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村莊時,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那些耳朵靈敏的大狗一叫,其他狗都凶惡地吼了起來,一時間狗吠之聲響徹山莊,告訴全莊子的人有生人來了,有些人家的燈一下子滅了,狗卻叫的更凶。行走在黑夜裏,二小子心想人常說大莊的孩子山莊的狗,都不是善茬,這話看來不假啊。


    去年六月,雲清陪甘泉寺的雲明道長過洮河到南屏山采藥時曾拜訪過何本初先生,那時候來是白天,如今晚上走路到底有些生疏。好在還有何家兄弟陪伴引路,雲清和二小子在黑暗中倒也不是很吃力,包紅玉自不在話下。沿著兩米寬的土路上坡,七拐八讓就來到了何本初家門前。


    這是一處寬大的四合院落,一棵高大的老榆樹下對開的本色大木門已經緊閉,隻從縫隙裏漏出些許燈光,而診所就在大門旁右邊不遠處朝南的三間廂房,另開門設立。


    雲清把包紅玉從牛背上抱了下來,然後請何家弟兄收牛。


    老大何江吩咐老二何林和老三何水把牛牽回家去添草喂料,自己則樂嗬嗬地親自上前叫門。一位二十出頭的青年男子小心問清了來人後開了門,衝何山叫了大哥,把大家往屋裏讓,雲清扶著包紅玉和何家三兄弟進了何本初的診所。進得屋來一股藥香味撲鼻而來,很是讓人親切。


    “嗯,你們先坐下來,稍等會兒,我這正想到一個要緊的方子得馬上記下來,一會兒就好啦!何平,先給客人們倒茶!”


    屋內一人聽見有人進來,隻是嘴裏讓大家先坐下來,吩咐那個叫何平的年輕人倒茶待客,而正到要緊處的他卻頭也不抬地仍舊看書急寫。


    雲清扶著包紅玉讓她坐在了左麵的條凳,自己則沒有做聲隻是默默地站立著等著。這是一處簡陋卻陳設整齊的兩間藥房,裏麵看來還有一間臥室什麽的被隔開來,看不見。二小子好奇地環顧四周,一個長滿小箱子的壁櫥立在進後稍進去左側的牆根,右麵牆上則掛著手繪的人體經絡和穴位圖各一張,下麵牆根處放著一條能坐五人的條凳,往裏麵進去不遠,在一張八仙桌後的靠背椅子上坐著一位五十出頭的老先生,隻見身形清瘦下巴留著一撮山羊胡須的這位老者身著青色長袍,頭戴瓜皮帽子,鼻梁上掛一副花鏡,在清油燈下正聚精會神地一手翻著藥書,一手提著湖州小楷筆急速書寫,他不時思考著又不時嘴裏絮絮叨叨地念著,沉浸其中。


    終於忙完了,一陣急寫後他放下書筆,起身伸了個懶腰,然後回頭看向客人,等看到雲清的一身打扮嚇了一跳,連忙問道:“客人從哪裏來啊!怎麽這般打扮?”


    “本初先生,別來無恙啊!”雲清含笑拱手問道。


    “你,你,你是雲清道長呀,哎呀呀,怠慢了怠慢了,昨晚來了一位重症患者,我正為此事琢磨法子呢?你今兒個怎麽這身打扮,把老朽嚇了一跳?”聽清了是舊識,何本初一下子驚喜起來,上前拉住了雲清的手讓座,很是熱情。


    “你今夜來訪,莫非找老朽瞧病不成?哎呀,這一路你們是怎麽走過來的,那采藥的路可是十分的難走啊!莫非你們是從官堡繞道而來的?”麵對雲清的星夜來訪,何本初多了幾分有朋自遠方來的興奮喜悅,同時也多了些許關心的疑問。


    “是有病人要老先生您給瞧瞧呢?事情說起來一言難盡,還需慢慢給你說啊!”雲清淡然一笑,略作交待後收住了話頭。


    “哦,哦,我們到裏麵說話!”何本初起身把雲清一行往院內讓,大家出了診所小門前往院內的廳屋。


    進得院子,一股桃花香撲麵而來,沁人心脾,何山三兄弟見雲清已經送到也就不再進去了,臨別時說明天一定來答謝後告辭而去。送走何山兄弟,在本初先生的引導下,雲清攙著包紅玉進了廳屋,二小子跟在後麵也走了進去。


