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行在大內東側千餘步一座嶄新的江南風格的建築群落,在短短幾個月時間內就拔地而起,整個建築群落完全是江南風格,整體體現出陰柔的小巧,正南朱漆大門上方一塊蘭底金邊雙鳳捧日篇鑲有 “南京秀女堂女子書院”九個娟秀的鑲金行楷文字,大門外的街市上圍觀人群甚多,幾乎把整條街都站滿了,街道兩側由殿前司禁軍步卒和順天府衙役組成了人牆維持秩序,留下水泥大道上一條細長的甬道。


    今日正是秀女堂女子書院揭牌的大好日子,聽說太皇太後親自前來,行在的百姓當然不能錯過這麽熱鬧的場麵,從一大早就有人前來占據一個好位置觀看,累的禁軍步卒和順天府的一幹衙役不得不輪班置戍維持秩序,要不是太皇太後駕臨,他們早就和這些不安分的市民們對罵起來了。


    太皇太後的鳳座就設在書院秀女堂正堂外的階上,朱影神『色』怡靜坐在上麵,眉目中帶著毫不掩飾的欣喜,柔和地觀望著階下侍立的六百餘位身穿一『色』白『色』蓮花裙的少年女子,秀女堂正堂之前本就是一處空曠的青磚空地,六百仕女並不算多卻也不顯得太空曠。在仕女們前列站立著幾十位書院中的女教習,她們絕大多數是年紀在三十餘的『婦』人,他們每個人都穿著青『色』或是淺紅『色』的褙子。


    “你等三十餘名教習隨哀家十餘年,如今多是功業有成,足以立世。今秀女堂書院正式成立,著內務府加各人女官品階一等,望你等盡心教授仕女學業。。。。。。”


    朱影多年來的心願終於得以實現,想起十餘年前為了這些站在仕女們前列的『婦』人們,她頂著朝中大臣們的勸諫,世俗民間的誹議,甚至是王澤的懷疑收留了她們。除了用自己的皇室內庫錢糧,使這些由於戰『亂』而流離失所的女孩子們擺脫了淪為奴婢、娼『妓』甚至被人果腹的命運,在自己親自教導和保護下,有了後世初中甚是是高中的數理化知識水平,有不少人開始學習後世大學的一些理論知識,想想真是來之不易。


    更是令朱影自豪的是由於她的引導,秀女堂書院一係列後世西歐十九世紀工業革命時期的發明創造,徐媛媛的多功能軍衣就不必說了,有很多如‘珍妮紡織機’及一些科技理論提前數百年完成,連宋軍侍軍騎軍的整體式馬鞍也出自秀女書院。在所謂格物學方麵的成就,是王澤所創辦的鳳凰山書院和王行升的杭州技術學院、汴京同文館大學堂以及各地的書院中的格物院係所不能比擬,甚至有的人不甘心卻不得不用女子定名的理論定律從事研究,一麵千方百計的要推翻定律,一麵還要引為學術方麵所用。在朝野上下一片矛盾複雜、甚至帶有一些恐懼的心情中,南京秀女堂女子書院正式成立,在一些人眼中這或許是朝廷已經要紮根南京的一種委婉表示,這不能不令北方的一些士人感到惶恐。


    由於沒有太多女教習,所以原秀女堂很多的女弟子都留校任教,又將原與大內相通的飛橋複道重新修繕加寬,由於校舍的擴大,裏麵連仆役都是女流,所以秀女堂女子書院被列為行宮禁苑,由殿前司加派百名內班直侍衛輪流守衛外舍,閑雜人等不得靠近院牆,違者一律驅逐。


    一些較為開明的官員貴族及富賈巨商在書院成立的風聲中,也開始將女兒送入這裏受教,畢竟秀女堂的成就是有目共睹,特別是良娣紡織機的問世,是紡織業取得了長足的發展,這種以用一位女發明者的名字命名的紡織機雖然在保守大臣的眼中是有傷風化,但在有眼光講究事事搶占先機的工坊主眼中,簡直就是天上織女的仙品,它帶來的是滾滾的財富。而且有太皇太後和王澤做為後台,更能讓這些人可以接受的內在原因是秀女堂女子書院仍舊把女範列為主要課程,女紅也是重要的手工課程。還是用王澤的話說‘不開女紅,不讀女範,恐女院難以持久。’


    的確如此,女紅及女範課程經過再次確定,朝野雖明確支持的盡管還是不多,但反對成立女子書院的聲音日漸減少,沉默有時候並不是反抗而是一種特有的默認。


    儀式結束,朱影在秀女堂正堂內接見到來觀禮的貴『婦』人們,她的下首侍立著她的首徒、秀女堂女子書院首任山長張雲漪,自李清照以年歲以高為理由決意不擔任山長,而是留在書院中擔任教習,張雲漪在她的舉薦之下就任第二任山長,現今待人接物毫不生疏,頗有宮廷貴『婦』的舉止,實際上她也是朝廷恩賜的外命『婦』,她代替朱影招呼著這些貴『婦』人卻是遊刃有餘。


