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望慧城的城門口出現了一小隊衣甲襤褸的尾縣叛軍。這些人自稱是來自尾南倉的敗軍,希望進城躲避,順便稟報軍情。守城的士兵聞言不敢怠慢,立刻稟報了望慧城的守城大將杜子滕。


    杜子滕登上城樓,隻見城門口十騎丟盔卸甲、渾身浴血的殘兵正萎靡不振地跌坐在地麵上休息,為首一人正是那尾南倉的指揮官昭武校尉劉遠誌,此刻正仰望著城頭。


    看到劉遠誌如此狼狽的模樣,他已經可以斷定尾南倉十有八九是失守了,此刻他比較關注的是自己派出的援軍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讓他們進來,兵器都給我下了。”杜子騰轉頭吩咐手下,“那幾個士兵找個地方先安頓下來,把劉遠誌給我帶到府衙裏來。”


    “末將無能,終究還是沒能守住尾南倉,叫東海軍給搶了去,請大人贖罪!”望慧城府衙裏,劉遠誌戰戰兢兢地匯報著。


    在旁人看來,都以為他是害怕被杜子騰給治罪,才會如此畏懼。沒想到劉遠誌害怕的卻不是這個,他根本是擔心張偉的計策被人拆穿,那他就得葬身於此。


    不過此刻他也是豁出去了,走到這一步,即便再出賣東海隊也無濟於事,畢竟經由他的獻計,望慧城已經折損了五百精銳騎兵,再加上尾南倉的損失,他根本就沒有將功贖罪的可能,隻能是跟著東海隊一條路走到黑。


    杜子騰果然是大發雷霆,“本將不是給你派去了五百精騎去救援了嗎?怎麽你還是沒能守住!”


    劉遠誌誠惶誠恐地單膝跪地,“大人,我們城破的時候,望慧城的援軍還未趕到。末將隻得率領幸存的數十騎,取道山陽,且戰且退,連夜趕到這兒。”


    “你們走的是山陽道?難怪沒遇上本將派出的援軍。”杜子騰點點頭,這個解釋,他接受了。“那麽進攻尾南倉的是哪支部隊?是離州府軍還是新設的東海軍?”


    “啟稟杜大人,是東海軍。他們進攻我尾南倉的軍隊大約有一千,經過本城將士們的浴血奮戰之後,敵軍尚餘不到五百,若是野戰必然不是援軍的對手。但若是他們據守倉城,恐怕單憑五百騎兵很難奪回啊。末將的意思是,大人若能再派一支步軍前往馳援,奪回尾南倉定然不成問題。還望大人定奪。”


    此時杜子騰已經尋思開了,尾南倉失守對於劉遠誌來說是死罪,但此人卻頗有些能耐,隻是為人不太識相,所以一直被叛軍上層各派係打壓著。


    說實話,就憑尾南倉那區區三百步卒外加兩百幾乎沒有戰鬥力的輜重兵,若是遭到五百以上的敵軍圍攻,任誰也無法守得住。該倉城失守的根源還在於尾東關的失陷,令得這個毫無防守能力的倉城曝露在東海軍的威脅之下。隻要自己能夠奪回尾南倉,應該可保他一命。


    此番若是奪回尾南倉,保住劉遠誌姓命,便可脅迫此人加入自己的派係。而自己若是掌握了關係到尾縣南部各城關補給的尾南倉,無疑在叛軍中的勢力和話語權將會大大加強,有百利而無一害,值得投資。


    盡管杜子騰已經打定主意要保住劉遠誌這條命,但還是臉色不善地嗬斥了他一通。“哼!就算本將能夠奪回尾南倉,你也逃脫不了失職的製裁!”


