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李存煥一甩手中竹扇,將之展開,對馮保都道:“走吧!”


    馮保都在前方帶路,兩個護衛摸樣的樸樂射和元行欽跟在李存煥背後,顯得李存煥頗有貴家公子哥兒的風範。沿途李存煥都發現有隱秘的人給馮保都指路,很快,李存煥就看到在蹲在一邊小攤上饒有興趣買東西的郭崇韜的身影了。


    李存煥左右看了看,發現左側有一家兩層高的酒樓,便對馮保都道:“你去請郭崇韜過來,記得,要客氣一點!”


    馮保都雖然心底疑惑,為什麽李存煥對於一個小小的典謁如此重視,但他還是沒有問,隻是認真的點下頭。李存煥露出滿意的微笑,徑直走入酒館中。


    剛剛進入酒館,便有機靈的店小二迎上了,李存煥大咧咧的開口吩咐道:“小二,去給公子我準備一席好菜!五個人分量的,少不了你們的好處!對了,要二樓雅間。”說罷,對身邊的樸樂射示意。


    樸樂射從懷中拿出一串銅錢,少說也有一百枚銅錢砸在小二的懷中,冷然道:“不夠,找爺拿!”


    “夠!夠!”小二笑的見牙不見眼,一百枚銅錢那裏可能不夠呢,要知道一石小麥,也就是一百二十斤小麥也不過是三十文錢罷了。尋常人吃上一頓飯,也不過是七八文錢。


    ………………“郭兄!”馮保都輕輕拍了下郭崇韜的肩膀,仿佛非常熟悉的。


    正在小攤那裏挑選精致貨物的郭崇韜有些愕然的抬起頭,看了馮保都一眼,遲遲疑疑的問道:“你是……”


    “嗬!嗬!我是誰不重要,郭兄,我們家公子有請。”馮保都說著做了個請的手勢。


    郭崇韜忽然眼中閃過一絲明悟,笑了,站起來,對馮保都道:“原來是馮千戶,不知道找我的是秦王殿下還是錦衣衛的郭左鎮撫使,抑或孫右鎮撫使!”


    馮保都微微一愕,他發現李存煥親自來找這個叫郭崇韜的典謁果然不一般,如果是一般人,恐怕沒有見到李存煥之前,想一輩子也許都想不到究竟是誰找他們。但這個人不同,他一下子順理了所有信息,找到了三個答案,最重要的是,而且其中一個答案是說中了。


    馮保都微微的一愕,被郭崇韜不動聲色的看在眼中,他知道自己猜中了,隻是不知道究竟是三人中的那一個人,他們找自己究竟是怎麽回事呢?


    “郭兄果然不平凡啊!這邊請!”馮保都很快就恢複一副老熟人的姿態,依舊不依不饒的對郭崇韜邀請。也不回答郭崇韜的問題。


    郭崇韜看了看馮保都那張笑眯眯背後隱藏誓不罷休的臉,笑道:“看來我不去一趟是不行的了,那麻煩馮兄在前麵帶路了!”


    “好!”馮保都直接轉過身在前麵帶路,也不看背後的郭崇韜有沒有跟上。皆因他完全不怕郭崇韜溜走,不說附近隱藏的錦衣衛不可能讓郭崇韜溜走。就算郭崇韜能夠在錦衣衛的眼皮子低下溜走了,難道還能夠帶著整支河東使團溜出定州不成?俗話說得好,跑了和尚,跑不了廟!


    馮保都來到酒樓,就看到在門前等待他的元行欽,元行欽朝馮保都點下頭,旋即好奇的打量了郭崇韜一眼。郭崇韜似乎有什麽明悟,嘴角露出一抹自信的微笑。


    “這邊走!”元行欽說完,邊自顧自的在前麵帶路,走上二樓。元行欽打開一間雅間的花雕木門,郭崇韜便看到一臉白無須的俊朗青年坐在主位上,笑眯眯的看著自己。


    雖然在上來的路上已經有所明悟,但當真正看到他的時候,郭崇韜還是忍不住心中震驚了一番。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有什麽吸引力,居然讓李存煥親自來找他。說好聽一點,他郭崇韜是李克用身邊的典謁,但往難聽的說,不過是李克用手下一個小管家、門房。做的都是迎來送往的事情,就連禮部的那些人都不入,隻能夠算是不入流。


    唯一的好處,大概就是近著李克用,容易獲得賞識,熬一段資曆,便可以容易升官。這和清朝康熙身邊的侍衛外放一般,在這亂世中,外放的基本都做了地方上的大員。不過這熬資曆,對於一些有才能,雄心勃勃的人,未免太過殘酷了,不但磨去了他們的菱角,還很容易讓一名銳意進取的少年郎,變成死氣沉沉的中年君,更重要的是,短則熬五六年,長則熬二三十年的也有,人生又有幾個二三十年呢!


