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門慶自從暗中對付了吳家兄弟之後,心裏懷了鬼胎,見了月娘的影子都不自在。他本來就怕自己對月娘動了什麽花紅柳綠的心思——其實心思早動了,隻是沒落實到行動上——現在又添上了這段公案,更是成了個避貓兒的老鼠,三天兩頭,不敢進內宅一步。


    月娘那邊,也聽到了兩個哥哥的死訊,痛哭一場之後,瞞著西門慶,讓玳安拿了自己的私房錢去接濟兩個嫂子。玳安回來說,吳大妗子還在苟延殘喘,吳二妗子卻是說什麽也找不著了,倒惹得月娘又哭了一場。


    玳安知道了,西門慶也就知道了。他聽到玳安說月娘哭得傷心,心下歉疚,雖然並不後悔自己的所做所為,卻終究還是瞞著月娘,派玳安又拿了些錢,以月娘的名義再去吳家那裏墊補墊補。


    玳安知道了,跟他交情“殊異”的月娘的丫環小玉也就知道了,接著月娘也就知道了。月娘口裏不言,心中感激,卻做夢也夢不著,自己兩個哥哥的死,幕後的罪魁禍首正是自家的夫婿。


    接下來的幾日裏,西門慶忙得腳後跟碰後腦勺。


    縣衙前的那一塊地皮收拾幹淨了,請能工巧匠,描畫圖樣,準備明年開春就蓋那“清河第一樓”。至於工程隊,定下之後西門慶就不聞不問了,因為他一百個放心,現代的豆腐渣工程,在北宋這裏沒有市場,他也絕不容許自己,把那種喪盡天良的理念灌輸到這個時代來。


    功德炊餅的標準化合約,在來旺、傅二叔等人的搗鼓下也有了眉目,最終定案給西門慶看後,西門慶拍板,正式推出!這種新穎的買賣方式,一出世就轟動了山東八府,第一張合約被東昌府知府徐崧徐大人的家人競價拍走,然後是袞州府知府淩雲翼淩大人、徐州府知府韓邦奇韓大人、青州府知府王士奇王大人、登州府知府黃甲黃大人、菜州府知府葉遷葉大人……


    這時的西門慶,赫然已有名動公卿之勢了。


    功德炊餅的買賣,現在有了標準化合約的推動,簡直是日進鬥金。西門慶分一半兒給武大郎,然後把剩下的錢都折變成了糧食,西門慶家裏的糧倉大囷滿小囷流,又在清河縣四下裏買了多少儲備糧食的倉庫,這才勉強容納下了。


    為了不讓大宗糧食買賣引起官府的疑心,西門慶趁著天寒,開起了粥廠,凡是窮貧無食者,一天三頓,插得住筷子的米粥,管飽!事先他拜訪了李知縣,請李知縣出麵倡此義舉。李知縣聽到此事一不用他掏一文錢,二來還可以出官聲政績,三來又可以和西門星主拉近關係,如何不願?當下請來清河縣中的衿紳名流,要將此事辦得轟轟烈烈。


    武大郎第一個跳出來,堅定不移地讚成走西門慶路線。旁人見有二位星主挑大梁,也都認捐了。西門慶適時的每人送上一禮盒新版包裝的功德炊餅,場麵更是皆大歡喜。


    這一來又轟動了山東八府,上憲的嘉獎如雪片般飛來。西門慶拍著胸脯跟李知縣講義氣,把功勞都推到了他頭上,李知縣感恩不盡。


    所以當李知縣聽到西門慶又在大張旗鼓的收購藥材時,他已經見怪不怪了,隻淡淡地說了聲:“饑民多病,西門大官人此舉,也是未雨綢繆啊!”旁人這才了然,無不稱讚李知縣是西門大官人平生第一知己,李知縣揚揚得意。


    消息傳到西門慶耳裏,他笑了笑,索性吩咐傅二叔和賁四,在生藥鋪旁邊開起藥棚來,凡是家貧不能醫病者,皆可來此免費領藥,又請何老人、任後溪、胡太醫等人,日日在這裏輪流坐診,如此又有名望,又有實惠之事,何人不願?眾醫者無不欣然而來,各獻身手,一時間趁著興頭,也不知治好了多少疑難雜症。


    漸漸的,清河縣乃至東平府,都傳說西門大官人仁義。


    有那深知西門慶為人的,無不暗暗點頭:“想不到地府還魂之後,西門慶的聲名氣質,都被他變化得好了!看來,這世道要想當好人,不能不先死一回啊!”


