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時時分,醒來正在眯著的二小子被回來的雲清從被窩裏叫了起來。


    “你個傻小子還睡,你看都幾點了?”雲清故意冷臉看著他說道。


    “師父,我醒著呢,你看我都收拾好!”二小子不服氣地從熱炕上爬了起來,跳下了炕頭,穿上了鞋子。


    “醒來了還不知道下來活動活動?熱炕上下來直接趕路可是要感冒的,還狡辯!”


    “嘿嘿嘿,師父,沒事,你看我壯得像牛犢,哪兒會感冒呢?”


    “我看你像排骨!還牛犢呢,別貧嘴了,趕緊收拾東西,你阿哥和你兄弟來了!”


    “真的?我都收拾好了,師父你看!”


    聽說哥哥和弟弟來了,二小子一個激靈,高興地有些不相信地問道,又怕雲清真說自己,他急忙把收拾好的東西指給雲清看。


    行囊、弓弩、箭匣一一擺在了炕頭邊,匕首則一直別在腰間,看到徒弟已經收拾好了,他很是滿意。


    “給,把這個拿上,換洗的衣服,你先換上一套,到了那邊可要注意儀表儀容,不要給師父丟臉,如果不注意,到時候娶不上媳婦,可別怪師父我提前沒說啊,嗯?”


    說媳婦娶不上,他知道這是師父在開玩笑,讓二小子真真感動的是衣服。師父雖然是一個大男人,但是他卻有著慈愛的一麵,此時他又想起了已經離世的師父石剛,臉色頓時灰暗了下來,要是他也有該多好啊。


    “穿好後,把髒衣服包起來帶上,到了那邊再洗,你快點出來,我去看江措。”


    看著雲清出去,二小子很快換好了衣服,帶上自己的東西,然後檢查一遍確定沒落下東西後,這才走出了屋子,院子裏已經有江措、秦先生和師父雲清等著了。


    臨別時,二小子一下子撲到了秦先生個的懷裏啜泣起來,摟著二小子的秦文華知道,二小子一是舍不得他,二是舍不得故鄉。


    唉,如果不是被逼,誰會在漆黑的夜晚倉皇出門,背井離鄉呢?想到此秦文華覺得自己的心裏沉甸甸地,作為大人他覺得愧對孩子們,一時自己也潸然淚下,唏噓起來。


    “好,娃啊,不哭!兒子娃娃要硬棒一點,啊?”


    “嗯,先生,我們都是兒子娃娃,你也不哭,我們都不哭好嗎?”二小子聽見了秦文華的唏噓聲,看到了他明亮的淚珠,就踮腳起身來替他擦起了眼淚,秦文華一陣感動,就差嚎啕大哭了。麵對孩子的堅強和善良,他的內心受到了極大的震撼,但悲從中來的他最終還是壓抑住了自己的情感,時機容不得他放聲大哭。


    “嗯,我們都不哭!娃兒,走吧走吧,你阿哥和你兄弟還等著呢,你放心,你能上學的,到時候我親自來接你,好不?”


    “嗯!”


    二小子三步一回頭,走出了秦家的後門,走了十幾步後心一狠,他帶著著雲清和江措快步從一條小巷裏出了莊子,兄弟三人會合了。


    “阿哥!”看到了前麵的耀華,二小子怯怯地叫了聲。


    “兄弟!”


    “阿哥!”


    楊耀華激動地喊了一聲,上前拉住了耀武。看到大哥和二哥拉到一起,思念二小子已久的耀文也上前可憐地叫了聲。


    三兄弟抱在了一起。


    兄弟見麵,分外親熱,尤其劫後重逢,更是讓三兄弟懂得了親情的珍貴,三人在一起久久不願分離。


    “你死哪兒去了,讓我和耀文好找?呃呃呃……”楊耀華失聲哭了起來。


    “哎哎哎,行了你們三個,現在不是哭的時候,你們得趕緊趕路,等到了地方你們再哭不遲,清楚了沒有,娃娃們?”


