眷屬,又是安親王的義孫,禦封的闌珊郡主,真要正經把我打入大獄,日後也不好交待;三來這一回是欺下瞞上、結黨營私並謀害龍脈多項重罪,尋常的大獄也恐“虧待”了我。所幸,往年秋圍用於貯存獵物和存放酒釀的地窖滕出來一個倒也不難,尤其是在這個特殊的節骨眼兒上,別無他法。


    才進來的時候,滿窖的血腥和發酵的味道衝鼻,引得我一陣作嘔。但是兩日下來,我粒米未進,隻飲了些清水,就是想吐也沒有原料。時間一久,反倒嗅不出什麽異樣了。


    隻是……


    冷……從頭到腳的冷……從裏到外的冷……冷入骨髓,浸染心扉……


    兩日裏,我看著頭頂那一扇四方的天窗從白到黑,又從黑到白,心裏空空的,但臉上的淚卻止也止不住,不知不覺,頷首時領口的大片衣襟已經濕透。


    像經曆了一場殊死搏鬥一般,我的身體抽空了所有的力氣一般,再無生氣可言,隻能抱坐在一隅,這樣靜靜的流淚。之後就是斷續的昏睡,醒了哭,哭了累,累了睡,周而複始,卻悄無聲息,死寂一般的窖藏中隻有自己的心跳聲。一日之中,見到皎月的時間竟比高陽還要多些。透過天窗輕輕覆在大半背脊的月光已是溫暖僅有的溯源。


    我甚至不知道自己為何泫泣如此,那些淚就像不受自己控製一般,恨不得一泄而盡,腦海裏反反複複的唯有皇阿瑪愴然的背影和胤禩被黎明前第一抹晨曦照亮的衣角。


    眼前除了茫然,空空如也。


    團坐的稻草深陷,我僵直著四肢,一陣突如其來的悲傷緊緊包圍著我。


    我開始醒悟那個黎明時分皇阿瑪和胤禩之間破天荒的溫情悸動。


    胤禩的姍姍來遲,恰恰解了皇阿瑪在無端紛爭時的無奈與傷痛之情。他用行動告訴皇阿瑪,如今無論真相為何皆非人願,我們能夠做的是如何收拾這一場破敗的殘局。皇阿瑪何等睿智,豈能不知?!所以他在知其心,奉其意,解其困的胤禩肩頭再加砝碼,更委以重任。竟將秋圍一行諸事料理通通交給了他這個一直不被他看重又屢犯挫擊的兒子。


    而我呢?


    在皇阿瑪苦尋善後其法而無門的時候,我在做什麽?


    嗬嗬……我搖頭苦笑。


    彼時的我,竟然在與太子你爭我奪,拚死鬥狠,機工算計!


    一個聲音告訴自己,這不是你的錯!生死麵前,你有何錯!


    另一個聲音隨即駁斥,那是視你如親子的皇阿瑪!你怎忍心如此傷他的心?!


    一個聲音又道,那又如何!人命關天!他堂堂太子爺,竟然利用如此下作不恥之途置我於絕地,難道起碼的本能和自救都是錯麽!


    另一個聲音嗟歎,饒是如此,你與太子同為皇阿瑪的心頭肉,無論傷了哪一個,他都是疼的!難道這樣三敗俱傷的結果就是你想要的麽!


    ……


    舒晴,別想了!求求你,別再想了!


    你難道傷得還不夠麽……


    在疲憊中再次模糊了意識,淚眼裏是抹不去的素白。


    時至今日,這便是我最後留住的曙光。


    不是沒有想過,胤禩的不期而至也許能夠為我的絕地重生推波助瀾。然而,在看到他的那一刻我的心已然凋零。


    他如今早已將聖意揣度至深,我卻糊塗至極!


    皇阿瑪是萬萬不會讓我一命嗚呼的,已是必然!


    一則,就如胤禩所言,現在不是追究的時候,是要盡量安撫,安撫在此行中遭到這一不可挽回重創的靈魂和那些即將受傷的心靈。二則,此次的皇子早夭牽涉惡疾,本已是禁忌,大張旗鼓隻會圖惹枝節。三則,也是最關鍵的,這無疑是一樁皇家的醜聞,我與太子,無論事實如何,已然難辭其咎,心照不宣已是唯一的解決途徑,否則無異於昭告天下太子的居心叵測,和我的圖謀不軌,這兩者之中無論哪一樣都足以讓皇家顏麵掃地,威嚴蕩然無存。


    可想而知……皇阿瑪在心中早已有了結果。


    是了!


    他竟是有心要將所有人保下的!


    然而……


    舒晴啊舒晴,你的目光竟如此短淺。你一個小我的黑白真偽、生死得失、尊嚴是非就真的那麽重要?!原來,最自私的那一個就是你自己!


