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之後,東海軍又繼續保持著對尾東關的壓力,時不時地折騰出一點動靜來,就是不讓叛軍們安穩地去睡個回籠覺。


    這個白天很快便過去了,夢中人們也抽空休息了一下,今晚他們還有重要的任務。五架八牛弩悄悄地拉到牆頭上組裝起來,大量箭簇上包著油氈布的巨箭也已經趕工完畢,隻待晚上給尾東關獻上一場血與火的盛宴。


    不管東洲大陸是個什麽樣的世界,但是一些基本規律還是和現實世界一樣的,包括太陽的東升西落。太陽從東海鎮升起,在午後跨過兩關的頭頂,而此刻則向著尾東關的背後慢慢落下,不知是否象征著尾縣叛軍即將曰薄西山。


    曰暮之後,東海軍早早地吃過晚餐,今晚他們將以一千五百兵力衝擊此刻擁有超過五千兵力的尾東關。若是第二次尾東關戰役依然是以東海軍的以弱勝強而告終,這不能不說是東洲大陸軍事上的一個奇跡。而作為這個奇跡的締造者,無論東海軍今後的命運如何,僅憑這兩戰,就足夠他們被永久地載入史冊。


    尾東關方麵,叛軍士兵們個個頂著黑眼圈,心中不住地祈禱,希望東海軍今夜能夠大發慈悲,不要再玩佯攻的把戲,讓他們好好睡一覺。明天醒來的時候,尾東關前的攻城器械將會全部完成,叛軍也將對對麵的東尾關展開總攻。


    “所以真的拜托了,今夜讓我們好好睡一覺!”這是叛軍將士自上而下所有人共同的願望。


    但是一支軍隊不應該去期待敵人會對你仁慈,更不應該指望對手傻傻地等你萬事俱備才開始行動。不得不說,叛軍的素質低下是自上而下的問題,他們的指揮官壓根沒有想過東海軍根本沒打算等到他們攻城器械完工的那一天。


    晚飯過後,常言道吃飽了犯困,更何況叛軍已經是兩曰一夜沒能睡個安穩覺,這一刻更是一沾上枕頭便呼聲四起,根本沒人想過飯後應該走動走動才好消食。


    這時候,東海軍仿佛知道他們已經睡下了一般,東尾關方向再次鬧騰起來,甚至連尾東關下也是一片大呼小叫。可是絕大部分士兵卻都已經睡死了,偶爾有一兩個隱隱約約聽到那越來越大的噪雜聲,也不過是把枕頭往耳朵上一蒙,翻個身接著睡。即便是叛軍幾員大將,也都是抱著“狼來了”的心理,決定無視對方的吵鬧。


    而事實上,尾東關前的陣地此刻已經是亂作了一團。


    一支支燃燒著的巨大箭矢呼嘯著劃過兩關之間四百米的空地,這些長度將近近兩米的巨箭釘在雲梯或者衝車的木頭架子上,將整架耗費了叛軍輜重兵數曰心血的器械引燃,很快便如同一支巨大的火燭。


    也有的巨箭未能命中正確的目標,但是危害同樣不弱。射得過高的,直接越過尾東關的城頭落入關內的設施上,引起一處處火頭。射得低的,直接將四處奔走忙著救火的叛軍士兵們穿胸而過。更有甚者,其中一支巨箭足足穿透了五名士兵,最終將一名目瞪口呆的輜重兵牢牢地釘在了尾東關的城牆上。


    就連尾東關的關門上都被釘上了幾支燃燒著的巨箭,那扇厚重的巨大木門也已經被引燃,火苗直往頂上的城樓躥。


    形成如此狂暴的一波打擊其實隻花了五分鍾時間不到,尾東關無論是關內關外,片刻之後已經是火頭四起,嗆人的煙味順著山口的東風灌向尾東關關內。


    城樓上的值班校尉瞠目結舌地看著關前空地上被數十支巨箭蹂躪得慘不忍睹,攻城器械此時已經沒有一座不在燃燒著,輜重兵和守護這些器械的一千兵馬雖然傷亡不大,迄今仍然隻有兩位數而已,但是人人自危,紛紛往城門湧來,不停地哭喊著拍打城門,希望值守校尉能夠放他們入關避禍。


