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東海與尾縣之間,兩關囤積了東海軍、叛軍與離州府軍合計近八千人,其中叛軍占了三分之二強,可以算是據有壓倒姓優勢。然而就算是這樣,東尾關這邊卻看不到一絲的不安和焦躁,年輕的東海軍有著超出其年齡的成熟。


    在夢中人的帶領下,這是一支不敗的軍隊。從山賊對東海鎮的兩次大規模襲擊開始,緊接著是與五百兵力攻克擁有著三倍人數的尾東關,然後是尾南倉、望慧城,他們經曆著一場又一場的勝利。


    那些二流的軍隊除外,任何一支不敗的強軍都是這麽一步一個腳印地走過來的。一支王牌之師的成長需要的是光榮的曆史,需要的是一場場勝利,需要的是浸透到骨子裏的榮譽感。而現如今的東海軍,則正在經曆著這些。


    東海軍士兵們的眼中充滿了自信的光芒,他們深信自己的素質比對方要高得多,別說對方不可能攻下自己手中的東尾關,他們還要反過來奪回尾東關,把那些烏合之眾的叛軍打個落花流水。


    夢中人從“夜幕帳篷”中走出來,見到的正是帳外哨兵堅毅而自信的目光,軍人出身的張偉立刻被他們的眼神所吸引。


    不同於其他隊友,張偉曾經是一名真正的軍人,所以他比司馬富強或者黃誌還要了解這些東西對於一支軍隊的重要姓。一支沒有靈魂的軍隊永遠隻能是雜牌軍,隻有形成了屬於自己的軍魂,這支軍隊才能真正地成長起來。


    打個形象一點的比方,有否軍魂的差距,就是昨夜鐵歧山一戰中鮮卑鐵騎與鐵弗人的差距,就是以六千人屠殺八萬人的差距。這些東西,沒有當過兵的人是無法感受得到的。


    作為東海軍的主導者,司馬富強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戰略的層麵,規劃著這支軍隊今後的發展方向。然而他卻沒有想過,再好的戰略規劃,若是手裏頭沒有一支能夠將之貫徹實施的強軍,一切都是白搭。就以三國蜀漢為例,諸葛亮的戰略思想誰也不敢說不行,卻不得不麵對六出祁山無一成功的苦果,便是因為缺乏那麽一支能夠將其戰略方針貫徹實施的強軍。


    而黃誌雖然懂得籠絡人心,擅於鼓舞士氣,卻同樣對軍隊的靈魂一竅不通。他總以為隻要能夠使得東海軍的士氣高漲,便能無往而不利。可若是把他手頭的這支東海軍換成尾縣的叛軍,不知道士氣高漲的叛軍還能不能戰勝一支士氣同樣不低,卻又訓練有素的王牌之師。


    隻有張偉一直默默地在思考著這個問題,但他卻無能為力。畢竟他過去隻是個特種兵,而不是手握一支軍隊的高級軍官。他知道軍魂對於東海軍的重要姓,但卻不知道怎麽去幫助這支軍隊形成屬於自己的靈魂。


    這一刻,他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東海軍軍魂的一絲萌芽,正是由之前一場場連續的勝利所帶來的,正是對於眼前即將開始的第二次尾東關戰役那必勝的信心。


    曾經在第一次尾東關戰役之前,當時還是鎮衛隊鄉勇的這些小夥子眼中隻有畏懼和懷疑,若不是夢中人主動擔任了最艱難的尖刀職責,不知道他們是否會有勇氣與三倍於自己的敵人戰鬥。


    可是東洲時間這次剛剛過去一個半月,這些士兵的眼神就有了如此大的變化。同樣是麵對三倍的叛軍,可是他們卻完全沒有想到過自己有失敗的可能。


    這些東海隊的原住民小夥子們,從一介種田的農夫或者砍柴的樵夫,為了保衛家園而自發地加入鎮衛隊成為鄉勇,在戰火中洗禮、成長,現在已經是一名鬥誌昂揚的軍人,成為東海軍的中堅力量。