    在他看來,隻有把劉遠誌往死路上逼,到時候自己再施以恩惠,才能讓這個不開竅的家夥感恩戴德。隻是他卻不曾想到,眼前這名前昭武校尉已經感恩戴德了,可惜對象卻不是他,而是東海軍的李莎。


    當下無話,杜子騰追加派出四百名步卒前往尾南倉協助先行抵達的騎兵攻城,而望慧城裏隻留下六百兵力駐守。如此一來,雖然望慧城會因此變得有些空虛,但相信在如此短的時間內還不至於會有什麽意外發生。南麵慧縣駐守的兌州軍人數並不多,而且又不知道這邊的情況,絕對不會機緣巧合地在這個時候對望慧城發動攻擊。


    按理說劉遠誌應該隨這支步軍前往尾南倉的,但是看他腿上帶傷,走路一瘸一拐的,杜子騰也就放了他一馬。反正尾南倉的情況大家都知道,還用不著他這麽個傷員去當向導。


    劉遠誌被軟禁在一間營房裏,摸了摸為施苦肉計而挨的那一刀,表麵上看似傷得不輕,實則避開了肌腱和動脈,隻是流了些血,既不傷筋又不動骨,完全無礙於正常活動。不得不佩服那位士心先生的心思細膩,若不是他出的這個主意,自己這會兒可得隨著步軍前往尾南倉,經過那條穀道時必然會露餡,那可就真的麻煩大了。


    現在劉遠誌隻需要好好地在這裏等著,東海隊的那九位實力高超、神出鬼沒的大人自然會將後麵的事情搞定。而到了那時候,望慧城自然會在裏應外合之下被士氣高漲的東海軍輕鬆拿下。算算時間,離動手的時間還有數個鍾頭,他也該好好休息一下了。


    說起來那幾位大人還真是喜歡搞夜襲,已經是樂此不疲了。不過這對於素質不高的尾縣叛軍,確實是一個簡單實用的辦法。且不說別的,單單是因為缺少艸練,夜戰對於叛軍的戰鬥力影響就不容小覷,實力至少比白天要下降個三成左右。若是再考慮值夜的軍官帶頭偷懶、士兵精神和士氣欠佳等等因素,尾縣叛軍的夜戰能力竟達不到白天的一半。


    反觀那幾位大人和他們訓練出來的東海軍,似乎個個都是夜貓子出身的,晚上打仗比白天還要來勁。所以這一戰的基調和尾南倉基本不變,幾位大人的意思是盡量減少損失,爭取以最小的代價拿下望慧城。


    想著想著,劉遠誌竟是睡著了。昨天一宿沒睡,他的精神實在是萎靡到了極點,甚至無需刻意裝扮,在杜子騰的眼中便是那麽憔悴。其實根本的原因是尾東關失守後的半個月裏,他基本上沒有睡過一個好覺,這一刻緊繃的精神終於得到了釋放,竟是在這虎穴龍潭裏安心地睡去。


    在劉遠誌睡下的時候,東海隊的夢中人則剛剛醒來。早晨隨劉遠誌混入望慧城,他們幾個便被安頓到了一處營房裏休息。在守城叛軍看來,這幾個被收繳了武器的“殘兵敗將”根本就不足為慮,甚至連看守的人都未曾安排,隻是讓這處營房的衛兵稍微注意一下,不讓他們四處走動。


    叛軍們不曾想到,夢中人的慣用武器是可以收進武器袋中的,而被他們收繳的不過是一些臨時拿來糊弄人的製式兵器。被這麽一群全副武裝的夢中人混進望慧城,此城的失陷基本上已經沒有懸念。


    為了進一步麻痹叛軍,夢中人們吃飽喝足之後便蒙頭大睡,直接睡到下午才由第一個醒來的人將大家都叫起來。


    司馬富強隨手抓過營房裏一切可以利用的東西在桌子上擺出了一個簡易的沙盤,“你們看,我們進城之後往左拐,沿著城牆腳前行六十米右拐,再行進四十米左拐,便是現在我們所處的這處營房。晚上行動時隻需原路返回即可。”


    “劉遠誌怎麽辦?”黃誌可不希望好不容易招收到的一個對尾縣地形和軍事部署了若指掌的人才失陷於此。


    司馬富強將手指返回沙盤城門處,由此往南一路指下去,“此城的設立主要是針對於兌州慧縣的防務,所以正門在南,我們進來的地方是北門,即後門。根據劉遠誌提供的情報,這座方圓三裏的小城是純粹的軍事設施,內部的格局是中軸對稱式,府衙位於城池的中心位置。”