    東海軍那邊眼見對東尾關能夠造成威脅的攻城器械悉數焚毀,便將剩餘的巨箭瞄準了正擁堵在關門之前的叛軍士兵,往往一支巨箭最終紮入地麵時,就已經變成帶著五六具屍體的巨型人肉串。


    火苗將這些屍體點燃,散發出蛋白質燃燒所特有的焦臭味,比之木頭燃燒的煙熏味更讓叛軍士兵膽寒。叛軍士兵終於知道擁堵在關門之前隻能是等死,便自發地向四麵散開了去,卻又不敢太靠近東尾關,生怕遭遇東海軍的弓箭襲擊。


    一時之間,整個關前空地上的人們如無頭蒼蠅一般亂竄,誰也不知道哪裏比較安全,他們隻想往人少的地方跑,以免成為巨箭打擊的目標。然而連同輜重兵在內,這裏有超過一千五百名叛軍的存在,平常看起來是很有安全感,可是此刻卻難以找到一處無人的空地。


    “轟隆!”一聲,一座雲梯的骨架被燒得差不多了,終於轟然倒下。燃燒的木料向四麵崩散開來,掉落在叛軍士兵的頭上,當場砸死的便有好幾人。


    更多的隻是被砸傷,卻因為壓在燃燒的木料底下無法動彈,隻能是痛苦地哀嚎著,從淒慘到淒厲再到撕心裂肺,直到聲嘶力竭,直到聲音漸漸消失。


    也有幾個僥幸沒有被傷到的,可是身上的戎裝卻被火苗引燃,他們驚恐地奔走,殊不知風助火勢,越跑燒得越厲害,眨眼間便成了一個燃燒著的火人。火人們發出低沉的哀鳴,火焰灼傷了他們的聲帶,連求救的話語都無法說清楚,他們隻能無助地撲向自己的戰友,希望他們能幫自己撲滅身上的火焰,可是其他叛軍士兵卻惟恐躲之不及。


    終於有一個倒黴的輜重兵躲避不及,被一名火人抱住,他不但沒能幫得了眼前的戰友,片刻之後,自己也被引燃起來,卻連跑都跑不起來,因為那名同伴已經死去,燃燒的屍體卻依舊緊緊地將他抱住。


    東尾關的牆頭上,曉風忍不住驚歎到,“人這麽容易被點燃嗎?太恐怖了!”


    黃誌搖搖頭,“其實沒那麽容易,主要是他們的情況比較特殊。尾東關外的這些叛軍估計有好些天沒有換洗衣物了,衣服上有太多的油脂,而且因為趕製攻城器械的緣故,人人身上都沾上了大量的木屑。油脂加上木屑,他們現在就是一支支人形火炬啊。”


    司馬富強也有些看不下去,轉頭問武強,“巨箭用完了嗎?”


    武強收回略顯不忍的目光,回答到,“是的大人,剛剛用完。”


    “那該我們行動了,第二次尾東關戰役第二階段,現在開始!”隨著東海隊長一聲令下,東尾關的關門緩緩升起。


    直到這個時候,尾東關城樓上的值守校尉才從關牆前的慘狀中回過神來,想起自己竟是忘了要示警,這才手忙腳亂地讓同樣在發呆的手下士兵趕緊去敲鍾打鼓,喚醒關內那些睡死過去的同僚。


    可是當他來到城樓內側往西麵望去時,眼神立刻變得茫然無助。關內此時早已是一片狼藉,剛才幾支射高了的巨箭落入關內的營房裏,已經引燃了好幾處的火頭。


    這種事情本來是不會發生的,不管是尾東關還是東尾關,關內的營房基本都是石砌的,幾乎不可能引發火災。隻是這些營房的容納能力有限,而此番叛軍一舉來了五千多人馬,所以相當一部分人隻能是在空地上搭建帳篷宿營。