    即便是後麵才加入的那些來自心縣與尾縣的兵員,隻要經曆過之後的任何一場戰役,都已經迅速地融入東海軍的集體當中去,為最初的老兵們所接受,不分彼此。


    如今也唯有最新加入的那些叛軍降卒還未能融入這個集體,但是在感受到東海軍老兵們那種發自內心的自豪與自信之後,他們心中也多了一份向往。


    這是當初他們在叛軍中無法感受到的氛圍,曾經隻有得過且過的彷徨,隻有終曰惶惶不安的焦慮,若不是為了不再受欺壓,若不是為了有口飯吃,很多人根本沒想過要參加叛軍。


    更有甚者,有相當一部分叛軍士兵是被抓壯丁才成為其中的一員。遇到這種人,若是他們願意退伍務農,東海隊原則上都是將他們歸入尾縣難民中進行統一的安置,而不會強迫其加入東海軍。


    此刻東尾關三個營一千五百名士兵當中,有三分之一是想要在東海軍裏重新開始的叛軍降卒。在兵員素質上他們遠不如東海軍的老兵,而且他們的心思也還沒有安定下來,若是東海軍遇到一場敗仗,他們完全有可能反戈一擊。


    不過張偉卻不擔心這些,因為接下來這一仗他們不可能會失敗,反而還要幹淨利落地取勝,向這些降卒展現東海軍的實力。相信在經曆再次拿下尾東關的戰役之後,見識了東海軍遠超叛軍的戰鬥力,見識到夢中人的神奇手段,這些人會真正地融入這支軍隊。


    張偉走到守護“夜幕帳篷”的哨兵跟前,拍怕他的肩膀,輕聲地說了句,“東海軍必勝!”


    誰想這名哨兵竟是抑製不住興奮地跟著大吼一聲,“東海軍必勝!”


    這小夥子是二營陳闖部的一名老兵,雖然因為個人身體素質稍弱,沒能被選入“陷陣營”,但卻是有幸參加了從鎮衛隊到東海軍的每一戰。也因為如此,作為東海軍值得信賴的老兵,他才有資格被派來守護夢中人往返這個世界的“夜幕帳篷”。


    跟著東海隊一仗一仗打過來,見識過一次次以弱勝強的神奇,他對於夢中人已經是崇拜得無以複加。張偉那一句“東海軍必勝”對於他而言,比東洲皇庭的聖旨還有號召力,所以忍不住便跟著吼了這麽一句。


    他的吼叫聲傳出老遠,一隊路過的巡邏隊聽到聲音後往這個方向看過來,在見到夢中人們站在“夜幕帳篷”之外,立刻下意識地也跟著高呼“東海軍必勝!”


    “東海軍必勝!”這句口號以“夜幕帳篷”為中心,瞬間往外傳播。片刻之後,整個東尾關上空都在一遍遍地回蕩著這句口號,響徹山穀,讓人血脈噴張。


    即便是始作俑者的張偉也在這種氛圍之下情緒激動得難以自已,他跑到城樓上,亮出兩手的六支爪子,高舉向天,跟著東海軍的士兵們一遍一遍地高呼“東海軍必勝!”


    剛剛成為東海軍一員的叛軍降卒們起初還畏畏縮縮地不敢跟著呼喊,但是在周圍老兵們的鼓動下,很快便打開心結,放開嗓子跟著高呼,同時也發覺自己與老兵們的關係頓時拉進了不少。


    司馬富強和黃誌這兩名“偽軍人”起初被這突如其來的瘋狂嚇了一跳,這時才意識到眼前的這支東海軍突然變得不同於以往了,雖然他們還沒搞明白這是怎麽回事,卻能夠感覺到這種變化是有益於東海軍的。


    東尾關與尾東關相距不過四百米,上千人同時呼喊這句口號時,尾縣叛軍不可能聽不到。叛軍的將領們以為這是東海軍要發動偷襲的征兆,趕緊集結起那些正在吃早飯的士兵,一隊接著一隊拉出尾東關,列陣於關前,以防東海軍前來破壞他們快要完工的攻城器械。


    叛軍嚴陣以待了半晌,卻不見東尾關的關門打開,而那“東海軍必勝”的口號也在一會兒之後漸漸地變小,隨後隻聽得東尾關牆頭傳來一陣陣的哄笑聲,那是東海軍的士兵們正在為叛軍們的反應過度而笑翻了天。


    兩相比較之下,兩軍還未交戰,東海軍已經在心態上占據了製高點,在東尾關高高的牆頭上俯視著草木皆兵的尾縣叛軍。


    武強一臉激動地來到夢中人跟前,“啟稟諸位大人,昨夜大人們離開之後,尾縣叛軍加緊了攻城器械的製作速度。以他們目前的進度,若是堅持連夜趕工的話,最遲於後天早上便能完成所有器械的製作。”


    “後天嗎?”司馬富強沉吟了片刻,轉頭征求黃誌的意見,“我們是今晚動手比較好,還是明晚?”


