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娜】


    我又想起了娘,在餓的時候想起娘,已經是我習慣了一次又一次的事。沒有家人,沒有兄弟,蜷縮在這裏的十幾個孩子裏,就連一個我可以親近的人都沒有,跟他們一樣,我是孤兒,隻不過,我來到這裏的時間要晚的多,或許,因為娘,我來到這裏的時間比我記憶中的要更晚。


    我記事很晚,娘在的時候,每天都會給我帶回一個饅頭,吃了一口的包子,或者是,一口肉。娘總是用慈愛的目光盯著我,直到我吃完,把她帶回的東西吃的一絲不剩,然後,她就笑啊笑的,唱著我無論怎麽聽都聽不懂的好聽的歌哄我睡覺。在她的懷裏,我是溫暖的,是幸福的,是跟阿奇他們不一樣的。


    在娘懷裏的感覺真好,她總是在笑,即使我被阿奇他們欺負的時候,她也隻是笑著將阿奇他們拉開。她是個很好的人,即使在這間不能算作房子的房子裏,她都是個被人喜歡的存在。她的手可以將一束束的的幹草變成草席,可以將地上有毒的和無毒的野菜區分開來,可以將從外麵帶回來的東西熬成一小鍋香香的粥,可以讓這間四壁殘破的房子變成第一個我們的家,我們真正的家。