    為了你一人的清白,你竟然衝動無忌,將皇阿瑪的傷疤狠狠地暴露在所有人尖銳的目光下。可知屢遭打擊的他已脆弱不堪,他所剩無幾的親情壁壘已經不起半分的風吹雨打。相較之下,你的倔強和不屈還有幾分盡量呢?!


    合眼仰首,眼瞼是星月的霜白。


    “皇阿瑪……對不起……晴兒錯了……晴兒錯了……”


    這樣的認知令我感到刺骨的疼痛,就連已經麻木的身體都顫抖不已。


    我的思緒就在這樣時睡時醒間兜兜轉轉,好似如此便可天長地久,如此便是滄海桑田。


    朦朧中,聽見一連串金屬碰撞的聲音,心倏忽被提了起來,睡意全無。緊接著是鎖鏈垂落,隨即一聲叮咚窖門鎖匙開啟。


    隻聞台階上輕穩的腳步漸進,我緩緩扭動早已麻木僵直的脊背,心中警鍾大作。


    這一刻還是來了!


    出乎意料的,我眼見一雙素白緞靴,似曾相識。


    多久沒有見麵了,我已記不得了。隻覺他停留在我記憶最後一刻是那個雨夜的背影,徒生出無垠的蕭索,像無數苦椏蔓藤緊緊將我的神經抓牢,揮之不去。


    素麵玉顏,竟有一絲說不出的風流。相形之下,淩亂的發絲混著草屑,我在月光反射下眯著雙眼,又是如何的狼狽。


    他久立不語,一雙深諳的眸子有什麽莫名的流光閃動,像極了家鄉門前那條小溪,在夏日的叢間潺潺而過,清涼卻有與生俱來的安定。


    我再不敢直視,垂了頭,恢複了死一般的寂寥。


    許久,他屈身而坐,雙手捧了一個銀裝包袱。


    我靜默合眼,待他為我披上夾棉的外衫,還殘存著他懷抱的餘溫,令我一陣瑟縮。


    慌忙睜眼,垂眼一睇,那包袱中精巧的棉帛,我呆愣不已,這才抬首一瞥。


    “疼麽?”


    他嘶啞的開口,遠沒有這般光鮮的形容,仿佛喉嚨被千斤的負重碾軋過一般破碎。


    我張了張口,才知道自己竟然連開口的力氣也全無。


    “多謝……”


    小腹的墜脹竟無端的輕緩了幾分,天葵的日子倒是來的準。


    他低了頭,又是一陣可怕的沉默。


    “為什麽……不等我……”


    等?我要拿什麽來等?


    我苦笑搖頭。


    “恭喜你……”


    他凝眉不解。


    我會意,補充道,“入駐詹王府執事!”


    他嘴角一顫,眼裏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在流淌。


    “你不信我……”


    是啊……我還能信誰……


    官居要職的他如何還能再趟我這趟渾水。


    其實,並非不信,是不願。


    我不能再連累任何人為我受罪。


    “我不需要……”


    他酸澀地與我對視。


    “還是這般……固執……”


    沉吟片刻,他悠悠開口,卻有鋼鐵般的堅定。


    “我已不複當年……


    可以保護你……”


    我笑歎,脹紅的手交錯摩挲著。


    “何必……”


    “難道晴兒就此甘心麽?”


    不甘心又如何?棋差一步,滿盤皆輸!


    我心中一動。


    對視中,他久不發一語。


    “你是說……”


    他似笑非笑。


    “晴兒,你太衝動了……”


    “話裏有話?”


    他低歎一句,眼底觸及我凍傷的雙手狠狠一滯。


    “你道是那枉死的小太監是什麽人?”


    片刻間,那被我千百遍斟酌的來龍去脈又一次那麽清晰的印在我的腦子裏,脫口而出。


    “難道是太子的……?”


    可以想見到,這個小洪子是自始至終的關鍵,也正是因著他的死才將我和太子的激鬥完全曝光。


    而我一直以為是太子把小洪子活活逼死。


    難道竟是太子設了個局中局,讓秦太醫和小洪子的雙雙自縊來坐實我的罪名?


    不!隨即一個念頭令我脊背陡然發涼。


    太子這是多此一舉!何必由著小洪子再將自己暴露!


    是了!小洪子若非被人主使便罷,若然果真有幕後人操縱,那麽……


    那麽,那人的目標竟是……


    竟是太子……我……還有……十三!


    因為隻有小洪子知道我三人在這整個案件中千絲萬縷的關聯!


    好大的一張網!


    我不得不歎!


    這是要將我三人在渾然不覺之時便活埋在他一手設下的陷阱之中呀!


