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嚴鴻趕在沈羽開口前,急忙又喊道:“撫標營兵士,不可造次!不可造次!這行凶之徒打傷官兵,自有本官為你們做主!”


    接著嚴鴻又轉向百姓道:“鄉親們,大家千裏奔波,無非為了一條活路。如今到了濟南,不日官府開倉放米,便是給了大家一口飯吃,捱過荒年。但是開倉放米,離不開官兵彈壓。否則,若是賑災的米糧被那強人劫走,大家吃什麽?又或者老百姓中強的欺負弱的,青壯年欺負老幼,男人欺負女人,讓有人吃不到餓死,有人吃到撐,這豈是大家所願?又或者有那惡人從中作梗,必須要答應某些條件才能分到米,勒索逼迫良民,這豈不糟糕?所以,這些官兵兒郎,實在是保護各位好百姓的。如今卻有凶徒混在你等好百姓中,打傷官兵,意圖挑撥官兵和百姓相互毆打,這等險惡用心,該當千刀萬剮!朝廷恩德,不代表軟弱可欺。綱紀不可廢,毆傷官兵,非同小可。本欽差宣布,一日不拿到凶徒,這米,就一日不能放,否則王法何在?錦衣官校,與我擒拿這毆傷官兵的狂徒!好百姓速速閃開,莫被牽連!”


    嚴鴻心知,此時自個麵對難民中混跡的這些白蓮教徒,早已仁至義盡,若再是一味容讓,反而助長其氣焰,因此也要來個剛柔並濟,恩威並舉。他一聲令下,那王霆、劉連應一聲是,飛身跳下牆頭。


    這二人武功皆自不弱,倒也不怕有人敢暗算他們,下了高牆,直奔百姓群中而去。不等他們到近前,隻聽一陣拳腳毆擊之聲,無多時,十多個麵有菜色,瘦骨嶙峋的漢子,按住一個人推了出來說道:“便是這廝,膽大包天,敢毆傷官兵,還想跑,被我們拿住了,交給大老爺處置。”


    山東之地,民多習武,這幫災民裏,懂些拳腳的人不在少數。而這白蓮教徒也自倒黴,覺得身在百姓中,當是安全無比。不料嚴鴻那一句,一日不拿到凶徒,一日不放米,就把他放到了和廣大災民對立的位置上。


    雖然這些災民裏不少人入了教,不過圖的隻是得符治病,以及確保能領到粥喝。如今欽差一說,不抓住凶手就不發米,哪還顧的上什麽同道之情?自然是群起而攻。那白蓮教好手武功倒是不錯,怎奈雙拳敵不得四手,身邊的人一齊來攻,如何遮攔的住?


    至於其他白蓮教徒,見此情景,各個膽寒,有幾個大膽的,待要過去幫忙,卻看身邊的人各個怒目而視,才想到如今這數萬災民裏,己方鐵杆嫡係,也不過幾百之數,真鬧翻了,自己這麵隻有送死的份。因此走幾步,又停下來退開。心頭怒火不敢發作,隻在暗罵嚴鴻詭計多端。


    嚴鴻眼見自己這小小一招挑撥離間生效,不由一陣暗爽。老百姓不用很高端的手法,這個對自己同樣有利。簡單一個派米,就讓他們起了內訌。


    此時王霆、劉連兩個總旗上前,從災民手中將那漢子揪住。卻見那漢子身後還背著一個長布包裹。打開之後,內中竟然是一口雪亮單刀。王霆冷哼道:“出來逃荒,還背著刀?這位爺台,怕不是災民吧。”


    那些百姓急於撇清與自己的關係,急忙道:“長官明鑒,我等也是第一天看見此人,您看這個狗頭,紅光滿麵的,與我們可有半點相像之處?”


    這時那標將沈羽一扣馬鐙,帶著幾個騎兵上前。先盯著那漢子看了一陣,隨即開口,對牆上的嚴鴻朗聲道:“欽差大老爺,依末將看來,此人身帶兵器,居心叵測,投擲石頭襲擊官兵。若說是普通的盜賊凶徒,哪有這個膽量?八成是亂黨反賊!這等奸徒,不能這般放過,須得細細追查同黨,以滅餘孽!”


    這會兒老百姓心中,其實早有人隱約覺得情形不對。山東曆來就是白蓮教的重災區,當年唐賽兒於山東起兵倡亂,聲勢極大,正德朝白衣軍之亂,席卷山東時,白蓮教從中響應,更是糾集數萬人附逆。每次造反的結果,無非是多了無數的孤兒寡母,無數無主的孤墳而已。


    近來,百姓雖因官府加捐加稅,日漸窘迫。但他們決口不提白蓮教或反叛的事。他們加入白蓮教,多數隻是指望著白蓮教贈符舍藥,治療疾病。白蓮教也未見得一定是要大家造反。老百姓並不傻,彼此心裏都明白,一旦跟造反扯上關係,不要說朝廷賑濟盼不到,隻消欽差一聲令下,自己這幹人的人頭,恐怕都要成為官兵的戰功。