    聽到雲清發話,哥仨不好意思地很快分開了,這個時候確實不是哭的時候,得趕緊趕路了。


    一路上江措帶著那把他撿來的槍,很是喜歡,雲清知道他們對於野獸的襲擊是不怕的,因此,把他們送到了大山邊,他就趕回了紫鬆山。


    經過半夜的趕路,哥仨在江措的護送和帶領下進入山穀,翻越了藏漢交界處的大山,於黎明時分順利地進入了藏區。


    一進入藏區,人煙稀少,映入眼簾的滿是無盡的綠色草地和遠處連綿的群山。早起的牧人已經趕著牛羊上山坡和草場放牧。他們四個踩著晶瑩的露水經過一些羊毛和牛毛織就的帳房時,附近人家的藏獒拚命地撕咬狂吠,舌頭紅紅的很是嚇人。


    四個人在男主人們警惕的目光中匆匆走過,他們經過聖湖,走過草地,跨過清澈的石門河水,繞過一道小山,最後來到了一處背靠青山的藏族村寨。


    這是一座充滿著藏式木板樓的較大的寨子,散亂的民居各抱地勢,坐落在雲杉林密布的小山下,大多麵南背北背靠山灣,是屬於那種藏鋒聚氣的山野村莊,似乎千百年來就存在於此,與世無爭地衰老著。


    進得村莊迎接他們的首先還是藏獒的狂吠,然後是男主人的警惕的眼神,再之後是純真的笑臉,因為他們看到了是江措英耀地領著三個客人,那這些人就是頭人的客人,是頭人的客人,自然就是整個部落的客人了。


    他們很快來到了一座規模宏大的院子前。


    二小子就這樣一路很新奇地看了過來。如今的他看到這座院子前立著很多拴馬樁,馬樁上一一釘著些馬蹄鐵,而那馬蹄鐵的半環早已被磨得光亮,看來一直拴過很多馬。隻是今早不見那匹棗紅馬和大黑馬。


    看到江措,裏麵的仆人們立馬跑了出來,尤其看到江措嶄新的鋼槍時,他們的眼睛都亮了,羨慕之情溢於表情。


    江措很是自豪地進了門道,伸手抱住了門口那隻偉雄的大藏獒的脖子,把他們哥仨讓進了院子。


    院子裏靠北修了兩層木樓,看來已經有些年成了。東麵是馬圈,西麵卻是主房,南麵的門道兩旁也蓋了房子,則是下人們住的地方。


    哥仨進了院子,江措囑咐他們稍微等待一下,然後把步槍丟給了羨慕不已的仆人,自己則進屋稟報。


    也就是一小會兒時間的功夫,二小子聽得西麵主房的門窩“吱夠”一響,貢布係著領子急忙迎了出來,江措在後麵恭敬地跟著。


    “哎呀呀,尕心疼們,凍壞了吧,嗯,這是耀華,這是耀文,嗯,我看看這是誰?哦,原來是我們的華爾旦和卓瑪一直牽掛的那個娃娃啊,啊呀娃們,你們受苦了,趕緊進屋!尼瑪準備上茶,江措,你去叫少爺和小姐。”


    哥仨一一向貢布問好行禮後,在貢布的熱情招呼下進了西主房,一座有五間屋子的大木房子,這房子全部用鬆木構成,就連那牆也是厚實的鬆木板卯榫粘合而就,二小子看的一陣新奇,但他也發現了一個問題,這房子不耐火,防火是個大問題。


    進得屋子來,五間房子被一隔為二,右麵隔壁的兩間臥室被厚實的鬆木板隔開,隻留一扇小門掛著門簾。左邊餘下的三間屋子全部作為客廳。此時,銅鑄的大爐子裏火燒的很旺,散發著鬆木的特有香味,彌漫一屋子,屋子裏顯得很是暖和,年紀小的耀文一下子來了睡意。