    這又是何等的高明!


    而我……我身後的胤禩!


    細想之下,這個撲朔迷離的曆史疑案所有模糊的結點被一一揭開!


    我竟成了那高人手中請君入甕的引子!


    他要的是將老八和十三通通收入太子黨的行列,之後一網打盡!


    而這其中,我唯一僥幸錯過的,就是及時撇清了與老八、十三在政治上的幹係。當然,付出的代價就是遂了那人的心意,與太子玉石俱焚,魚死網破,如願將太子拉下馬來。


    將一切想通,我渾身已見濕濡,汗浸的雙手,愈發的瘙癢難耐。


    顯然,小洪子的幕後主子所謂何人已是這件糊塗賬的症結!


    是誰……究竟是誰呢……


    若說這個罪名一旦坐實,深受其益之人……


    我合演冥想,腦中千回百轉。


    老四?


    不對。在眾皇子之間,與他親厚之人本就不多,他如何肯在這奪嫡的重要時刻舍棄十三這樣有力的臂膀,更何況十三如今正得聖眷,該是更加珍貴才是!另者說,他與十三的兄弟之情也並非虛假,出於手足之情,他也斷不會做了這樣棄將保車的念想,得不償失!


    那麽……究竟還有誰……


    曆史驚心的一幕閃過,我雙臂一悚,突睜了雙眼,難以置信地緊緊瞪著胤禩。


    他麵目也是出乎意料的一驚,刹那間轉而一抹篤定而無奈的笑顏。


    “若是愚鈍些……多好……”


    不顧他或激賞或惋惜的輾轉,我不由自主地翻開他緊攥的掌心,顫栗而無言的答案躍然於上。


    “一!”


    心中止不住的喟歎!


    舒晴啊舒晴,這一回你竟錯的如此離譜!


    還來不及收手,便被溫熱的大掌包覆。


    是他!竟然是他!


    仰首,天旋地轉。


    是了!隻有他!


    小洪子竟然是他的人!


    所以他才在第一時間知曉了太子偷窺金殿,又被我和十三、小十八撞破。不僅如此,他借小十八的惡疾,一步步的故布疑陣,趁我侍疾,又恰逢皇阿瑪出圍,指使秦太醫在我的膳食中下藥,致使我體力不支低燒昏倒,眼見小十八不治,又設下秦太醫畏罪自盡的局拉我下水,繼而有了之後一場又一場的鬧劇!


    他算準了我會懷疑太子?!


    是啊!胤禩當年將太子的奶父排擠出內務府已成了太子的心頭恨!如今胤禩他更入駐詹士府,難怪會有安茜受辱這一出!


    我理所當然會將太子列入第一嫌疑人,細想之下,太子身邊也定然有了他的眼線。不然又怎能對十三示警太子一事都了若指掌。


    從頭到腳瞬時跌入冰點。


    嗬嗬……都道是我與太子素有心結,可誰又想到這不過是我聲東擊西的伎倆,早在多年前我已將所有的心思與計較都放在了他的身上,任我如何隱忍與迂回,都不會想到隻因張明德一事,竟遭來他如此凶狠的反撲和撕咬,大有不達目的誓不罷休之勢。


    好個大阿哥!


    這一次我敗得心服口服!


    想當年我稱病,借巫蠱之引壞了他誣告胤禩的長線大計,如今也算因果報應,不偏不倚,報償堪堪指向了我自己。


    這一程走來卻是如何的步步驚心,險象環生!


    時間在我們彼此的沉默中流走。


    “是我害了你……”


    他啞著嗓子,竟是一字一頓。


    我搖頭,淚滴在我們交握的雙手。


    “事已至此,不如歸去……”


    去意萌生的這一刻,我如釋重負。


    “送我安茜回我故鄉……”


    聞言,他身形一震,雙眼木然相對,不置信地望著我。


    “那……我呢……”


    我悻悻地別開臉,抽回被他晤熱的手,竟有些情不自禁地顫抖。


    所幸,大阿哥已然如願被他所忌,這不是我多年前未了的心願麽?即使是在這樣不期然地情形下,又令我們每個人都措手不及,窘迫不已,在我早已放手之後……終歸是這一場慘烈的鬥爭中唯一的僥幸吧!


