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審核了,修改幾個關鍵字重發


    那孫月蓉與柳葉為了救濟災民,盤費用得所剩無幾。好在胭脂虎雖然掙錢無方,做人倒是大方得很。既然想不出辦法來錢,那就幹脆甭想,反正車到山前必有路,老天爺餓不死瞎眼家雀,總不至於山東道上響當當名頭的堂堂女漢子,就給困在燕京城了不成?囊中羞澀,那就省著點用唄。


    結果三曰之前,主仆二人在一間小酒館內,遇到了一個讀書人,在那裏喝得爛醉,邊哭邊罵。


    孫月蓉本是俠義心腸,見一個讀書相公這般痛苦,當即上前相問。一說,原來這醉酒的是位秀才,姓李名天照,飽讀詩書,做得一手漂亮文章,人稱五省大才子。他本有個青梅竹馬的官宦小姐,兩人情投意合,誓定終身。誰知卻出來個小閻王嚴鴻,乃是當朝大權殲嚴嵩的灰孫子,仗著有權有勢,竟然橫刀奪愛,威逼利誘,迫使那家將小姐嫁給了他。李大才子前往理論,卻被豪奴亂棍打出。又聞那小姐被逼嫁給小閻王後,飽受摧殘蹂躪,成天價以淚洗麵,痛不欲生……


    孫月蓉、柳葉主仆聽李天照這般訴說,不由得怒自心頭起,惡向膽邊生。心想這小閻王所作所為,山東一般惡霸劣紳幹的也不少了。既然撞到咱飛虎寨英雄手裏,決不能容他逍遙!


    於是主仆倆打定主意,定要嚴懲小閻王,順便再薅一些不義之財,解囊中羞澀之困。


    待得訪查明白醉仙樓是小閻王的產業,便有心上來吃霸王餐。她們心頭的算計,是先尋釁鬧事,把這酒樓打個稀裏嘩啦。若是嚴鴻聞訊前來,那更妙。以這欺軟怕硬的紈絝公子,豈是胭脂虎的對手?


    趁機把嚴鴻這賊頭爆打一頓,或是幹脆砍了腦袋也無不可。


    哪知見了本主,孫月蓉才發現,對方不是自己腦海裏那種歪瓜裂棗,猥瑣形象,竟然是個玉樹臨風的英俊公子。更關鍵的,行事似乎也不是那麽可惡,對自己彬彬有禮。


    這麽著,卻是不知怎的,她便下不去手了。嚴鴻請她給接上手腕,她竟也就精精細細地給接上,也沒趁機再捏他的麻筋,叫他多吃些苦頭。


    這會兒主仆兩人離開酒樓已遠,開始喋喋不休討論剛才酒樓上的這場大規模遭遇戰。


    那柳葉也是久經綠林的慣手,雖然比胭脂虎要細心謹慎些,但做事的倔強勁頭,卻和這位大小姐一時瑜亮。她責怪孫月蓉沒有當場拿下嚴鴻,卻看孫月蓉反而在這裏訴說嚴鴻的好處,叫別冤枉好人,禁不住有些不快:


    “這嚴鴻果然是一方惡霸,就連五城兵馬司的狗爪子也跟他有勾結。少當家你是沒看見,他剛才,色咪咪的看著您,那個樣子,就跟個大蛤蟆守蒼蠅似的,討厭得很。”


    “喂,柳葉,我平時待你可和親妹子一樣。你說誰是蛤蟆,誰是蒼蠅?”


    “哎喲,少當家我說錯了,我是說,他跟蒼蠅叮臭雞蛋一樣盯著你……不對,跟癩皮狗守臭肉一樣……哎喲,瞧我這嘴……”


    “得了得了,你的心思我是知道的。不過柳葉,你真確定,他……他敢色咪咪的看著小爺?不是色迷迷地看著你?”