    這已經不是一個戰術上的問題,而是心理戰的層麵,所以由黃誌來做這個決定會好一些。


    黃誌轉頭望著對麵的尾東關,那些在關牆外列陣的叛軍此刻卻是進退維穀。他們若是不退吧,東海軍顯然沒打算要出關襲擊他們的攻城器械,隻能繼續傻站在那裏被對方笑話;但若是退了吧,又怕東海軍趁機輕騎突擊,打他們個手忙腳亂。叛軍的心態已經在不知不覺中失衡了,究其原因還是被東海軍高漲的士氣所壓製。


    看著對方進退失措的樣子,黃誌已經有了計較,“嘿嘿!對方既然反應如此激烈,我們不妨今晚再跟他們玩玩。武強,你通知下去,今明兩天停止正常艸練,讓大家白天好好休息,今明兩晚我們都有行動。”


    司馬富強盯著看了黃誌好一會兒,終於明白了他想要做些什麽。


    虛張聲勢也是古代戰爭慣用的一種心理戰手法,通過一次又一次的佯攻,向敵軍施以心理暗示和壓力,讓敵軍疲於奔命,無法得到足夠的休息。等到正式進攻發動之後,敵軍反而因為精力不濟而變得戰鬥力低下。


    黃誌想要做的正是這個,因為發現叛軍有些反應過度,顯然上一次尾東關的失陷對他們的心理影響還是相當巨大的。所以他要利用叛軍的緊張心理,在發動正式進攻之前盡可能地消耗對方的精力,降低他們的戰鬥力。


    入夜之後,休息了一整天的東海軍精神奕奕,開始了黃誌折磨叛軍的大計。


    “咚咚咚!”一通狂放的戰鼓擂響,顯然東海軍的鼓手還在為早上那句“東海軍必勝”而持續興奮著。


    尾東關的叛軍們此時才剛剛睡下沒多久,便聽到遠處傳來的戰鼓聲,一陣雞飛狗跳之後,全軍起床集結列隊準備應戰。誰知那戰鼓響過一通之後,對麵的東尾關又陷入一片寂靜之中,仿佛是鄰居設錯的鬧鍾在半夜響起,掐掉之後又繼續睡下一般。


    在瑟瑟的夜風中等待了大半個時辰,確認根本是虛驚一場,叛軍將領們這才解散了士兵,讓大家回去接著睡。


    遙望著漸漸平靜下來的尾東關,司馬富強收回“登高遠眺”的目光,對著身後的武強點點頭。


    片刻之後,東尾關的鍾樓上傳出一陣“鐺鐺鐺”的鑼鼓聲。按照軍隊的慣例,“聞鼓聲而今,聞金聲而退”,這應該是退兵的信號。可是尾縣叛軍的將領們卻不敢這麽想,他們隻當東海軍是故意反其道行之,想打他們個措手不及,隻得再次集結兵馬準備應戰。


    同樣的,他們麵對的依然是仿佛什麽事情都沒發生過的東尾關,甚至他們都要懷疑“鳴金”的不是敵軍,而是自己這邊的人犯迷糊了。


    這麽折騰過兩次,時間已經來到了四更天。尾東關的叛軍將領們簡單地商議一番之後,決定不再輕信東海軍的佯攻。他們通知城樓的值夜軍官,若是東尾關的關門沒有開啟,無論對方鬧出什麽動靜,都不用理睬。反之,則立刻鍾鼓齊鳴,通知去睡回籠覺的士兵們起床應戰。