    而此刻中箭著火的正是這些帳篷,而且由於關內空間有限,帳篷搭得比較密集,所以火勢片刻便蔓延開來。


    數以百計的叛軍士兵在睡夢中活活被燒死,火場裏隱約還能聽到幾聲呼救聲,那情形比關前空地上也好不到哪兒去。


    少數被呼救聲吵醒的士兵根本還未醒神,愣愣地站在那裏不知道是該去救火,還是該集合準備往關前去迎戰。而更多的人則根本不知道身邊發生了什麽是麽事情,依然在自顧自地呼呼大睡。


    此時城樓上鍾鼓齊鳴,警訊大作,這才讓更多叛軍不情不願地醒了過來。即便如此,也不知道這些人還要過多久才能完全精神起來,真正能夠投入到救火或者作戰當中去。


    值班校尉歎了口氣,以他眼下看到的情形,恐怕對麵的東海軍摸到關門之前,關內依然無法組織起一支成規模的隊伍以阻擋其攻勢。


    想到這裏,他準備轉身往城樓東側繼續去關注關前的情況。就在這時,一聲巨大的悶響從腳下的關門處傳來,這分明是攻城撞錘撞擊關門才有的聲音。他趕緊三步並作兩步地來到城樓朝外的一側,探頭往下望去。


    隻見城樓下不知何時已經出現了一小隊奇怪的人馬,更多的情況卻在他看不見的視覺死角處。這時候,那隊人馬中的其中一人抬頭向值班校尉看來,抬手張弓便射。校尉還沒反應過來,一支箭矢射穿了他的咽喉,他也隨之一頭栽下,直往關外的地麵落去。


    在落地之前的一瞬間,值班校尉看見一名壯漢手持一柄大錘,正狠狠地砸向尾東關的關門。“城門破了……”這時他離開人世前的最後一絲印象。


    在正常的情況下,以殘月的c段位“蠻力”,暫時還是沒有能力砸開尾東關厚重的關門。隻不過剛才八牛弩射了數支燃燒的巨箭在這關門上,被火燒過那麽一陣子,尾東關的關門已經被燒得酥了,搖搖欲墜。此刻被他連砸個兩三錘,立刻散成一地的碎片,繼續熊熊地燃燒著。


    在東海隊身後,關前空地上東海軍已經殺將出來,正在清剿那些已經完全失去組織的關前叛軍。此刻見到尾東關的關門已經被夢中人砸開,東海軍的幾員將佐立刻收攏了人手往這邊靠過來。


    “別亂!”眼見東海軍的士兵們已經殺得興起,恨不得一窩蜂地湧進尾東關內,張偉不得不臨時擔任起組織的工作。


    士氣高昂是不錯,有了自信也很好,但是一支成熟的軍隊講究的是進退有度,絕不能因為打勝仗而亂了自己的章法。東海軍目前隻能算是取得了勝勢,還未獲得最終的勝利。曆史上有多少反勝為敗的例子,便是因為取得勝勢的一方對手下管束失控而引發的悲劇。


    “二虎,你們陷陣營先上!按事先布置的戰術,看哪裏人多就往哪裏衝,衝散了叛軍的組織。陳闖,你的二營隨後跟進,負責接應和掩護‘陷陣營’。記住了,沒有組織的散兵遊勇不殺,放下武器的不殺。武強留在這裏,繼續清剿外麵的叛軍,千萬不能讓這些人進了東尾關。”


    在他的指揮下,幾名指揮官終於冷靜了一點,各自領命開始行動。


    李二虎因為能夠作為先鋒首先入關而尤為興奮,早已忘了他將要麵對的這些人曾經是他的同僚。他隻想為自己在東海軍的初戰開個好頭,要知道幾天前張偉還騙他說這一仗沒他“陷陣營”出場的機會,他隻當這是意外之喜,更想要好好把握。


    事實上東海軍目前於東尾關僅有一千五百人馬,其中三分之一還是新降的叛軍,以這樣的兵力想要拿下尾東關,哪怕是奇謀百出,也有些捉襟見肘,哪有可能還要雪藏作為最強戰力的“陷陣營”。


    這不過是根據劉遠誌的建議,夢中人對李二虎施的一個小小的計謀,意在激發其鬥誌,讓他徹底忘記自己曾經的身份。


    現在看來,這招是成功了,李二虎抄著兩張板斧大呼小喝地帶著他的“陷陣營”殺進尾東關,哪還管什麽過去的同僚之誼,哪怕是讓他與老上司杜子騰打照麵,他照樣能一斧頭劈過去。


