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趙桓在前來的眾位大臣一番苦口婆心的勸解下,又一番不甚堅決的固辭不受下,終於穿上龍袍在垂拱殿接受了百官的朝賀。


    新皇即位理所當然地宣布大赦天下,除謀逆大罪外,其餘囚徒罪減一等,釋放關押輕犯。


    趙桓治下的開端正值殘臘歲末,按照慣例,新天子即位愈年即改元,當下由白時中等宰執計議一番,取‘日靖四方,永康兆民’二句改年號為‘靖康’。用以靖難安『亂』,天下太平之願,然以吳敏、耿南仲言,日靖四方,永康兆民的主旨乃是‘和戎’,與金人講和,將議和放於新朝的第一要務。


    同日,成為上皇的趙佶通過三省、樞密院向天下臣民發布他做為皇帝的最後一道詔書,表示日後除教門事務外,餘事不問。


    當天,由吳敏宣旨朝廷一係列變動,最令朝野震動的是三項事宜。


    以鄆王趙楷管皇城司歲久,聽免職事。趙楷原來的地位雖然得以保持,甚至在表麵上還略有上升。隨後,在靖康元年三月二十八日,將他改封為鳳翔彰德軍節度使、鳳翔牧兼相州牧。但實權完全喪失,趙桓當政的一大障礙得以掃除。如果說後來的肅王趙樞、景王趙杞、濟王趙栩與康王趙構還曾奉命出使金營,那麽曾經爭奪皇位的鄆王趙楷則從此退出政壇,一年以後已變為“『性』懦體弱”之人,再無當年的勇氣。


    以王宗濋管幹殿前都指揮司公事,殿前司係矧提禁旅之嚴,中護皇居之重的要職。王宗濋乃是外戚,平素裏雖不是仗勢欺人,卻也驕貴不能任事,絕非將帥之才,但他是趙桓的舅父。由他取代趙佶的親信高俅,以便趙桓把兵權牢固地掌握在自己手裏。趙桓責成王宗濋“總齊禁旅,祗護殿岩,守衛京師,作固王室。”


    由於王宗濋資曆較淺,素無軍功,無法直接擔任殿前都指揮使,隻能以翊衛大夫、眉州防禦使、試管幹殿前都指揮司軍務。


    最為震動的朝野的是詔旨趙佶與鄭皇後立即遷出禁中,換言之,即是不讓趙佶『操』縱乃至幹預朝政,趙佶對此頗為不滿,當即在宣召中使麵前不滿地道:“某人密奏事,予此中不許留身。大臣豈可如此?”


    但麵對宰執們的壓力,他仍然不得不出居龍德宮,而其皇後鄭氏則出居擷景園。當他遷離禁中時,其寵臣皆慟哭不已,他本人亦是傷感流淚,還是自我表白道:“朕平生慕道,天下知之。今倦於萬幾,欲高居養道,抱子弄孫,優遊自樂,不複以事物攖懷。”


    當月二十九日,趙佶被尊為教主道君太上皇帝,皇後鄭氏被尊為道君太上皇後。


    趙桓初登大寶的這幾項措施,使後世史學界頗為玩味。


    王澤的第八徒周良周子俊在擔任《續資政通鑒》總撰時,評述這段曆史,曾一針見血地指出,趙桓的太子地位未能動搖並最終即位,其原因是多方麵的。諸如:深入人心的儲君理當立嫡立貴的傳統,有力地支持著趙桓;他本人一貫低調,乃至善於偽裝;竭力擁立趙楷的王黼罷相,暗中支持趙桓的李邦彥拜相;特別是金軍大舉南下,趙佶驚惶失措,急於南逃。


    一言以蔽之,趙桓繼位實屬必然中的僥幸,然而皇位繼承權之爭隻不過是趙佶、趙桓父子內訌的前奏而已,趙桓即位並不標誌著問題的化解,反倒意味著矛盾的深化。


    如果此前趙佶尚處於較為超脫的地位,表麵上還隻是趙桓、趙楷兄弟之爭,那麽此後則是趙佶、趙桓父子之間的直接碰撞。


    趙佶退位後,成為兩宋曆史上第一位太上皇帝。在君主獨裁**製度下,皇帝是天下的唯一的絕對統治者。


    然而在皇帝與太上皇帝並存的特殊條件下,皇帝的終極權力如何維護,太上皇帝的權力如何定位,向來是個難於解決、易於惹出事端的問題。太上皇之稱始於漢高祖劉邦之父太公,他幷非“父有天下,傳之於子”,而是“子有天下,歸尊於父”,因而“不預治國”。


    唐高祖、唐玄宗退位後,雖稱太上皇帝,但亦不預治國,那是由於子『逼』其父,父不得已。趙佶既不同於唐高祖、唐玄宗,更不同於太公,他係父有天下,傳之於子,並且畢竟還算主動退位。