    貢布家的主房極其像漢地的布置,一張精致的八仙桌加兩個背靠停放在靠後牆的中央,兩邊又各自放置兩張椅子,很是中庸雅致。


    拉過一些背靠椅子,貢布把哥仨讓到了椅子上,接著,那個叫尼瑪的仆人提著銅壺進來,先在每人麵前各放置好一個巴掌大的景德鎮產的透花小碗,一個玻璃杯子,然後他輕快地把熱騰騰的酥油茶添進了杯子,最後,插著勺子的一大盆青稞炒麵被端了上來,放在中間。


    貢布示意他們起身洗手,在金黃的銅臉盆裏洗過手後,二小子又舀水和哥哥弟弟把臉也洗了,等他們洗了臉,酥油茶也溫了許多。


    “啊嘎嘎,香的說不成啊!娃娃們,拌了趕緊吃,吃完了你們好好睡一覺。”女主人不在,貢布熱情勸客,讓哥仨趕緊趁熱,他知道他們一定是趕路累了。


    二小子和弟弟耀文看著炒麵,不知所措。他們知道用杯子裏的酥油茶拌炒麵就做成了藏民平常吃的糌粑。雖然他們從父親那聽過,也吃過帶來的糌粑,但是他們還沒自己親自做過。


    “耀華,你給你的尕兄弟教,我來給老二教!”看到兩個孩子有些不知所措,他饒有興趣地準備教二小子做糌粑。


    “阿爸,我來教她!”不知什麽時候,卓瑪已經溜了進來輕聲說道。她看著耀華和耀文笑了笑,卻沒有看耀武,而是擠坐在了他的身邊。耀武大囧,一個女孩子坐在身邊這麽近畢竟是讓人難堪的事情,可是藏區的小姑娘沒有這樣的顧忌,反倒顯得落落大方。


    卓瑪坐在二小子旁邊,挽起袖子,拿起小碗,用勺子舀上了多半碗炒麵,然後把溫熱金黃的酥油茶慢慢倒了些進去,伸進食指開始攪拌,攪拌到一定程度,她右手修長潔白的五指都加入了進去,手腕輕轉,不一會,她手裏的炒麵疙瘩已經捏成了兩個印有五指印的炒麵酥油糌粑,呈現在二小子麵前。


    二小子看的一愣一愣的,這個放牛的丫頭手真巧,我還沒看清怎麽弄的,她就做成了。其實,二小子自己也不知道,他光顧看人家的手指了,忘了看做糌粑的流程。當酥油茶和炒麵端來時,糌粑做起來是比較簡單的。


    貢布看女兒把完整的糌粑遞給了木訥的二小子,很是自豪,丫頭在人前給自己爭臉了。看來她對這個漢地來的朋友很是在意的,否則也不會親自給他捏糌粑的。


    “快吃,快吃,不要放冷了。”貢布勸說著,哥仨各自拿起了糌粑,和著酥油茶吃了起來。尤其在耀文和耀華看來,二小子這糌粑吃的是特別香甜,耀華不時地看著低著頭吃糌粑的二弟,偷偷地發笑。


    “真笨!”卓瑪在二小子耳旁輕輕說了一句話後,起身咯咯咯地笑著跑出了主房,幾乎是飛了出去一般。


    這話別人沒聽清,但是二小子聽清了,不由得臉一紅,今天被這放牛的妮子給耍了,等會兒看我怎麽收拾你。


    貢布看女兒跑了出去,很是詫異,看到二小子低著頭臉紅紅的,他還以為是娃娃們在說悄悄話,也不在意,隻是勸他們。


    “尕心疼們,你們趕緊吃,吃了後不想睡覺的可以讓卓瑪和華爾旦陪你們去耍子,華爾旦和你們的嬸嬸去寺廟了,估計吃中午飯時就能回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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