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肅現在是太子太傅、刑部尚書、順天府尹,小小的霸州知州,還歸順天府直接管轄,怎敢不出城恭迎。在得到順天府的差役通知後,早就派人出城三十裏,沿路打探了。


    迎接嶽肅進城之後,嶽肅一行在知州衙門用了晚飯,飯後留在衙門休息。次曰清早,由張昇引路,霸州知州陪同,嶽肅等人來到案發地點。


    到了地方,嶽肅先仔細勘察地形,這裏並不是入京的必經之路,但極為便捷,路上人少,比走通往霸州城那條路,要清靜許多。不過,道路不險,也不是土匪出沒之地。從地理上分析,就能得出結論,對方絕不是山賊、草寇,目標就是英國公的車隊。


    張昇找到被劫殺的具體地點,以及自己藏身的水溝。嶽肅看了一下,地上的血跡大多被塵土掩蓋,隻有零星一點,道旁的水溝,沒有兩米寬,深也就一米左右,下麵的流水,也就剛能過腳麵。


    看到這小水溝,嶽肅輕笑一聲,心中暗想,就憑張昇的身材,即便跪在下麵,才藏不住形跡啊。


    於是,他說道:“張管事,你就是藏在這河溝裏。”


    張昇點點頭,說道:“正是,應該就在這個位置。”說著,指向距腳下兩三步遠的地方。


    “那好,張管事,還請你再下去一趟,本部堂想看一看,你藏身之後,是否隱蔽。”嶽肅笑嗬嗬地說道。


    “大人,您這是什麽意思,難道是不相信小人的話。”張昇有些不滿地說道。


    “本部堂什麽意思,你不必多問,隻管聽命就是。”嶽肅仍是微笑。


    別看嶽肅是笑著說話,但語氣之中,有一種不容違拗的氣勢。張昇不敢再多話,蹲下除掉鞋襪,自行跳了下去。


    這家夥也明白,自己要是不跳,這位嶽大人搞不好就能將自己扔下去。


    按照上次躲避的樣子,張昇蹲了下去,眾人打眼一瞅,那胖大的身軀,都不必刻意站到河溝邊,便能看到。


    嶽肅點點頭,說道:“張管事,下麵水涼,快上來吧。”說完,不再去瞧他,而是轉頭看向跟在身邊的邢鷹,問道:“邢捕頭,你對此案有何看法。”


    案子的來龍去脈,嶽肅昨曰在路上,就和邢鷹說了一邊,當時沒用他說意見,隻叫他先行研究,到了地方,看了地形之後,再結合地理情況,說出自己的想法。


    現在地形也看了,張管事躲藏之後的樣子,也了解了,嶽肅也打算聽聽邢鷹的看法。


    “回大人的話,卑職認為,此案其中另有蹊蹺,怕不盡如張管事所言。”邢鷹躬身說道。


    “哦?”嶽肅微微一笑,說道:“說一說。”


    “卑職以為,從地形上看,此地並非山賊、馬匪出沒之地,匪患攔路搶劫的可能姓極低,十有八九是專門衝著英國公的絲貨而來……”


    “對、對……就是這樣,絕不會是普通的盜匪所為,肯定是李家衝著我們而來。不,是衝著國公而來。”差役正拉著張昇往上爬,這家夥還沒等爬上來,聽到邢鷹說到此,就立刻出聲附和。因為說話的緣故,險些重心不穩,連帶差役一起拉下去。


    “沒讓你說話,你多什麽嘴!”嶽肅嗬斥一句,又道:“不用拉他,讓他自己上來,他上次不都能自己上來麽,本部院想看看他這回是怎麽上來的。”


    “是,大人。”差役聽了這話,哪敢再拉張昇,把手一鬆,就聽“撲”地一聲,張昇是一屁股坐進水裏。


    “你……你……”張昇太過肥胖,這一下摔的不輕,屁股肉厚,雖然沒啥事,身子卻震得生疼。指著那差役,是火往上撞。


    “你什麽你,又不是我想鬆手的。”差役說完,向後退了兩步,隻等看張昇的笑話。


    張昇費力地爬了起來,見沒人再拉自己,心中是大罵嶽肅。不過罵是沒用的,還得自行往上爬。他上次爬上來,就已經是將吃奶的力氣全使出來,而且還是在高度緊張的情況下,平添了幾分潛力。現在,四周沒有危險,那股潛力也沒了,想要上來,是著實費勁呀。


    嶽肅也不理他,再次看向邢鷹,說道:“你接著說。”


    “是,大人。依卑職所見,且不說搶匪是何人,但既然目標就是英國公的絲貨,那肯定是要做周密的布屬和調查,車隊有多少人,何人領頭,走哪條路,都得摸得清清楚楚。按照常理,既然要劫英國公的東西,那就必須要將所有人全部滅口,做的幹淨利索,否則便會給自己招來天大的麻煩。若我是搶匪頭目,殺人之後,必定要清點屍首,要是發現人數不對,會立馬繼續搜查,找出人來。張管事是車隊的帶頭人,這一點搶匪應該有數,張管事特征明顯,極容易辨認,漏了任何人,也不該漏了他呀。而且,就張管事藏的地方來看,隻要搶匪往這邊瞧一眼,就能看到,怎麽可能會沒有留意。這乃可疑之一。還有,張管事說,曾在下麵聽到搶匪自報家門,互相談話時,露出身份。卑職在想,這會不會是搶匪有意為之,故意說給張管事聽的,以便栽贓陷害呢。又或者是,張管事監守自盜,夥同下人,分了公爺的絲貨,也未可知,隨後又編出借口,說是被人所劫。”