    “千真萬確。少當家你是正當前,我在邊上清楚著呢,他那賊眼滴溜溜從你臉到胸,胸到腰,腰到腳,起碼上下轉了三圈呢。我麽,也承他色迷迷地掃了一眼,不過真沒瞅你瞅得仔細。我看啊,十有七八,他是知道您的女兒身了,沒安好心呢!”


    孫月蓉一聽這話,反而來了精神。英俊的書生他不是沒見過,但是多數情況下,見了自己一律都是口稱壯士,就算見到自己女裝的,也是喊一聲好漢爺或是好漢奶奶饒命。


    當然,山寨中結交的江湖朋友,也有幾個落拓文人,個個豪情十足。可是這幫江湖文人對了她孫月蓉,也都是一副好兄弟的架勢,拍肩拉手不含糊,卻決無一個人會“色咪咪”地看自己的。趁著酒興看柳葉的倒是不少。


    相比之下,這個姓嚴的,還真是……討厭呢。


    柳葉眼見平曰威風八麵的胭脂虎,竟然難得的露出了小兒女態,不由急道:“少當家的,你可千萬不要錯了心思。那嚴鴻可不是好人。你忘了那李才子說的,他可是強搶民女的惡霸。”


    胭脂虎卻搖搖頭,“你也別聽那姓李的一麵之辭。你看這嚴鴻,長的一表人才,英俊瀟灑的,手腕骨被小爺擰開了,都還能忍痛帶笑。再看那姓李的,又瘦又弱,怕不一陣風就要吹飛了他。你要來選,哪個當姑爺好?要我說啊,什麽青梅竹馬,什麽仗勢逼親,都是那五省大才子上嘴皮碰下嘴皮,說不定那官宦小姐根本就看中的是嚴鴻,而不是什麽強搶啊。”


    “少當家的說啥呢。我要來選,當然選李大才子了。人家肌膚白皙,書卷氣十足,說話都是文縐縐輕言細語,一看就是知書達理。那嚴鴻麽,皮囊倒也長得不壞,可是大大咧咧,動手動腳,油嘴滑舌,外加色兮兮的,看著就令人作嘔!”


    如果說大明朝對女姓的審美趨向一致的話,那麽對男姓的審美這會兒則出現了分化。


    有相當一部分女姓,對文人士子的審美偏向了陰柔。在她們看來,病殃殃的才子,一邊咳嗽一邊飲酒做詩,漸漸成為一種美的象征。而數千年來中國人更正統的赳赳男兒,鐵肩擔道義,反而顯得粗魯。柳葉顯然就是這種新潮審美觀的堅定擁護者。


    孫月蓉萬沒想到心腹侍女居然在這種原則問題上與自己觀點如此相悖,不由呸了一聲:


    “什麽亂糟糟的,那李大才子除了會說幾句酸話,一看就是手上沒三兩力氣。小爺我讓一隻手,能打他八個。就算老婆是被嚴鴻搶了吧,他不敢去尋嚴鴻複仇,隻知道在這酒樓裏喝醉了哭鬧罵街,這種男人,你選來做甚?依我說啊,就算是今兒酒樓上,那個跟我對第一掌的大塊頭家丁,也比那李大才子強得多啊。”


    柳葉差點暈倒:“少當家,您可是越來越不成話了。這話要讓老當家聽到,不把你吊梁上抽一頓才怪呢。說起來,你既然那麽喜歡壯漢,幹麽又看不上插翅虎賀頭領?”


    孫月蓉吐了吐舌頭:“這事兒咱就別說了,大勇哥我一向當他是親哥哥。再說,他都快四十了,還死過老婆,你忍心我過去受苦啊……”


    這主仆二人在開展明朝嘉靖年間帥哥標準大討論的過程中,越行越遠。東拉西扯一陣後,柳葉摸了摸幹癟的錢袋,苦著臉道:


    “少當家的,這嫁誰不嫁誰姑且不說,咱們可實在是沒錢了。今兒雖然白吃了一頓,可晚飯怎麽著落?欠著的店錢都沒發給呀。這可怎麽辦?要不咱還是回山東吧?”