    他在退位時,於宣和七年十月二十四日,通過三省、樞密院發布詔旨,表示:“除教門事外,餘幷不管。”


    趙桓固然期盼這一允諾成為事實,然而趙佶退位後,果真能不管朝政,甘於寂寞嗎?趙桓對此不免持懷疑態度。於是,此後如何處理皇帝與太上皇帝之間的權力分配問題,成為趙佶、趙桓父子爭鬥的焦點。


    新皇登記的次日,朱氏理所當然地被冊封為皇後


    靖康元年正月初一,趙桓率文武百官前往龍德宮朝賀上皇,趙佶提出要於正月初四前往亳州太清宮燒香還願,以感謝太清仙人保佑其治愈因『操』勞過度引起的偏癱疾病。


    正月初二,趙桓在李綱的鼓動下當朝下詔,令樞密院依真宗皇帝幸澶淵的故曆預備親征,傳詔吳敏任親征行營副使、權兵部侍郎李綱、知開封府聶山為行營參謀官,殿前司諸軍奉旨整裝集結,準備做為主力北上。


    正月初三,庭報傳來,濬州失守,入內內侍省都都知、保信軍節度使梁方平所統七千馬軍,遭遇完顏宗弼與赤盞輝兩部的夾擊,幾乎全軍覆沒。


    梁方平率殘部燒橋西逃,何灌的軍馬受到敗兵『亂』民的衝擊,軍卒夜驚,導致炸營,二萬馬步軍四散潰逃,何灌知大事不可為,率中軍衛隊南奔。


    金軍開始整軍渡河,汴京城內一下子炸開了鍋,王公大臣紛紛收拾家財,攜妻帶子準備南逃。


    當天當晚夜漏二鼓,趙佶就通過通津門向東南逃逸,趙桓得知後異常震怒,但在朱氏的勸說下當即下詔,詔令範訥統勝捷軍前往護從,同時準許天明後出城隨行人員除太上皇後、皇子、帝姬而外,還有蔡京的長子、領樞密院事、恭謝行宮使蔡攸以及宦官鄧善詢等。


    蔡京的甥婿、尚書左丞、恭謝行宮副使宇文粹中也隨後趕到。


    範訥原本是童貫的門客,後來仰仗童貫的權勢,官至節度使。勝捷軍是童貫的親軍,由西兵組成,軍餉豐厚,裝備精良,戰鬥力極強,範訥這時所統領的勝捷軍,隻是其小部份。


    趙佶的左右之人仍然是標準的“六賊”黨羽,而朱氏的建議是趁機先將趙佶的親信勢力放出汴京,是著眼於有利於趙桓皇權的穩固。


    隻是朱氏沒有想到的是,在詔旨傳出後,趙桓忽然嚎啕大哭。對朱氏說道自己被孤身拋在危城之中,皇族幾乎全部南下,自己還親征作甚,打算自己也一走了之,卻又怕與唐明皇一般神龍失勢,大權旁落。


    不論朱氏如何勸解,他還是六神無主,坐立不安,急得象熱鍋上的螞蟻一樣。


    最後,趙桓傳王孝竭準備朱氏與他的的兒女遠行的車仗,準備讓她們母子三人暫離這危城,朱氏甚麽也沒有說,隻是微微歎息。


    正月初四,汴京戒嚴,一大早,趙桓就在延和殿召集府院宰執議事。白時中首倡出狩襄陽、鄧州,據天下中允,依山川之險,遏四川、江淮之勢,暫避金軍鋒芒,趙桓已有意與此。


    李綱卻執意反對,說道:“京城內百姓議論紛紛,俱言宰執欲奉陛下出狩避敵,人心紛『亂』。若果真如此,宗廟社稷危亦。道君皇帝傳大位於陛下,今舍之而去,可否?”


    白時中白了李綱一眼,說道:“金軍勢盛,京城豈能守得?”


    李綱不屑地說道:“天下雄關偉城何有之汴京之固?且京城乃宗廟、社稷、百官、萬民之所在,今舍此而何至?京城臣民百萬、天下將吏半數與此,若能率勵將吏,慰安民心,豈有不可守之理。”看著趙桓點頭稱是的機會,李綱又趁熱打鐵。說道:“京城經百年修繕加固,城高壕深,體係完備,正可堅守以待勤王之師。”


    話音剛落,內侍陳良弼轉出了說道:“陛下,據奴才所知京城櫓樓創修,百不及一二,城東樊家岡一帶壕河淺窄,決難防守。”


    可守不可守,雙方各執一端,弄的趙桓沒了主張,沉『吟』片刻,才說道:“著陳良弼侍同李愛卿、陳愛卿一同前往城東勘見,再由都堂執政商議妥善之法。”


    李綱等人去後,白時中正要言語,卻見內宮新進內西頭供奉官李有從殿後閣門轉出,在玉階下說道:“陛下,娘娘在後閣求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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