    “郭兄,請坐!”李存煥笑眯眯的伸手做了個請的手勢,不過讓人吃驚的是,李存煥這個請是,請在坐在他的左手邊第一個位置上。在唐朝以左為最尊貴的,無論是擺宴,還是早朝站位,站在左邊的,無疑都是第一人。


    “這……這如何當得!”郭崇韜受寵若驚,他不知道究竟自己有那一點吸引李存煥,居然讓堂堂四鎮節度使、大秦王親自宴請自己不說,還給予最高的待遇。


    “郭兄!請!”李存煥依舊笑眯眯的,但心底早就樂開了,屈尊降貴又如何,郭崇韜是後唐大將,雖然不知道他除了滅蜀國外的戰績。但能夠帶兵滅蜀國,之前肯定有不少戰績作為底氣了,否則誰會傻乎乎的派兵去送死。所以在李存煥心中,郭崇韜就劉備的孔明,孫權的周瑜,他隻希望自己能夠讓他感動,跑到自己這邊來幹事情。


    郭崇韜沉吟片刻,心道:既來之,則安之。再說他自問自己也沒有什麽李存煥要圖謀的,就算李存煥想要李克用的情報,也不用自己親自出馬,也不用找自己這個不入流的典謁吧!摸不透李存煥心意的郭崇韜有些糊裏糊塗的坐下來。


    李存煥見郭崇韜坐下來,立刻滿臉笑容,不過那臉上掩飾不住的激動和狡黠讓郭崇韜警惕姓大增。郭崇韜可不想被人賣了還不知道怎麽回事。


    李存煥旋即招呼元行欽、馮保都和樸樂射他們坐下,李存煥一開始隻是談風月,不說其他。但過了一段時間,眾人都有了七八分飽的時候。李存煥悄悄朝馮保都打了個眼色。


    馮保都一副多愁善感的看了眼外麵說道:“現在天下還有定州如此繁榮的,大概也就是江陵和華州有如此氣象了!”


    “世人皆稱南郭北韓,來到稱讚江陵和華州的節度使,卻哪裏知道我們河北的繁榮呢!”元行欽搖搖頭,歎息道。


    “不!南郭北韓我還不放在眼中,可惜!可惜啊!”說到一半,李存煥猛然一臉遺憾的搖頭歎息起來。


    雖然明知道是李存煥吸引人的詭計,但郭崇韜還是忍不住被李存煥的話吸引住了。


    馮保都有些不滿了,問道:“公子,不是我說,定州也許不如江陵、華州繁榮,但幽州在公子這幾年的統治下,戶達到五十萬,口二百七十一萬人。幽州城更是人口達到五十萬人,已經有昔曰長安、洛陽一半的氣象了!還有誰能夠在治世上可比公子呢!”


    “就是!”元行欽和樸樂射二人連忙點頭應道。


    “不!我最尊敬,心目中最好的治世之能臣,乃是昔曰擔任昭義節度使的崇遠公啊!”李存煥一番懷念的說道。


    “莫非公子所說的是河東節度使李克用之弟李克修李崇遠?”馮保都一副驚訝的問道。


    郭崇韜聞言,先是一愣,雖然明明知道這是李存煥的詭計,但依舊忍不住流露出一抹懷念和悲傷。


    “昔曰崇遠公為昭義節度使,招流民屯田,平境內盜賊,使潞州一地路不拾遺。人人雖然不敢說大魚大肉,但已經能夠有條活路可走了!在這亂世中,是多麽難得的事情啊!”李存煥歎息道。


    郭崇韜聞言,不知道想到什麽,自控能力素來過硬的他眼睛有些濕潤了。郭崇韜連忙低下頭扒飯,借以掩飾自己的感情波動。


    馮保都在一邊附和道,“我也聽說過崇遠公的事跡,崇遠公姓格儉嗇,一心為民,府衙損壞了也不過是略微修補修補,道:吾能有容身之所便好!潞州尚有萬千衣無寸褸、頭無片瓦之民。待吾救助!寧肯委屈自己,也不願意委屈百姓啊!”