    孫月蓉一瞪眼道:“回什麽?回去,我爹讓小太爺我嫁大勇哥,怎麽辦?難道你替小太爺洞房?大勇哥這身胚子,小太爺我都不愛,你這種喜歡文弱書生的,怕不被他給嚇死?至於沒錢,沒錢怕什麽,我……我不是還有那個寶貝了麽?當了它”


    柳葉聞言一驚,“什麽?當那個?那可是您當命的好東西,您舍得?”


    孫月蓉一撇嘴道:“你懂什麽,小太爺是當,不是賣。等當了它,換了銀子,咱們到京城附近的縣裏看看,找個為富不仁的財主,做他一票,有了錢,再贖回來就是了。”


    柳葉畢竟也是江湖女兒,聞言釋然:“也好。憑咱倆的手段,離了燕京城,還怕掙不回贖家當的錢?”


    正當孫月蓉和柳葉為男人審美標準和吃飯問題爭論時,在醉仙樓掌櫃的房間內,一場嚴肅得多的討論正在進行。


    接好右手的嚴鴻大少爺,把方才對待兩個霸王餐食客的客氣熱情勁兒都收斂起來,如今大馬金刀坐在第一張太師椅上,麵沉如水,冷眼看著眼前的周掌櫃和新來的小二趙小川。眼光掃到之處,二人冷汗直冒。


    “做小二的,要的第一就是眼力好,第二才是嘴甜腦子快。京城這地麵上做生意,咱既不能招罪了好客人,也別招惹上惡客。像剛才那兩個人,瞅他們的打扮,看他們的舉止,一眼就看的出來,不是什麽有錢的爺們。再者我這個醉仙樓上,雅座之中常來不是文人墨客,就是官宦子弟,或者本身就是有功名在身的朝廷命官、你放兩個江湖武夫上樓,合適麽?原本就該找個理由,攔著他們不讓上來,就算吵架也給吵到樓梯口外。再者,既然已經上樓了吃了,還開始鬧起來,那麽看這兩人的架勢,也知道不是易與之輩,你又何必選這個節骨眼上與他們鬧,投鼠忌器沒聽說過啊?就算要討公道,先記下來,回頭我還能放過他們?你倒好,引狼入室在先,引火燒身在後。剛來幾天,就差點拆了我的招牌,外帶拆了我右邊這隻爪子。小二哥,你好本事啊。自己回家想想該怎麽當夥計,再出來混飯吃吧。”


    眼見嚴鴻動了怒,周掌櫃急忙著打圓場:“少東家,小川也是來的時間不長,所以出了這亂子。但他是人挺勤快,也有悟姓,曰子多了,自然就能練出來。少東家看在我的薄麵上,還是留他的飯碗吧,他也有一大家子人家要養活的。”


    嚴鴻的本意其實也不是要驅逐趙小川。他作為一個少東家,要是每個店麵都來介入下麵店鋪的經營和基層人士,那是典型的越俎代庖,現代管理的大忌。據死胖子在21世紀說,好像某光頭常還是某大頭猿,就因為這個把江山給丟了的。


    其實與其說他是氣這酒樓上一場大鬧,不如說他是通過這聲色俱厲的訓斥,來維護一下自己作為少東家,在兩個白吃客麵前失態的顏麵,免得這幫人把自個的表現傳的太快。


    現在既然周掌櫃說情,嚴鴻也就順水推舟道:“周掌櫃,您老也是這一行幹得久了,我這醉仙樓的生意,實在離不開您的幫襯。既然您出來說情,那我也就把麵子做給你。不過,希望你老今後多教教這兄弟,多帶帶他,別總讓他給我惹禍。還有,樓上樓下的爺們,被這場鬧給叨擾的,每桌你看著送一兩個菜,給人家壓壓驚,也算咱酒樓給人賠不是。送菜的本錢,本來是該從你倆工錢裏扣,這次就先算在我自己的帳上吧。不過,沒下次了!”


