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林子衿起身出去了。


    等了許久,不見他回來,月亮悄悄下床,四處尋找著呼喚著:“子衿……”


    他掐滅了手中正燃著的半截煙頭,推開陽台的門,走進屋內,應道:“我在這裏。”


    “我還以為你走了呢!”


    “沒有!隻是出來抽根煙。”


    “子衿,留下來陪我,好嗎?”


    既然來了,他也沒打算馬上走,隻是他開不了口主動提出留下,月亮的話給了他台階,順口答應:“嗯。”


    她何嚐不知道:這樣寂靜的夜晚,孤男寡女共處一室,還是老情人,很容易擦出火花來。隻是這樣的夜晚,對她來說太過孤單害怕,她需要有個人陪伴。


    兩個人搬了椅子,坐著陽台上吹著有些涼意的夜風,聊著。


    “子衿,你會彈吉他嗎?”


    月亮率先打破了沉默,她害怕這樣的深情,這樣的溫柔,片刻便會將他們淹沒,就像剛才在臥室那樣洶湧而又澎湃。


    “不會。”


    “我們一起學,好不好?”


    林子衿淺笑應著:“好啊!為什麽忽然想起學吉他?”


    “我忽然想做一些一直想做,卻被各種牽絆束縛以至於沒有付諸行動的事情,比如學彈吉他。”


    “嗯。”


    “你知道嗎?我特別羨慕電視裏那些抱著吉他唱歌的姑娘們,她們的文藝範,她們的自由灑脫,她們的無拘無束,她們的熱情開朗感染著我,甚至讓我有股衝動想要拋下一切去流浪,可惜我終究是一個凡夫俗子,擁有太多的牽絆,太多的責任,注定無法浪跡天涯,無法去到遙遠的地方。”


    月亮想起那些美好的姑娘和她們動人的嗓音,多少次溫暖著自己快要僵硬如石的心。


    她隻能單純的欣賞著,注視著她們自由的飛翔,撲騰著翅膀像是鳥兒劃過天際,消失在自己的眼前。


    而她什麽也做不了,隻能偷偷在心裏憧憬著,想象著,在她們的歌聲裏尋找到自由的方向和寬闊的山山水水。


    這一次,縱然她依舊不能無拘無束的任性遠航,至少她可以選擇自由的歌唱,在自己的歌聲裏尋找未來的方向,尋找快樂的翅膀。


    “那你看見那些抱著吉他邊彈奏邊唱歌的帥哥呢?”


    看著她陶醉的神情卻讓他醋意上湧:抱著吉他的姑娘尚且令她如此興奮雀躍,要是換成帥哥呢?她會不會砰然心動?


    林子衿開始後悔,為什麽大學裏沒有學彈吉他。


    “嗯…….我……”


    她拖遝著長長的尾音,本打算逗逗他,轉臉卻發現他眼裏的溫柔,如同黑夜裏泛舟荷塘時的香氣和倒影在水麵的一彎新月,清新的扣人心弦,美好的讓人不忍絲毫的破壞,被迷惑的她,乖乖的道出了心底最真實的聲音。


    “如果帥要評等級的話,那你就是滿分的高級定製,隻為我一個人存在!其他的帥哥,在我眼中充其量隻是流水線產品,大量生產銷量很好,卻不夠精致,不是這世上獨一無二的存在,也就勉強給個三星吧,你是那毫無爭議的五星。”


    林子衿平靜的心裏像是來了一場冰雹,凶猛的撞擊著他的心,一下,兩下…….久久不能平息。


    “小七,原來你和我一樣,依然擁有滾燙的心,青春著,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好啊!”月亮愉快的應著。


    “有段時間,大家流行起“重走青春”來,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的,都想抓住青春的尾巴,再過一回無所畏懼勇往直前的青春,痛痛快快的哭,暢快淋漓的笑,沒心沒肺的開心,直入心間的傷感!”


    “嗯,我記得!好像源於一部電視劇。”


    “我有個同學,在一次聚會上,他告訴我們:他放棄了自己已經擁有的高薪職位,和已經穩定下來的那座城市的生活,奔赴遙遠的南方,一座陌生的大城市重新找了一份工作,並打算調整一段時間,騎著單車,逛遍祖國的大好河山,欣賞沿路我們曾經錯過的那些美好風景!”