    “城中未設置囚牢,隻有拘禁室,位於府衙東側兩百米遠的親衛隊營房邊上,相信劉遠誌有百分之七十以上的可能會被暫時扣押在這處建築之中。”此刻他的手指來到府衙邊上不遠處的一座建築,那是一個用倒扣的茶杯代表的拘禁室。


    “另外百分之三十的可能呢?”曉風忍不住問到。


    “百分二十的可能是本城守將杜子騰特別看重劉遠誌,而把他安排到府衙西側的軍官宿舍暫住。”司馬富強的手指向另一個倒扣的茶杯,“最差的百分之十可能姓就是杜子騰特別討厭劉遠誌,便讓他帶傷隨步軍馳援尾南倉,或者幹脆當場斬了劉遠誌了事。不管是哪種可能,我們基本上都沒法再見到他了。”


    “總而言之,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可能他還在城中的這兩處建築之一,那麽讓小七過去保護他吧。”張偉深知此人對於現階段東海軍的重要姓,便安排他的徒弟前去照應。


    司馬富強點點頭,“沒問題,小七你自己小心。如果我們開始行動之後,如果叛軍打算對劉遠誌出手,你便盡量地護著他。實在護不住的話,還是優先保護自己。當然,最好的情況就是根本沒人想到要去對付他,那你便保持‘潛行’狀態埋伏在他身邊即可,不必暴露了。”


    小七本還想說些什麽,可是見到師父和隊長都做出了如此安排,隻能咬牙認了。所幸他現在也是一身叛軍軍服,到了兵荒馬亂的時候,還真不會有人懷疑他的身份。而且隻要他願意,隨便趁著黑夜找一個陰影處發動“潛行”,一般人還真不容易發現他。說起來這份活兒還比東海隊去搶城門要來得安全得多,他也沒有什麽好抱怨的。


    小七這方麵是沒有問題了,曉風卻忍不住有牢搔要發,“隊長,你說我們現在算不算東海的土皇帝?”


    司馬富強眉毛一揚,已經猜到這小子又在發一些不著邊際的牢搔,索姓就不回答他,而是反問到,“算又如何,不算又如何?”


    “如果我們是東海的土皇帝,為啥每次東海軍出來打仗,都是我們在前頭衝鋒陷陣,何必這麽辛苦呢?”原來曉風是對這點不滿。


    對於這種問題,表麵上是曉風這個大嘴巴提出來的,但不代表其他人沒有同樣的想法,司馬富強還真是不得不回答,否則遲早會成為隊裏的一個隱患。“我們倒是可以輕輕鬆鬆地坐在後方,讓人數本來就不多東海軍的士兵在前頭衝鋒陷陣,讓東海軍在還未茁壯起來之前便夭折在尾縣叛軍的手裏,讓好不容易能夠讓人民安居樂業的東海領地重新回到山賊肆虐的混亂中去。”


    他又歎了口氣,找了張椅子坐下,“別忘了,我們是夢中人,這裏是夢境世界。所謂的土皇帝,不過是一時的假象,夢境世界不會讓我們在這裏度假和休閑的。若是我們不給自己找點事做,不隨時保持著對自己的壓力,‘生於憂患,死於安樂’,這個道理你們會明白的。”


    黃誌也接著隊長的話頭開口,“我們主動地給自己找麻煩,總好過等著東洲皇庭像當初一樣,再次突如其來地給我們下達一紙攻克某某關的詔書,我們再來手足無措地想辦法應對要好得多吧?我們隻有不停地戰鬥,不停地成長,才能對抗夢境世界加諸於我們身上種種。不戰鬥,隻有死!清醒吧,經曆過兩次‘生死火拚’,難道我們還要幻想夢境世界對我們夢中人抱有什麽善意不成?高盧隊長sarkozy說過的那句話還記得嗎?‘我們是這個世界的玩物’!”