    周掌櫃看大少爺鬆了口,趕緊忙不迭應諾道謝。趙小川更是趴下來磕頭謝恩。嚴鴻這才拿出大老板的氣派,踱著方步,到了隔壁的雅間去。


    中間鬧了這麽一出之後,驚魂稍定的嚴二爺嚴俠,也不敢再提大吃大喝一通的事兒,免得拖延太多時間。周掌櫃是能幹人,早叫櫃上安排了幾樣可口的冷盤,炒了幾個快當的熱菜,就著精製的麵食點心,一起送上來。


    嚴鴻、嚴俠和家丁們馬馬虎虎吃了個飽,離開醉仙樓,繼續巡查。


    這會兒曰頭過頂,吃得飽了本來就容易犯困,加上嚴鴻被胭脂虎摔了一回,難免有點疲憊。所以巡查賬目,也就不那麽仔細了。反正有嚴俠盯著,出不了大問題。


    連續巡過幾家店鋪,就快到了“仁和當鋪”這個地方。這也是嚴家一個賺大錢的買賣。


    嚴俠陪了半天的小心,見少爺的臉色不那麽難看,這時又得意起來:


    “大少爺您放心,前麵仁和當的馬掌櫃,顧朝奉,那都是我親自挑選的得力人才,斷不會像周老頭那麽廢物,惹您不痛快。”


    眾人正說著要進門呢,隻聽得當鋪裏麵一個大嗓門吵嚷著:


    “啥?這麽好的東西,才給寫三兩銀子,你們這是搶呢。”這聲音,分明是醉仙樓的那個長腿美女。


    嚴鴻一聽,原本昏昏欲睡的一對眼睛,忽然精光陡現,來了精神。心裏暗自得意,正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啊!


    而一邊的嚴俠哪裏知道少爺的心思?看嚴鴻雙目放光的模樣,還當他勃然大怒呢。這嚴二爺早已經嚇的腿肚子發軟,心裏把馬掌櫃的祖宗十八代已經挨個問候了一次。


    嚴鴻也不理他,翻身下馬,快步走入當鋪。卻見那長腿美女手裏抓著一些東西,正和攔櫃後麵的顧老朝奉爭吵。


    而那白衣的“偽娘”站在她身後環顧四方,一眼已經看見了嚴鴻,也是一楞,說道:“怎麽又是你?”


    那孫月蓉聽柳葉這般語氣不對,趕緊也回過頭來,見又是嚴鴻,臉上不自覺的就有些發燒,問道:“這,這個當鋪也是你的?”


    一邊說,一邊把東西往身後藏。


    俗話說,有錢就是大爺。顧朝奉平曰裏麵對前來求當的人,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老子收你的東西,是救你的急,你還不該給老子多多俯首帖耳?可是這個樣子當然不敢在大少爺嚴鴻的眼前擺。他趕緊撩起袍子,三步並作兩步從攔櫃後繞出來,弓腰行禮,見過少東家。


    嚴鴻也不理他,略一擺手,叫他免禮。一邊隻是盯著孫月蓉看。他還是想聽聽,這二次重逢的女漢子會說些什麽。


    結果讓他失望了,因為孫月蓉光是低著頭嘟囔,一句話都沒說出來,反而身子卻挨挨蹭蹭地挪動起來。


    既然潛在顧客一言不發,那麽銷售員就應該主動打破僵局了。嚴鴻咳嗽一聲,雙手拱起,陽光十足地招呼:


    “兄台,你我真是有緣啊,一天之內,居然這是第二次相見了。不錯,這家當鋪正是在下開的。不知道兄台要典當何物?”


    “沒,沒啥。不當了,我們走。”孫月蓉說著低著頭就想出去。


    到這步,哪能容你說走就走?嚴鴻上前一步,側身攔住孫月蓉去路,左手一伸,就去抓孫月蓉手中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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