    “還是居士眼光獨到,看來雲漪的確是大家風範!” 朱影眼看張雲漪揮灑自如,宛若鶴立雞群,她欣慰地笑了,不禁暗自慚愧自己在李清照舉薦的時候,還有些擔心張雲漪可能不能勝任。


    李清照淡淡地微笑道:“雲漪天生就是大家之才,她的前程遠非臣妾所能相比。”


    “居士過謙了!”朱影心下並不認為張雲漪能夠有超越李清照的能力,但她仍然為張雲漪能夠得到李清照的讚譽而感到高興,畢竟李清照的才名無人可比。


    “媛媛也不錯,下一步金陵女子學院成立,她也是當仁不讓的院長人選。”李清照淡淡地說了一句,也算是在喜慶中的一次舉薦。


    朱影頷首表示同意,溫聲道:“居士說的是,媛媛的確是一位不二的才女,那就要秦閔行稍稍放放手了。”


    兩位年長的女子私下談論頗為放的開,在說到徐媛媛夫『婦』之間時,她們都禁不住玩味地笑了。


    正是氣氛溫和隨意的時候,一臉焦急顏『色』的李素荷匆匆地輕步走到朱影的身側,手中拿一火漆密折,小心翼翼地附耳說道:“太後,李有剛剛送上來的秦相公專折,塘簽是十萬火急,蔡相公親自送來的。”


    泥金火漆——朱影很是一驚,這種火漆專折是由他和王澤擬成專有宰執所用,可以不需要任何程序,直接呈入帝王手中,非軍國重事和謀逆叛『亂』事斷不可動用。既然專折到了蔡絳那裏,這蔡絳應該知道今天是什麽日子,還是通過李有直接遞送給她,必有驚天大事發生,難道。。。。。。她心中惶惶然不敢再往下想,看看四周除了李清照外旁人都沒有注意到這裏,才不動聲『色』的打開折子,待目光落在那幾行工筆小楷的時候,臉『色』頓時大變,指尖微微地抖動,好半天才穩定了神情。


    “素荷,立即著秦相公捉酌情處置,懿旨稍後便到。”朱影畢竟是經過風雨錘煉的,震驚之餘還是立即做出了決斷。


    李素荷就要去剛要去傳旨的時候,朱影又臉『色』灰白地顫聲說道:“勿要傷了大長公主。。。。。。。。”


    李素荷費力地點了點頭去後,朱影饒是在好的定力也坐不住了,她的這種神態令李清照頗感驚愕,輕聲問道:“娘娘——怎麽了?”


    朱影苦澀地一笑,艱澀地道:“朝廷又有煩心事了!”說這話,她對張雲漪招了招手。


    張雲漪望見朱影找她,便與正在說話的外命『婦』告罪後,轉身上階到了朱影身邊,輕聲問道:“太後何事?”


    朱影細聲說道:“哀家身子有些不適,暫且回宮,這兒由你來招呼。”


    張雲漪見朱影麵『色』蒼白,身子不住顫抖,很是擔心,忍不住關切說道:“太後若是不適,今日先散了吧!”


    “胡說——” 朱影極力控製自己的思緒,不讓太多的感情外瀉,她好不容易才穩定住了自己的情緒,用仍舊有些顫抖的聲音道:“難道你不知為有今日,又有多少艱辛,不要再說了,你陪伴居士在此便可,和媛媛一起主持局麵。”


    朱影在回宮的路上雖是極力控製,但還是在上牛車和下牛車的時候險些失足,待到了大內慈寧殿中才長長舒了一口氣。她真的是沒想到會發生這等事情,趙柔嘉真的會這麽無母女之情,又真的是這麽喪心病狂,要對自己的母後下手,這麽多次她為趙柔嘉包容一切,難道換回來的就是這樣的結局。她遽然間想到王澤曾經說過小老虎長大了,無論如何還是要吃人的,這句話果然被驗證了,她不敢再想下去了,此時隻願秦檜能在事態變得一法不可收拾之前悄悄平息,讓趙柔嘉安分下來。她不敢想象若是王澤知道此事,會是如何的痛心,更不敢想象王澤會采取什麽淩厲的手段,若是事發後再介入,這一次縱是她也難救趙柔嘉的小命。


    “萬俟碁 郭讓 李琮——”朱影心中恨恨地反複念叨三人的名字,此時此刻她的怒火已經徹底燃燒,心中已經想好了怎樣處置這三人的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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