    西門慶雖然忙得不可開交,但卻忙得踏實,忙得滿足。看著一張張溫飽的笑臉,他有時不禁也想:“就算我八年後真的要死,也死得眼閉了!活一世人,能有這麽多溫暖的眼色看顧我,我還奢求些什麽呢?”


    這一日,天上陰雲四合,開始飄起雪花兒來。西門慶在粥場看到窮苦人身上都是單的多,夾的少,心下盤算著從哪裏弄一批不是黑心棉的棉衣褲來。剛開始做善事時,他想的隻是為了遮官府的耳目,但到了今天,功利心差不多已經消磨殆盡,這種善意已經成了他生命中自然而然的一部分了。


    忙活完了今天的事,已是一更天氣。西門慶突然發呆:“啊呀!我這些日子,隻是一心撲在這些外務上,家中的七長八短,月娘一個人,支應得過來嗎?”


    想起月娘,還有她那清亮的眼神,看著自己時那段欲說還休的風情態度,西門慶不由得怦然心動,但隨即又歎了口氣。收拾了吳大舅吳二舅那兩個狗不食的東西,倒也沒給他心裏留下什麽陰影,男人嘛!做了就不怕,怕了就別做!但是他自己八年後會不會死這個問題,卻讓他實在鼓不起麵對月娘的勇氣。


    一陣冷風吹來,西門慶打了個哆嗦,便吩咐道:“玳安,帶馬!”要發呆,還是回自家書房裏發呆去吧!畢竟那裏還暖和些。


    到了家門口,玳安叫開門,西門慶下馬,拂了拂頭上的雪花,一路踏著亂瓊碎玉,想著自己零亂的心思,不知不覺已經到了後宅的儀門。


    一瞥之下,隻見儀門半掩半開,院內卻是悄無人聲。西門慶口中不言,心內暗道:“元芳,你怎麽看?大人,此事必有蹊蹺!”於是,他悄無聲息地將儀門推開,狸貓一樣鑽了進去,又把儀門恢複到原先的位置。一切妥當後,西門慶滿意地點點頭,現在的儀門,比沒被推開前還要顯得完美。


    西門慶潛身立於儀門內粉壁前,悄悄向月娘房中伸頭探腦,心中卻是暗暗好笑:“這一來,我不就成了那想要監守自盜的采花賊了嗎?”猛然見窗紙上人影晃動,月娘的丫環小玉抱著個東西出來了,西門慶急忙把頭一縮,屏住呼吸,大氣也不敢喘。


    接著聽到穿廊下“咯嗒”有聲,原來是小玉在那裏放了一張小香桌兒。西門慶側臉瞧得分明,心中嘀咕:“這小妮子想要幹嘛?學貂嬋拜月嗎?”


    但看了看天上,隻有雪花一朵一朵的往下掉,哪裏有甚麽月亮的影子?


    “吱呀”一聲,門又開了,然後聽到月娘吩咐小玉:“好了,你且退下,這便去睡吧!春梅出閣後,少了一個人服侍,卻苦了你們了!”


    “是!”小玉答應著,又說道,“夫人總是體貼著我們做下人的,能服侍夫人,是奴婢們的福分!”


    小玉的腳步聲響起,西門慶急忙向粉壁後一影,當真是神不知鬼不覺,誰能想到他正躲在那裏?


    等小玉回了自房,西門慶再看時,雪光之中,琉璃燈下,卻見月娘穿著大紅潞綢的對衿祆兒,配著軟黃裙子,頭上戴著貂鼠臥兔兒,金滿池嬌分心,越發顯得她粉妝玉琢,半張側臉的容光,竟比那一天的白雪還要更奪目些。


    西門慶更加屏住了呼吸,隻是默默地道:“切不可發出聲音,免得驚擾褻瀆了她!”誰知過不多時,卻聽到滿耳“砰砰”有聲,一怔之間,才發現是自己的心跳。


    苦笑了一下,西門慶一邊調息,一邊暗想:“這麽晚,這麽冷,月娘卻在那裏做什麽呢?”這正是:


    豪傑情竇開醇酒,紅妝纏綿織新詩。要知吳月娘欲行何事,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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