    又過了大約半個時辰,大部分叛軍士兵們再一次進入夢鄉,當然也有個別人因為東海軍的攪擾而失了眠。


    這時候,東尾關東麵匆匆趕來了一隊人馬,叩響了城關的後寨大門。片刻之後,陳闖帶著黎威和他的幾員親兵來到了牆頭上。


    “哎呀,黎將軍,你怎麽深夜造訪?”接洽他的人自然非黃誌莫屬。


    黎威臉色依然憔悴,顯然他還沒想到如何回去麵對離州刺史。這一趟出來,五千兵馬在他手裏失了八成,被叛軍灰溜溜地趕回了東海,他要是就這麽回去,恐怕不被刺史大人不治他罪都算是輕的,以後休想再有機會帶兵出征。


    歎了口氣,他開口問到,“我在關內聽到東尾關這邊又是擊鼓又是鳴金的,還以為你們和叛軍打了起來,所以過來看看是否有需要離州府軍支援的地方。”


    “嗬嗬,佯攻而已,不想讓他們睡安穩,沒想到連將軍您也被攪擾了。”黃誌打了個哈哈。


    “哦,原來如此。看來是無需我們幫助了。”黎威望著不遠處的尾東關,關牆下輜重兵們扔在連夜趕工,一座座攻城器械已經差不多到了收尾的地步,眼看著再有一兩天時間便可投入使用。“他們快要來了啊!”


    黃誌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點點頭,“是啊,差不多了。”


    “到時候有什麽需要,盡管來找我。我們現在是同一個戰壕的盟友,不用跟我客氣。”黎威拍了怕黃誌的肩膀,轉身準備離開。


    倒不是黎威真的那麽大方,願意無償為東海軍打下手,實在是他太需要一場勝利來為自己挽回顏麵,也好回去麵對刺史大人。


    黃誌這才突然想到八牛弩是東海軍不可外泄的秘密,趕緊追上黎威,“將軍,提醒您一聲,我們的佯攻今夜還有一次,而明晚也會繼續。所以讓離州府軍的兄弟不管這兩個晚上聽到些什麽,都盡管安心地睡覺,無需擔憂東尾關的安危。”


    “哦,明白了,辛苦你們了!”黎威點點頭,這才轉身離去。


    眼見著黎威離開,而時間也差不多到了第三次佯攻的時候,司馬富強再度像武強點點頭。


    對麵的尾東關,值夜校尉眼看著叛軍的將領們都已經睡下,想來今夜是不會有人查崗了,正考慮著是否也偷偷找個地方眯一會兒。就在這時,一名士兵跌跌撞撞地跑上指揮台,指著對麵的東尾關,高聲大喊,“大人,快看!快看!”


    順著士兵手指的方向,這名校尉看見東尾關的關門正在緩緩地升起,像一張正在張開的大嘴。“擊鼓鳴金!快!”


    今夜第三次躁動也隨之引發,隻不過當叛軍的將領紛紛雲集城樓時,卻見東尾關方向一如既往的安靜。


    “啪!”一聲清脆的巴掌聲,叛軍主將終於忍無可忍地將怨氣發泄在了值夜的校尉身上,“謊報軍情,你不想活了!東海軍一沒擊鼓、二沒鳴金,哪裏有進攻的跡象?”


    校尉委屈地指著東尾關的關門,“啟稟將軍,末將是遵照您的吩咐,看見東海軍打開了關門才示警的。”


    “胡扯!”叛軍主將指著東尾關禁閉的關門,“你瞎了狗眼嗎?你告訴我,那個門是開的還是關的?”


    校尉聞言才發覺東海軍不知何時又悄悄地把升起的關門給放下了,仿佛什麽事都沒發生過。他趕緊跪倒在地,“將軍,末將冤枉啊!剛才東尾關真的開門了,又值夜的士兵為證!末將絕無虛言!”


    聽到他這麽說,叛軍主將才稍稍氣消,冷靜下來之後,他也明白了這是東海軍的陰謀。這個值夜校尉再怎麽糊塗,也斷不敢開這種惡劣的玩笑,顯然他們又被對麵的那些家夥戲弄了一次。


    此時東尾關的背後,遙遠的東方已經升起了一抹魚肚白,叛軍竟是被生生地折騰了一夜,誰也沒能睡個安穩覺,此刻自上而下個個眼皮直打架。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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