    你再不需要我……


    我的預知對你究竟還有多少幫攜,也許對你也不再重要,不如還我解脫,不如還我歸去……


    深埋在蜷縮的環臂裏,我的大腦已完全繳槍棄械。


    不知他是何時離開,猶記得最後他淒愴的聲音,斷斷續續地聽得我心狠狠一抽。


    “皇阿瑪已然不會躬親自理,交由十六主審……


    保重自己……


    信我……”


    我不知自己是否已然習慣了這形單影隻的日日夜夜,隻覺冷清的地牢此時竟也成為那些交織的夢魘背後最牢不可破的鎮壓。


    皇阿瑪將一切都盤算進去了。十六做為小十八的同胞兄弟當然對他的夭折最有發言權,又年長成事,更與我有年幼時的交情,如何都不會令皇阿瑪的謀劃落空。隻是既要保全皇家的顏麵,又要顧及我的性命以及太子、十三的身份,還要為這一筆糊塗賬做個最“公正”的決斷,恐怕對十六也是一個頗為艱巨的考驗。


    然而,眼下情急至此,我卻也心神都放開了不少,畢竟沒有什麽比一死更令我恐慌的了。


    我心心念念的卻早也不是自己的生死。


    是啊!老八特來親自借我天葵之故傳訊顯然不是多此一舉的。


    皇阿瑪做定要甩手聽之任之了,恐怕就是十六真的一怒之下給了我一個死罪,也決然沒有轉圜和偏袒的可能了。所以,於今此事所有的重心都放在了十六一人的身上。老八這一行無非是讓我做好充分的心理準備,準備仔細應對十六在結案前對我即將進行的最後一次盤錄。


    老八這一出又何嚐不是皇阿瑪的授意,早已聽聞看管的下卒有傳,事出當夜皇阿瑪特召老八入金殿上下暢談整整一夜,甚至李諳達都隻得在殿外侍夜,沒有人知道他們父子二人究竟有怎樣的對話。


    是的,十六的主審,太子的囚禁,十三的收監,還有我的下獄,所有的所有都已經是既定的結果。


    多麽恰如其分的交代,周密而不失方寸。


    十六無論是情感上還是道理上都是主審的不二人選。因為此案牽連太大,深究下來,獨善其身的還有幾個?就連老八不也是為我背了無妄的罪名,老四又是名正言順的太子門下,大阿哥一直以來為老八馬首是瞻,無論老四和大阿哥心存如何的念頭儼然已都排除在了主審的範圍之列。


    同樣的,皇阿瑪對老八探監的默許正說明了這一層的考慮。我非但要保全的自己一人的性命,還要顧全大局,再不能激憤衝動,行不可挽回之事,為下一堂過審做好最完滿和周詳的打算。


    可是,那是十六呀!要我如何虛情假意,如何表裏不一、矯情造作地麵對他!


    他的喪弟之痛,他的失親之傷又有誰來報償安慰?!


    他要的哪裏隻是一個可以瞞天過海的口供,他要的是我對他多年深信不疑的依賴和忘乎所以的信任的一個交代!


    我哪裏還有顏麵再對他虛與委蛇!


    皇阿瑪,您讓晴兒何以自處?這便是您對晴兒最嚴厲的懲罰了吧?!


    我傷了您的真心,那便要我的真心來償。這可就是您為今對晴兒所有的怨懟與憤恨了吧?


    真心……談何容易……


    苦苦的搜腸刮肚,在四方鐵廊上一連串金屬的撞擊聲中蕩然無存。所有的說辭,所有的借口,所有的辯解都在十六蒼白的麵孔下土崩瓦解,仿佛一場無聲的壓迫摧毀了我最後一絲理智。


    不由自主,我第一次踉蹌起身,茫然地抬起手想要抓住什麽,終究在他空洞的眸子中反射出那個身心不堪的小小的我時,頹然僵直,轉而悻悻地垂落在鐵欄間,狠狠咬唇不讓心底那份洶湧的酸痛噴薄而出,隻是拚命睜大了眼怔怔地望著他,忘了時間,忘了地點,甚至忘了我們如今彼此的立場。


    隔著冰冷的鐵牢,月光透過褪色的鏽欄將我二人的影子割裂,如棄敝帚一般摔在了凹凸的地上。


    我們不知對視了多久,直到漸漸察覺十六雙眸中隱隱不安的莫名神采,我倉惶地別開了臉。


    “十六……對不起……


    舒晴無話可說……


    隻求……速死……”


    如此,可好……


    作者有話要說:更新完畢~


    接下來的兩章內容裏將會把此次最為激烈一場宮鬥的幕後真相全盤鋪開!話不多說了,爭取下周把本章補全!宮鬥之後的內容相信才是最值得大人們期待的,嘿嘿~某回不厚道的賊笑中...


    補上本章的背景音樂《煙濤》:


    ================


    更新完畢!蘇州歸來!盡快將本章不全~


    咱們的88終於華麗麗的登場了!希望沒有讓大家夥兒失望~另外,這一場驚心動魄的鬥爭馬上就要真相大白了~回回論證了一個結論!衝動是魔鬼呀!hiahiahia~下回再來可有的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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