    現在聽沈參將這麽一說,百姓們嚇的紛紛跪倒,忙分說道:“沈將軍休要錯認,我等都是好百姓,哪個是亂黨反賊,我們可是半點不曉得啊。”


    沈羽麵帶冷笑道:“你們倒是拿根燈草,說的輕巧。不曉得?如今你們數萬人鼓噪,圍了欽差行轅,呼喝口號,威逼朝廷命官,投擲石塊,毆打政府欽差,逼得本標將帶兵前來。城裏又有人趁機公開搶米,彼此呼應,這分明就是要叛亂!我看啊,你們全都是白蓮教徒。來啊,先把這個狗頭押起來,讓他指認同黨。今日本標除惡務盡,定將濟南城內外的白蓮教匪一鼓蕩平!”


    軍兵齊聲應一聲“是”,便有幾個過來,要將那被抓的白蓮教徒押走。嚴鴻不由暗自跌足,心道:劉應時從哪找來的白癡統帶標營!我又不是瞎子,如何看不出那人是白蓮反賊。可是如今你這麽一喝,把百姓們逼上絕路,這幫人就算不是白蓮教,也要被你搞成白蓮教了。


    先不說濟南本地百姓,就是各地難民,如今也有幾十萬數,一旦被迫造反,就憑你這點人馬,又如何彈壓的住?當下忙喝道:“誰敢放肆!全給本欽差退下!”


    官兵見欽差發威,隻得又紛紛退回。沈羽拱手道:“欽差老大人明鑒,如今反賊受執,正當順藤摸瓜,查出其幕後同黨乃至白蓮教逆,斬草除根,為朝廷除此巨惡。老大人為何阻擋末將?”


    嚴鴻厲聲道:“本欽差行事,自有章程,不勞沈參將大駕。這凶徒既已被本欽差帳下錦衣衛拿下,如何處置,自是本欽差說了算。他身帶利刃,又敢攻擊官兵,定是不法奸徒,如何能容?本欽差臨出京時,陛下有詔,準我臨事擅專,便宜行事。因此本官命令,將這歹徒當街斬首,以儆效尤!今後若有再犯者,一律同罪!至於其同黨麽,誰敢阻攔本官行刑,誰就是他的同黨,其他者不論。”


    嚴鴻這種快刀斬亂麻的處理方法,等於是主動放棄了這一條線索。百姓聽得不會現場追查,俱各放心。尤其那些已經入了白蓮教外圍的百姓,人人暗自後怕。沈羽有心抗辯,但嚴鴻已經說明,誰敢阻攔行刑,誰就是同黨。更何況對方又有臨事擅專之權,自己一介武將之身,萬難從中作梗,隻得長歎道:“一切全聽老大人安排,末將遵令而行就是。”


    嚴鴻略一點頭,吩咐道:“時間緊迫,即刻行刑!”話音落處,王霆將那被擒之人提起,重重的朝地上一戳。那惡徒身被綁繩,無力反抗,“喀嚓”一聲,兩條腿的脛骨在地上被生生撞的斷裂,痛徹心脾。就在他一聲慘叫即將出口時,一道雪亮的刀光閃過,人頭已被劉連斬下。


    砍下人頭後,劉連將人頭高舉在手,跪倒道:“請欽差老大人驗看。”


    嚴鴻隻一點頭道:“好!”又對百姓道:“大家即刻散去,不可再受人挑唆,日後犯有教唆你們圍攻官府者,隻需將他繩捆索綁,拿到本欽差麵前,自有重賞。至於搶米者,一經發現,立斬不饒。大家不可跟隨那些無賴匪人,枉自送了性命。”


    百姓們見嚴鴻不曾把自己劃入反賊行列,談笑之間又斬了一顆人頭。心中既感激又害怕,哪還敢逗留。而幾位白蓮教的師兄,眼看同門被殺,卻是無可奈何,想要動手施救都不敢。如今見人心渙散,再要囉嗦下去,這裏數萬百姓到底站哪一邊也不好說。他們更是不敢再多做停留,生怕被錦衣衛尋個借口拿了,也一並砍了立威。當下急忙混在百姓堆裏,紛紛作鳥獸散。


    嚴鴻看大眾散去,這才擦擦額頭上的汗,附身對牆外的沈羽道:“沈參將,辛苦。那位受傷的兄弟,本官贈銀五十兩,調養傷勢。若是落下殘疾,後半生自有本官撫恤。標營弟兄們,且隨我捉拿搶米賊去者。”


    沈羽點頭應是。於是嚴鴻開了門,令王霆、劉連等率領錦衣衛一百鎮守行轅,奚童、賀大勇等人也留守。自己與海瑞帶領梁如飛、李鯤鵬、孫月蓉、嚴峰、嚴複、邵安、陶智、雲初起、葉正飛等及一百名錦衣衛,連同沈羽的標營兵馬,往東城搶米的街道趕去。沈羽率領隊伍在前引導。(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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