    進得廳屋,但見字畫懸掛四周,滿屋書香氣縈繞,中堂竟然是當今張維先生的行楷手跡,手書清雍正年間臨洮名人鬆花道人吳鎮《我憶臨洮好》詩,詩曰:“我憶臨洮好,山川似畫圖。高崗真產玉,寒水舊流珠。雲影迷雙鶴,濤聲落萬鳧。日歸歸未得,三徑日榛蕪。”這些字二小子是認得的,而這張維和吳鎮其人秦先生也恰好講過,二小子知道他們的事略,但卻從未見過他們的字和詩歌一體呈現,如今見到自然是十分的喜歡,背著弩箭目不轉睛的讀著看了個夠,何本初看在眼裏,暗暗稱奇。


    “何老先生,這位姑娘,我們……”落座後,雲清思索著正待介紹包紅玉,可是眼奇的何本初已經認出了包紅玉。


    “哦,這位姑娘啊!你不用介紹我認識她,包姑娘啊!才一天不見,你自己怎麽啦?”何本初看著虛弱的包紅玉關切地問道,這一問聽的雲清和二小子一陣驚奇,他們怎麽認識,才一天不見?


    突然之間,二小子感覺自己的肚子一陣咕咕叫,馬上感覺不行了,隻想去五穀輪回之所,他焦急地看了看雲清指了指肚子,雲清一點頭,他溜出了廳屋滿院子找茅房,好不容易在西南角找到了茅房,他試探著摸了進去,擦亮了一下洋火,蹲了下來。


    蹲了好長時間,才感覺舒服許多了,起了身正提褲子時,聽得外麵傳來了怪異的腳步聲。出門在外,始終提著的警惕性使得二小子一陣敏感,這腳步聲很怪,不像夜行晚歸的鄉野之人咚咚咚很實誠敲擊地麵的聲音,這腳步聲有一股子天生的賊意,總是躡手躡腳地,而且似乎是兩人在行動,他心裏一動,悄悄地蹲了下來,拿出了牛筋彈弓,挽上了石子。


    “師兄,是這嗎?這兒能進去嗎?好臭啊!”外麵有人在抱怨,還是陌生人,二小子一動,莫非來賊了,這何先生家境這麽好,難免招賊,我得守著,聽到有人從這兒往裏鑽,二小子舉起了彈弓。


    “別吵!我先運功進去,你隨後進來,今晚一定要探個明白。”一人訓斥了一聲,已經弄開了小木門探頭從出口利用縮骨法進來了,耀武蹲著沒動,隻是瞄準了來人額頭,待那人進得半截身子進來,他撒手放開了彈弓皮挽。


    怕地一聲後,哎呀聲的慘叫隨之而來,來人受到打擊,功法一散,卡在裏麵進又進不來,出又出不去,接著耀武拿起鐵鍬,接連三鏟鏟起自己的汙穢之物,朝頭臉招呼了過去,驚得卡著之人慘叫連連,他哪裏見過這陣勢啊!好不容易被外麵的師弟拉了出去,忍著疼頂著一頭的汙穢之氣路荒而逃,再也不敢停留。


    耀武聽得來人奔遠了聽不到腳步聲了,這才放出早已憋不住的笑聲嘿嘿嘿地在茅房了偷笑了半天,直到發覺了臭味這才急忙出了茅房,在院內引來的泉水旁偷樂著洗了把臉後強忍著進了廳屋後,發現何本初正給包紅玉開方子呢。


    雲清看了他一眼,他實在憋不住了,又轉過身去偷偷笑了笑。


    “何先生,等會兒你給這小娃娃也看看,我看他也病的不輕!”雲清看著他的背影說道。


    二小子一驚,忙轉身對何先生說道:“我好著呢?沒有沒有啥病的!”


    “你真的有病!”何先生看了他一眼認真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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