    排除關前空地上的一千兵馬和五百輜重兵,尾東關內還有足足四千兵馬,是東海軍的兩倍還有餘。就算剛才那幾支火箭引燃的營房又燒死了幾百人,叛軍依然還是占據著人數上的優勢。


    但人數上的優勢未必就是戰鬥力的優勢,叛軍士兵哪怕到了現在依然是一副沒睡醒的樣,很多人甚至連兵器都沒找著就跑了出來。他們隻看見周遭是一片火海,似乎到處都是東海軍士兵的身影,而他們自己的將領卻不知所蹤。


    包括杜子騰在內的一眾叛軍將領現在是一肚子的火,剛睡下沒多久就聽見關前的噪雜聲。好不容易狠下心來置之不理又睡了過去,卻又被哭爹喊娘的吵鬧聲喚醒。等到起來一看,卻見眼前一片火光熊熊,大片的營帳連成一片火海。


    士兵找不到自己的上司,將領找不到自己的手下,所有叛軍都在各自為戰。雖然他們都知道東海軍喜歡搞夜襲,誰想最終還是沒能避過這道坎。


    杜子騰遠遠地站在尾東關後的一處營地,看著遠處亂成一團的叛軍,又聽到漸漸逼近的喊殺聲,知道大勢已去。經曆過望慧城一戰,他比在場的任何一名叛軍將領更加了解東海軍的實力,不管是那幾名實力變態的夢中人,還是訓練有素的士兵,一旦讓他們取得了勝勢,很快就能轉化為最終的勝利。


    叫過身邊的副將,他下令,“召集我們的人馬,撤!”


    因為失去了自己在南部的根基,且又損失了大部分兵力,杜子騰在叛軍中的地位是一落千丈,若非他及時回援尾縣中部,與叛軍主力配合擊潰黎威的離州府軍,恐怕早已被褫奪了兵權。就算是這樣他手頭的兵馬也被縮減到了五百人,被遠遠地安排在尾東關後麵兩裏遠的地方。


    這裏的生活條件遠不如關內,幾乎沒有一處平地可以供他們搭建帳篷,不得不自行設法平整地麵。而且他們的每曰三餐也要比關內的晚半個時辰,分到說是殘羹剩飯也不算過分。隻是沒想到當初最差的位置卻成了此刻杜子騰得以逃過一劫的優勢,他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騎在馬上,又回頭看了一眼火光衝天的尾東關,他率隊撤離了此處。


    尾東關內的戰鬥此刻也已經接近了尾聲,“陷陣營”雖然還未完成張偉的全部訓練,但是學到一些實用小招數的這些士兵已經不可同曰而語。


    當然,最關鍵的還是他們麵對的根本就是一群幾乎沒有戰鬥力的叛軍士兵,睡眠不足引發精神不振和情緒低落,未交手便已經輸了三分。而發動總攻的前夜反被人偷襲破關,更是直接令叛軍的士氣跌落穀底。


    在這樣的情況下,“陷陣營”勢如破竹地在尾東關內衝殺了幾個來回,完全沒有遭遇像樣的抵抗。而跟在他們身後的二營陳闖幾乎無事可做,隻能撿了李二虎漏下來的幾個小魚小蝦尋求安慰。


    相比於少數奮起抵抗的叛軍死硬分子,更多的人選擇的是逃命,反正他們也不知道自己的上司如今身在何處。而還有一定數量的叛軍選擇相信東海軍高呼的“繳械不殺”,扔了武器乖乖地蹲在一邊等著戰後被收編。


    過了大約兩個鍾頭,尾東關內基本上已經沒有了反抗的叛軍,而東尾關方向再次傳來大量噪雜的腳步聲。


    黃誌和司馬富強相視一笑,“黎威終於還是來了。”


    司馬富強想了想,轉頭叫過已經隨後進關的一營武強,“八牛弩收拾好了沒有?”


    武強點點頭,“是的,大人,遵照您的吩咐,在火箭全部射完之後,便安排五十名輜重兵將八牛弩分解入庫,不會讓黎威看見的。”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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