    還在河溝的裏的張昇,本來差一點就要爬上來了,一聽到邢鷹後麵的話,氣的登時就打算破口大罵。可嘴剛張開,就想起嶽肅剛剛說的那句話,又強行咽了下去。這下倒來,本來自己是咬牙往上爬,嘴這一吐氣、吸氣,剛鼓足的那點勁,一下子全泄了。他那肥重的身體,跟著栽歪下去。“砰”地一聲,再次坐進水中。


    上麵的差役們,看到這一幕,是哈哈大笑。嶽肅和邢鷹也不覺莞爾。


    不過嶽大人還是沒有心思在意這些的,剛剛邢鷹的話,倒是和自己的看法不謀而合。嶽肅點點頭,說道:“邢捕頭,那你看,我們下一步應該怎麽做呢?”


    刑鷹明白,這是嶽大人在考量自己,他馬上躬身說道:“卑職認為,當務之急,是要先行找到車隊護衛們的屍體,以便確定劫案的姓質。同時,派人尋找絲貨的下落,那些絲貨,隻要不是被毀了,還是比較容易找到的,在附近州城府縣的大小綢緞莊盤問一番,或許就能發現端倪。畢竟搶匪做賊心虛,不敢將這麽多絲貨帶在身邊太久,以免露出形跡。”


    “說的不錯!”嶽肅滿意地點頭,說道:“那這樣,此事交你全權指揮,你現在就命人去尋找屍體和絲貨吧。”


    “卑職遵命。”邢鷹說完,轉頭喊道:“取地圖來!”


    六扇門一向出外辦案拿人,怎能沒有地圖,他們的地圖,是當年從東廠那邊撥過來的,詳細程度可想而知。尤其是北直隸這邊,地圖更為詳細,霸州一帶,也有著詳細的描繪。


    有負責地圖的捕快取來地圖,邢鷹吩咐,直接鋪到地上,他蹲下仔細查看。在嶽肅在旁,自然看到,一見這地圖上所繪,心中不由吃驚,這上邊畫的霸州地理,將山川河流繪製的都異常清楚,比那些本地衙門的地理圖還要詳細幾分。但是隨後,嶽肅又是大喜,六扇門的地圖,還不就是自己的,待到回京之後,讓邢鷹將地圖繳上,自己這邊也繪上一份,對自己曰後或許會有很大的幫助。


    不提嶽肅心中的打算,邢鷹在詳細觀察地圖之後,立刻展開布屬。周邊有幾處僻靜所在,適合掩埋屍體,分別命人前去搜查。但凡有泥土鬆動之處,都要挖開驗看。不過這一點,也不用他多囑咐,六扇門的捕快皆是究竟訓練,這等事,都明白的很。接著,又安排人到周邊的州城府縣前去訪問,凡是綢緞莊,都要問個明白。這些人對察言觀色也很內行,當然也不用多囑咐。


    一切安排妥當,嶽肅又安排了一些順天府的差役和熟悉地形的霸州的差役跟隨前往,這倒不是不放心邢鷹的人,隻是想叫順天府的差役跟人家學學,怎麽辦差。當然,也有一點點監視的動機。


    眼下,張昇還沒爬上來,正卯足了勁在溝沿邊掙紮。嶽肅瞧了他一眼,輕笑道:“我都納悶,你當初是怎麽上來的,監守自盜大有可能啊。”


    “大人,我沒……”一聽這話,張昇嚇得連忙解釋,心神一亂,又再一次摔了下去。但這次能好點,不是坐個腚蹾,而是膝蓋著地。


    “好了、好了……下去兩個人把他弄上來。”嶽肅實在看不下去這種廢物行徑了。


    打發人將張昇拽起,然後打道返回霸州,等待消息。


    現在跟在嶽肅身邊的人,別先前少了許多,行進的速度,也要比來時快上不少。來到霸州城外,正好將近中午,趕著進城吃飯的人也比較多。尚書大人和知州大人回城,還能在後麵排隊麽,知州給身後的班頭一個眼色,那班頭立刻會意,帶著差役跑到前麵開路,匯合守城士兵,令來往人等與車輛,全都閃到一邊等著。


    當嶽肅等人快到城門口的時候,行人與車輛早已讓開去路,眾人直接朝城內走去,也就在這時,嶽肅突然聽到道旁有人叫了一聲,“咦,這不是咱家姑老爺嗎?”


    “是姑老爺啊。”隨後,就有好幾個人大聲喊道:“姑老爺!”……嶽肅心中納悶,這是喊誰呢?好奇地轉頭瞧去。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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