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塵想了片刻, 說道:“如果殷某猜得不錯, 應該就是如此。不過殿下識人無數,與何人何時結怨,這個一時半刻委實很難查清楚。”


    江訣喊了聲“羅風”, 然後就見一個人從暗處隱了出來,李然側臉去瞧, 居然是個他從未見過的人物。


    然後就見對方朝江訣一拜,又朝他和殷塵行了一禮。


    江訣點了點頭, 擺手示意他起身:“這是羅風, 朕的暗衛統領,平日裏負責搜集各國情報,至今為止還沒有他打探不到的消息。”


    能被江訣如此看重的人, 那必定有非凡的本事, 但看此人眉眼間隱隱都是精明果敢,絕對是個不容小覷的人物。


    李然笑著朝他伸手打了個招呼, 羅風倒是被他這種另類的見麵方式給唬得一愣。


    他平日裏什麽樣的人物沒有見過, 但李然這樣的還是第一次見到,心中有些納悶又有些好奇。


    不過皇帝陛下警告的眼神實在太過明顯,他也不敢明目張膽地亂看。


    殷塵居然破天荒地朝此人展露了一個極少見的笑容,李然湊過去,低聲問道:“你認識他?”


    殷塵搖了搖頭, 笑得越發燦爛:“此人以搜集情報為生,既然如此,那便是無所不知了, 還是不要得罪的好。”


    他這話一說,跟他那樣悠然淡定的神色真是大相徑庭。


    李然額上一青,訕訕地坐回到座位上,望著殷塵的眼中有些無語。


    “你想知道什麽就盡管問,我沒關係。”


    李然一邊說,一邊比了比他身旁的位子,示意羅風過去坐。


    然而江訣在場,羅風哪裏敢動這個心思。李然見他站著不動,瞥了眼江訣,以眼神示意江訣開口。


    江訣無奈一笑,對於他這個從小身份就尊貴無比的天子來說,尊卑有別的思想其實是根深蒂固的。


    唯獨不太受這種封建殘餘勢力影響的,恐怕就隻有眼前這個搖著折扇的殷塵了。


    羅風得了江訣的允許,這才坐到了李然身邊,李然笑著看過去,說道:“你有什麽想問的,就直接問吧。”


    一談到自己的專業問題,這位暗衛統領便立刻恢複了他往日的精明和幹練。


    “殿下可知道,此人是何方人士?”


    李然點了點頭,說道:“她來自南琉,這一點我可以肯定。”


    “殿下是否知曉她的本名?”


    羅風這麽一問,李然搖了搖頭:“鳳宮的人都隻知道她叫小崔,原名從沒聽人提過,連我那個總管嬤嬤都未必知道。”


    羅風點了點頭,繼續問道:“那殿下可對她有過過分之舉?”


    李然見對方問得一臉謹慎,甚至還不時瞥眼看江訣的臉色,爽朗一笑,說道:“那倒沒有,她一直在外殿做事,我基本上沒怎麽跟她照過麵。”


    “那她對殿下呢?可有過什麽過分之舉?”


    李然想了想,說了聲“也沒有”。


    他會這麽斬釘截鐵地說,是因為王美人出事之後不久,他就跟那幾個近侍詢問過這個婢女的情況。


    隻可惜這個名叫小崔的婢女並不在內殿當差,平日裏和他那幾個近侍也沒什麽接觸,所以能問到的信息並不多。


    不過羅風問的這幾個問題,他還是答得上來的。


    他二人這麽一問一答,不消一會羅風便知道了犯人的大概情況,江訣和殷塵在一旁聽著,都沉默著沒有開口。


    羅風問完了,在江訣的示意下隱了出去。


    殷塵沉默著想了片刻,凝眉說道:“她既然是南琉人,這仇估計就是在南琉結的,那這事可就真不好辦了。”


    李然和江訣都點了點頭,在南琉結的怨,別說他不是璃然,今天就算是璃然本人在這裏,也未必能說出個所以然來。


    一時間,眾人情緒都有些低落。


    丁順從牢中回來,躬身進來後,湊到江訣耳邊嘀咕了幾句,江訣臉上的神色越發難看,連帶著李然和殷塵都變得不安起來。


    丁順一走,江訣便將方才的消息跟他二人說了。


    他一說完,李然的臉色就變得越發凝重,那個名叫小崔的丫頭,究竟跟璃然有什麽深仇大恨,居然到現在還不招?