    郭崇韜不知道為什麽,自己的眼睛不受控製的充滿了液體,扒著飯,猛然感覺口中本來甘甜的飯,猛然充滿鹹澀的味道。仔細一看,不知道什麽時候,碗中米飯已經沾滿了淚水。


    馮保都歎息一口氣,連聲說道:“可惜啊!可惜啊!”


    “可惜什麽?”見馮保都一直說可惜,就不知道可惜什麽,元行欽和樸樂射不由自主異口同聲的問道。


    郭崇韜拿起筷子的手,不由自主的緊握起來,激動的微微顫抖著。


    “還不是那李克用,進攻邢州的時候路過潞州,崇遠公自身也過的簡陋,見是大哥來,自然傾盡全力的招待。但崇遠公手中又有多少錢財呢!在崇遠公眼中豪華的宴會,居然被李克用認為是小戶人家才食用的。結果不但被那李克用認為崇遠公怠慢他,還認為崇遠公所做的一切都是邪門歪道,說:不好好訓練兵馬,還去照顧那些賤民,浪費糧食。讓人鞭撻崇遠公,以示懲戒,崇遠公怒急攻心,沒有多長時間便病死。唉!”馮保都歎息一聲。


    李存煥一拍桌子,怒喝道:“這獨眼龍沒有眼光也罷了,居然用李克恭來到代替崇遠公,這李克恭不學無術,隻會斂財。結果讓好好一個潞州發生兵變,再次成為人間地獄,將崇遠公一番苦心糟蹋的幹幹淨淨!”


    “別說了!!!”郭崇韜猛然站起來,雙手猛然一拍桌子,非常無禮的怒喝一聲,怒氣衝衝的一轉身,便推開房門離開。


    看著郭崇韜離開的背影,李存煥也不怒郭崇韜的無禮,反而露出一抹得色,甚是得意。


    馮保都笑嗬嗬的說道:“公子,我得到的情報看來沒有錯,郭崇韜出身流民中,為崇遠公看重,引為心腹。如何不為崇遠公的事情憤憤不平呢!公子引出郭崇韜心中的不滿,恐怕郭崇韜逃不過公子的手掌心了。”


    “那是因為李克用不會用人!好好一個人才不用也罷了,居然還嗬斥。李克用可不僅僅少了個張全義的李克修!還不見了個孔明!”李存煥冷笑著道。


    馮保都和元行欽聞言,不由微微一愣,不知道郭崇韜哪裏有孔明的風範。


    “公子,那我們下麵去哪裏?回府?”見氣氛有些沉悶,樸樂射便岔開話題,開口問道。


    “不!好不容易才有時間出來遊玩,自然是得遊玩一番了!”李存煥可不想沒有四十便成了個小老頭,遊玩可是最好的鬆弛辦法。


    找了店小二清算飯菜錢。李存煥便走出去,隻見大街小巷都有小販商家,小至沿街叫賣的賣貨郎,大到兩側商鋪,中間還有接到兩側的小攤在叫賣。


    “小姐,前麵那個家夥不是李存煥嗎!”介休郡主身邊的侍女小青忽然拉著介休郡主的衣角,指著不遠處饒有興趣買發簪的李存煥。


    “咦!”介休郡主一見,不正是李存煥了嗎!不由想到昨天這家夥居然敢拒絕和自己,雖然不是她親口求婚,但這已經足夠讓一個女兒人家惱羞成怒。何況介休郡主不同一般女子。她父親李克用是沙陀人,母親是西域人氏,沒有中原女子的柔弱,一向敢作敢為。


    “得好好教訓這家夥一番才可以!”介休郡主眼中閃過一抹充滿惡作劇的得色。


    “小姐啊!如何教訓啊!”小青一看李存煥背後那兩個人高馬大的護衛,不由為之氣短了。雖然介休郡主也有護衛,但單單看那氣勢,就知道自己身邊的那兩個護衛,不可能是李存煥那兩個護衛的對手了!


    “哼!我自然有辦法讓他知道本郡……小姐的厲害!”得意洋洋的介休郡主幾乎說出自己的身份,不過幸虧還算警惕。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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