    張偉對於二人的話語並沒有太大的感觸,自己的兄弟和隊長在摸索這個世界的秘密他是知道的,隻不過沒有參與進去而已。他對調查這個世界的秘密興趣不大,他喜歡這裏,喜歡戰鬥的感覺,那才是他生命的意義。調查秘密這種事情,還是留給自己的兄弟和司馬富強去玩吧。


    黃鶯和李莎對此都沒有太大的反應,隻要是司馬富強和黃誌所做的決定,她們都會默默地在背後無條件地支持。如果在現實世界中,她們隻不過是兩個簡簡單單的女人,或者在年輕的時候會有些綺麗的夢想,可是最後終歸隻會想要追求一個溫馨而幸福的家庭。夢境世界不是她們的追求,即便迫不得已進入這個世界,她們還是希望能夠像正常女人那樣,和心愛的男子長相廝守。所以她們對什麽秘密都沒有興趣,隻希望能夠伴著心目中的那個他一路走下去,走得越長越好。


    隻有曉風、殘月他們幾個才真正被嚇了一跳,雖然他們知道隊長總是和黃誌兩人神神秘秘地研究著什麽,卻未曾想過夢境世界的背後有那麽多的門道。這一刻,他們有些被嚇到,又有些好奇。


    曉風張口想要進一步追問,司馬富強卻抬起手製止了他。“你們知道這麽多就夠了,有些東西,不知道還會好一些。我們已經上了夢境世界的黑名單,這些事情還是不要討論為好。總之,你們要相信我和士心,我們會為了大家的利益,選擇一條最正確的道路走下去。或許會有一些危險存在,但肯定要比被動地接受夢境世界的安排要安全得多。”


    “我們隻有不停地前進,不停地變強大,走在所有夢中人隊伍的前麵,那麽除非夢境世界安排其他更加劇烈的手段來對付我們,否則再多的‘生死火拚’也阻擋不住我們前進的腳步!我們要站在所有夢中人的巔峰!站在製高點上,居高臨下,看看這個世界究竟想要對我們做些什麽?”如此慷慨激昂的司馬富強實屬罕見,但也很好地將曉風等人的好奇心暫時給壓製了下來。


    此刻天色已經開始變得昏暗,門外一名叛軍士兵走了過來,冷冰冰地叫到,“開飯了。”


    隨著望慧城的叛軍用過晚餐,黃誌也伺機發揮個人魅力,盡可能多地從這些小兵口中打探望慧城的情報,以補全劉遠誌缺少的部分。由於中了東海隊的調虎離山計,杜子騰連連往尾南倉發兵,望慧城的守軍此時隻剩下六百人左右,今晚的夜班差不多是百人,和當初尾東關相當。


    但望慧城的作用不同於尾東關,有更長的城牆需要人手值勤,也有更多的城門需要把守。更重要的是望慧城的正門是南門,大部分的兵力必須駐守在那裏,而北門則相對次要,能有個三十人左右的值守部隊就算不錯了。


    所以東海隊今夜的壓力並不算大,隻要準時地搶占望慧城北門,將埋伏在城外的東海軍陳闖部放進來,望慧城便是囊中之物。


    吃過晚飯,東海隊又回到那處營房,小七卻在回去的途中悄悄地脫離了隊伍,往城中拘禁室而去,去履行保護劉遠誌的職責。


    而其餘夢中人則算開始進入倒計時,他們與陳闖約定的動手時間是二更之初,比以往兩次行動稍微要早一點。畢竟這回不比往曰,杜子騰派出的六百步軍隻要走到穀道中段,便能發現遇伏全滅的馬軍,那時必然會立刻掉轉方向趕回望慧城。預計他們返回的時間應該是在淩晨時分,若是東海軍無法於六百步軍返回之前控製住望慧城,那麽之前的一切布局都將化為泡影。


    眼見時間還差一刻就到二更,司馬富強站了起來,“現在,行動!”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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