    此人一心想要致他於死地,該怎麽辦才好?


    殷塵烏眉一皺,說道:“陛下,此人心思深重,看來大刑亦未必有用。”


    江訣點了點頭,說道:“如此軟硬不吃之人,委實有些棘手。”


    連江訣都這麽說了,可見這事是真的棘手。


    李然呷了口茶,問道:“軟硬不吃?”


    江訣搖了搖頭,說道:“朕派人跟她說了,隻要她從實招來,就免去她的一切罪責,結果——”


    他冷冷哼了一聲,再沒有說下去,那個結果,自然是很好猜的。


    “這就是你的軟?”李然一臉失笑地搖了搖頭,說道:“她既然一心想要拉我下水,你這方法肯定行不通的。”


    江訣無奈地歎了口氣,能想的他當然都想了,可惜對方滴水不漏且寸步不讓,大刑之下亦麵不改色,簡直令人咋舌感歎。


    更可恨的是,如今辰尚和王覺年已然連成一氣,他若是殺人滅口,勢必會遭到兩方的質疑。


    殷塵搖著折扇在一旁深思,李然一邊喝茶一邊叩桌冥思,一杯青竹葉的茶水很快就被他喝了個底朝天。


    王貴在一旁站著,立馬替他滿上。


    江訣將這一切看在眼裏,朝他那個貼身內侍投去了讚賞一瞥,王貴心中一喜,對李然的事越發上了心。


    宣德殿內很靜,片刻後就見一個人影閃了進來,竟然是江雲。


    江雲恭恭敬敬地朝三人行了一禮,殷塵是第一次見到江雲這小子,但對方身手之好,似乎早已超過方才那位暗衛統領。


    這樣一想,他不免多瞥了對方兩眼,不過江雲那小子一臉麵癱樣,實在沒什麽觀賞價值。


    “屬下在那女子居處找到此物,請主人過目。”


    江雲這回居然沒有將東西遞給江訣,而是直接給了李然。


    李然拿過來一看,橫看豎看隻不過是一個普通的綠色玉佩,裏麵還斑斑點點的,質地一點也不純。


    李然翻來覆去看了半天,也沒有看出名堂。


    李然將它遞給殷塵,殷塵拿到手裏一看,心中一跳。


    此物他是認得的,乃南琉罕見的七星斑點玉,乍一看並不大起眼,但仔細一瞧,還是會發現內裏的紋路與眾不同,尤其是那幾個白玉斑點,可是很有講究的,多一個不多,少一個不少,正好七個,呈鬥狀,又稱七星玉。


    “此玉罕見,南琉貴族之中也是少有。”


    殷塵一手搖著折扇,一手拿著玉佩觀望,江訣俊眉一凝,問道:“既然如此,她一個小小婢女又是從何得來的?”


    殷塵將玉佩交給王貴,王貴拿過去給江訣過目。


    江訣其實也是識得此物的,隻看了一眼,便朝殷塵點了點頭,肯定了他的看法。


    殷塵搖著折扇,神色間一掃方才的陰霾,說道:“有了此物,那就好辦多了。”


    “朕亦有此看法,既然此物為她貼身收藏,很有可能便是家傳之寶。如此看來,她倒也出身富族。”


    江訣一邊說,殷塵在一旁點頭,李然適時地開了口:“我建議把這塊玉拿去給子辛看一看,他自己是南琉富族,對那些南琉富族的情況應該很熟悉。”


    他這個建議提得很好,誰也沒有異議,甚至連江訣也沒有反對。


    這事看來算是有了些頭緒,江訣將玉佩交給羅風,命他急速趕往豐都將此物交給厲子辛。


    羅風是多伶俐的人,自然知道此事重要,非比尋常,遂鄭重地朝江訣行了一禮,便隱得沒影了。


    如今三人要做的,自然就是等著厲子辛的消息了。


    李然走後,江訣將對留作戰的折子遞給殷塵,兀自坐在禦座上批改奏折,一言不發。


    江訣心不在焉,殷塵早看出來了,他手拿折扇搖了片刻,腦中深思了一個來回,再接過丁順呈上來的茶喝了片刻,施施然地開了口:“陛下可是有心事?”