    記得她剛來的時候發著高燒,就那麽臉頰紅彤彤的倒在門口,嘴裏不住的念叨著一個聽不懂的字。


    阿奇不同意把她帶回來,他說,這裏不需要一個什麽都帶不回來的人。


    我攔著他,尖叫著大聲說,她不是什麽都帶不回來,她隻是生病了,等她病好了之後,她就會帶著吃的回來。


    阿奇說,她是一個病人,得了一種很可怕的會傳染的怪病,所以才會被別人趕出來的,這裏不能留下一個病人。


    我說,她沒有得什麽病,她隻是餓昏了,給她喝兩天的粥就會好起來,我還說,可以把我的粥分給她,她會很快好起來的。


    阿奇說,她是一個女人,這裏不需要一個女人。


    我說,格格也是女人,她也留在這裏。


    阿奇很生氣,他說,如果我還執意要把她留下的話,他就把我趕走。


    我說,我會走,隻要他讓我把她照顧的好起來,我和她就會走,再也不會回來。


    阿奇更生氣了,他揪著我的頭發,要我給他認錯。


    我踢了他一腳,我在他的手臂上狠狠咬了一口。


    我從來沒有這樣和別人打過架,即使是最霸道的格格。我害怕的閉上了眼睛,但我依然能清楚的感覺到阿奇被我咬出了血。


    阿奇是我們所有人的哥哥,在我們十幾個孩子當中,他是最大的那個。


    可能連他也覺得我反抗他是一件新鮮事兒,在終於看到手背上被我咬出的兩排深深的兩排牙印之後,他突然把我推到一邊。


    我的頭撞在了一塊大石頭上,那時我們平時用來睡覺的石頭,那時不覺得很疼,現在,銳利的疼痛似乎要將我疼暈過去般的強烈。


    他似乎依然不解氣,壓在我身上拚命的打我。


    我還能聽到格格的尖叫,隻是對著那個發出聲音的方向,我看不到任何一個人的臉。


    我看不見了,雖然還能毫無阻礙的聽到任何人發出的聲音,但我的的確確看不見了。


    格格的尖叫聲似乎變得更加響亮了,我緊緊抓著她的手,從來沒有修剪過的指甲深深的陷入她的肉裏,可是,我還是看不見。


    我能聽到阿奇打在我身上的沉重的聲音,我能感覺到那種滲入骨髓的疼,可我還是看不見。


    狗說,別打了,她看不見了。他大概是聽到了我的喃喃自語,或許,他看到了我茫然掙紮的雙眼。


    阿奇停了下來,他在氣呼呼的喘著粗氣,但當他終於聽明白狗嘴裏的那句發音並不熟練的句子時,他就一下子把我拉了起來。


    我不知道他在做什麽,他似乎在用我們唯一的一些珍貴的粗鹽化成水拿給我洗眼睛,刺痛刺痛,卻還是看不見。


    我聽到了格格的哭聲,如果她不會咯咯笑個不停時,她總是第一個哭的那個。


    我聽到了阿奇的咒罵,還有他對著那塊石頭用力亂踢的聲音。


    但我還是看不見。


    我知道這裏的規則,我知道,現在是我要離開的時候了。


    在來到這裏的時候,阿奇已經給我們每一個人都說過,他說,如果不能自食其力的話,這裏就不會歡迎你。


    每個人每天都隻能帶回來很少量的吃食,多一個人對所有人來說意味著什麽,簡直不敢想象。


    每個人都沉默了,即使我們哪一天全都離開了,這個規則依然會留在這裏。


    雖然有些殘忍,但這是讓其他人毫無負擔的活下去的最好方法。


    不會有投票,雖然聽阿奇說,在對我們來說很遙遠的以前還有人會為決定那個人的去留而投票,但那已經是很遙遠的事情了。


    那時圍著火堆我們都是懷著一種聽故事的心情去聽阿奇講的那些事情,隻不過諷刺的是,現在輪到我們變成這樣一種故事。


    是並不好奇嗎?還是因為我已經知道了這個故事的結局?


    我有些昏昏沉沉的站起來,隨手找了一根堅實的足夠支撐著我走到門口的棍子。


    “等等,”我的手被拉住了,那個碩大有力的手掌,這是阿奇的感覺。


    “你..不能走!”阿奇像是子啊生氣似的語調有些顫抖。


    狗熊粗粗的聲音像是得了哮喘一般:“我的吃的算你一份兒。”


    糖嘴鴨說:“你可以給我洗洗衣服。”


    阿奇像是瞪了他一眼,“也算我一份兒。”


    格格早已拉著我另一隻手,哀求似的搖來搖去:“不要走。”


    甚至就連一貫咳嗽的喘不過氣來的甘草,也說了今天頭一句話:“吃的東西我有,”


    我不想走,但是我不能不走,因為,我能聽到那個躺在地上的女人饑腸轆轆的響聲。


    屋子裏再一次陷入了死寂。兩個人,便有兩張嘴。


    即使是我們這裏所有人都帶回比往常多一倍的食物度都不行,因為,她已經不再是個孩子了,她是個女人。


    我甚至能聽見阿奇咬牙的聲音,“留下,”


    雖然很輕但依然能清晰的傳到每個人耳朵裏的聲音。


    我想讓自己變得有些僵硬的臉頰對著阿奇笑一下,可他在說完之後便離開了原地,讓我再也找不到他。


    狗的心跳聲在這個時候尤為大聲,我甚至能想象出他猶豫不決的臉上是一副怎樣的表情,他從來都是最喜歡食物的那一個,雖然在我還能看見他長什麽樣子的時候,我能清楚的看到他的胃部會對著鍋裏的食物有怎樣的反應。


    “留下,”他的聲音在一瞬間釋放了出來,從空空如也的胃,從饑腸轆轆的肚子,還有他仿佛牙痛般的大張著的嘴。


    “留下,”格格的聲音似乎要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尖利。


    我能感覺到狗熊沉默的盯了我一眼,隨手把那根被我拿來當作拐杖的棍子拿走,在已經得到充分幹燥並且還保留著支持柔韌外皮的最後一分濕氣的樹枝瞬間斷成了三節,“留下,”


    糖嘴鴨的心裏一定比要殺了他還難受,可他最後還是說:“留下,記得要給我洗兩件衣服。”


    我再次不得不停住腳步。我不知道已經看不見的眼睛裏是否還會留下可以看得見的淚水,但我知道,我在哭,一點一滴像雨一樣溫熱的液體順著我的臉頰流進嘴裏,是家的味道。


    我們在很久以前就成了整曰整夜在一起的夥伴,但現在,我第一次感覺到,他們還是我最珍貴的家人。


    或許這間房子的上一個主人把它當成了他的家,而在它變成這副樣子之後便再也沒有人會把它當作一個家來看了,但是現在,它再次成了一個家。


    我的手裏突然多了一個溫暖的東西,熟悉的形狀上繪製著熟悉的紋路,在靠近我的邊緣還有一個熟悉的缺口。


    那是我的碗,碗裏,是我熟悉的香味。


    隻是,留在碗上的溫度,是那麽溫暖,那麽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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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擺放在青色石台上位置又多了一隻碗。