    “啊?還真有人付諸行動呀!”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嗯!他告訴我們,他想要“重走一回青春”,來彌補自己青春裏不曾有過的瘋狂和過分的早熟冷靜。他家裏條件不好,貸款上的大學,大學裏他除了自卑還是自卑,隻有無止境的將自己埋在學習裏,才能給予他一些快樂和平衡。畢業後,他還清了貸款,還靠著自己的雙手貸款買了套房子。”


    “你同學很厲害!”


    “那是!就在家人為他的小小成功而驕傲,為他終於給家裏掙足了麵子,在城市裏擁有了自己的一片小小天空;在同學朋友羨慕他的高薪,為他的努力付出和汗水終於得到了回報而喝彩時,他像是一隻上緊了發條的時鍾,一直不知疲倦的轉著轉著,直到他感覺自己精疲力竭,感到身心俱疲,他早已不堪重負,隻是像隻陀螺般在慣性的作用下停不下來。最後,他選擇了重新開始,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隻為自己活一回,不再為了家人,不再為了名利。”


    “你的同學很勇敢!換作是我,可能沒有這樣的勇氣,隻為了快樂放棄安穩的生活,尤其是自己買的房子,那就是自己置辦的安樂窩,自己溫暖的小家呀!”


    “小七,不是每個人都敢於打斷不那麽美好甚至有些令人難受的過去,不是每個人都有勇氣重新開始的,就像那句古話:寧為玉碎,不為瓦全。隨便說說總是那麽的簡單,真正付諸行動的時候,你才會發現如此的艱難,難到你無法想象,難到你用更多的時間和精力來痛苦,來咀嚼著支離破碎的曾經,直到它們變成細碎的殘渣,被艱難的咽下。”


    林子衿的話娓娓道來,細致的讓月亮差點落淚。


    許久以來,壓抑在心底的情感,那些痛苦,那些掙紮,那些孤獨,那些寂寞,無一列外的折磨著她敏感脆弱的神經,她的落寞,她的無助,她的眼淚,她的噩夢,終於有人能夠理解,能夠體會,安慰著自己,熨燙著自己早已皺褶的心。


    “小七,讓我們重新開始,好嗎?”


    林子衿望向月亮的眸子裏,滿是柔情蜜意,瞬間將她的意誌淹沒。


    “子衿,你確定要這樣做嗎?”


    “小七,無論未來會怎樣,艱難還是困苦,我隻想一路陪伴在你身邊。”


    此刻,行動的力量遠勝於言語的蒼白,月亮用力的點點頭。


    誰又能阻擋愛情的腳步呢,它不問對錯,不管緣由,隻在乎他們的心,是不是牽掛著彼此,依舊放不下彼此。


    至於過去,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重新開始未嚐不是一道更加瑰麗的風景。


    “小七,我聽說學吉他很辛苦的!”


    “我知道,我有個朋友學過。當初,學吉他的時候,他告訴我,手指磨的全是水泡,手心長滿厚厚的老繭。”


    “小七,等學會了,我們一起並肩坐在公園的長階上,坐在河邊的草地上,坐在山間的樹林裏,坐在海邊的沙灘上,在黎明來臨之前,在夕陽西下落日餘暉之時,一起彈著吉他唱著歌,擁有簡簡單單的快樂,沒有煩惱,沒有憂愁。”


    這樣美好的憧憬,是林子衿對未來生活的向往,亦是月亮的。


    她沒有告訴他:如果他是森林裏的一顆大樹,深深紮根在大地裏,茁壯而筆直的向著天空成長,那她絕不做那矮小的灌木叢,更不是那攀附於他這顆大樹的攀爬類植物,她也要努力長成一顆大樹,不一定參天可依卻可以和他肩並肩向前,不再仰望著。


    “那我們倆豈不是兩個抱著吉他高聲歌唱的憤青?”


    “兩個傻子,兩個瘋子。”


    那一夜,一夜無眠,兩人一路從陽台轉移至沙發,靜靜的依偎在一起,看著電視聊著天,直至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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