    江訣握著朱筆的手一頓,低頭盯著手中的折子,說道:“先生看出來了。”


    殷塵搖著折扇的動作依舊不緊不慢,淡笑著說道:“殷某是過來人,陛下的煩擾,在下還是看得出來的。”


    江訣被他一說,臉上不見尷尬,卻隱隱都是苦惱。


    “小然性子剛烈,朕有意想要親近,他卻唯恐避之不及。不過如今朕又有錯在先,也不敢過分相逼。”


    江訣歎了口氣,殷塵竟然沉聲哈哈一笑,江訣抬頭望過去,見對方臉上一片了然和精明之色,就有些失語。


    殷塵了然一笑,問道:“如何安置殿下,陛下可想明白了?”


    此話一問,江訣一臉怔愣地抬頭朝他望過去,問道:“此話何解?”


    “殿下雖留下了,然而其心氣頗高,陛下若是想將其困於後宮,在下以為不是長久之計。”


    江訣點了點頭,示意對方繼續說下去:“殿下雖則無野心,可到底身為男兒,陛下的憐愛,估計他並不看重。”


    “那他看重何物?他想要什麽,朕都會給他,何以還要離開?”


    江訣臉帶不解,殷塵笑著搖了搖頭,說道:“陛下此言差矣,並非陛下給的,便是殿下想要的。以臣之見,陛下應多關注殿下的所思所想才是。”


    言下之意,就是江訣不夠尊重對方了。


    江訣聽完後低頭深思,眼中似有所悟,殷塵再不多言,隻默默喝茶,暗忖這禦前茶,果然都是佳品啊。


    [鳳宮內殿]


    李然回到鳳宮,進了內殿,見眾人正在殿內等他,神色皆十分怪異,小六子幾乎不敢跟他對視。


    他心中咯噔一下,一臉嚴肅地問道:“出什麽事了?”


    眾人被他說得皆是一震,隻有老嬤嬤還鎮定些,訕笑著說道:“殿下,您多慮了。”


    李然的視線在眾人臉上一掃,見小六子一副藏藏掖掖的樣子,低聲喝道:“六子,把你懷裏的東西拿出來!”


    小六子被他一喝,哆哆嗦嗦地從懷裏掏出了一塊白布,上麵鮮血淋漓,李然搶過來一看,居然是一封招認罪狀的血書。


    他一邊看,額上青筋就跳得越發厲害,到後來都怒了,抖著那張血書,冷聲問道:“誰讓你們這麽做的?”


    眾人低頭不語,李然臉上一片鐵青,一張臉沉得幾乎有些肅然:“我今天先跟你們打聲招呼,誰都不許亂來!快把這東西燒了!”


    說完,他將那塊布扔給六子,六子立馬拿了火折子,將其燒了個一幹而盡。


    “這事既然不是我幹的,那我就有辦法還自己一個清白,你們不許給我添亂,知道嗎?!”


    他這麽一說,嬤嬤眼中就見了淚,哽咽著說道:“殿下,老奴怎能眼睜睜地看著您蒙受不白之冤?”


    李然一臉正然地望向她,雙目熠熠地說道:“那是當然,我怎麽能容忍自己被別人這麽陷害?”


    “可是,殿下——”


    老嬤嬤還欲勸說,李然伸手示意她停下,淡笑著說道:“你們既然跟著我,就應該相信我,是不是?”


    他那樣自信滿滿的樣子,頓時就把五個人說得沒了話。


    老嬤嬤老淚縱橫地低頭擦淚,那兩個小丫頭也跟著紅了眼眶,小六子竟然也一反常態的安靜,隻低著頭默默拿著帕子擦著眼角。


    看來此事確實非同小可,連一向活寶似的人都沒心思耍寶了。


    李然跟眾人交代清楚,打發他們各自去幹各自的事,然後就往內室去了。


    進了內室一看,江逸已經躺在鳳床上睡著了。


    他摸了摸那小子毛茸茸的小腦袋,那小家夥翻了個身,朝裏麵繼續睡了,甚至還在打呼嚕,李然捏了捏他向來嚴肅地小臉,心中有些失笑。


    兩日後,羅風的消息就回來了,殷塵看後,疑惑頓掃的同時,心頭卻越發沉重。


    樊城柳家當年被滿門抄斬的事幾乎是街頭巷聞的大事,未曾想居然還有一個漏網之魚。


    江訣凝眸盯著手中的線報,臉上越發冷了。


    看來這還不是普通的仇恨,竟然是背著無數條人命的血海深仇,真是越來越棘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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