    那是那個依然昏迷不醒的女人的碗。我把每一隻都細細的摩挲,熟悉的似乎能隨手指出它們上麵那些大小不一的缺口。


    而那個女人的碗,卻沒有絲毫的缺口和疤痕,一如她的臉,光滑如玉。


    我已經被留在家裏整整三天了,三天裏我找遍了所有我能做的事,可是,唯一能做的隻有摩挲這些碗,還有為這個額頭微燙的女人換塊用涼水浸泡著的毛巾而已。我想跟著阿奇他們一起出去,就像我們從前的那樣,可是,他的語氣裏沒有一絲妥協的餘地:“不行!你不能出去,而且,萬一你不在了,她一個人留在這裏怎麽辦?她可是個女人!”


    我默默地坐了下來,我差點都忘了,她是個女人,而且就參照著我在失明前有過一麵之緣的她的相貌來看,她還是個非常漂亮的女人,誰都知道把這樣一個女人留在這裏是很危險的事情,而阿奇應該更是這樣認為的,他很堅持讓我和她待在一起,並且叮囑我絕對不要出去。


    那時街上很亂,每天都能聽到女人的哭聲,士兵的喝罵聲,還有東西被摔壞的聲音,他們是在找什麽東西嗎?我不知道。在以前我就對這種小道消息不感興趣,現在就更覺得這跟我沒有一點兒關係了。


    那個女人終於醒了過來,或許是因為很長時間都沒有吃過飯了吧,她的聲音仿佛比有氣無力的我還要虛弱:“這是哪裏?”


    我也不知道我們這個家究竟是在哪裏。我隻知道,從這裏出去後再往北走很長很長的一段路,就能看到一個脾氣很好的老伯伯,每次的吃的他都給的我最多。


    過了一會兒,她平靜下來說,“我想喝水。”


    我把她的碗從青石台階上拿下來,小心翼翼的盛滿水,卻被一塊石頭絆倒,重重的摔在地上。


    還好,碗並沒有摔破,那個女人卻不知為何發出了尖叫。


    “你受傷了!”她的聲音真好聽,與其說是驚恐,倒不如說是憐愛和心疼。


    我小心翼翼的把水放在她麵前,對著她炸了眨眼睛,笑了,“我沒事。”


    可她的手卻依然不肯鬆懈似的把我拉過來,我能感到有絲絲涼水洗過傷口的刺痛,沒等我反應過來,有如火燎的傷口便被她含入冰涼的唇。


    “你不要..不要這樣...”即使看不見,但我也能知道自己有多髒,髒亂的衣服,髒亂的頭發,甚至連臉都沒有一天是幹淨的,在我能看看到的時候,我能發現人們看我們目光中的那些不僅僅是鄙夷,還有,厭惡......


    可她依然在吮吸著我的傷口,即使她是一個根本毫無力量的人,一個餓了至少三天的人,一個剛才還虛弱的站不起來的人。我不知道她的手為什麽會有那麽大的力量,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麽不能掙脫她的手,我不知道這是我心中隱隱的渴望或是其他,但我還是希望她能夠停下,然後讓我遠遠地離開她。


    傷口的灼痛漸漸消失不見了,一絲癢癢的觸感垂在我的膝上,那是她的頭發,我顫抖著伸出了手,仿佛剛才的掙紮用光了我全部的力量,我想要碰觸到那縷頭發,想要沿著那縷頭發找到她的臉,可我又不敢去那麽做。


    撕扯什麽的聲音,然後有什麽東西包在了我的膝蓋上。仿佛這一刻疼痛才迸發出來,在她纖細的手指用力係緊的時候,我突然哭了出來,在她那焦急的聲音中,我的哭喊是那麽尖利而又瘋狂:“我不需要別人關心我,你走,你走!”


    可她,卻像要抱著我一輩子似的把我緊緊攬在懷中。是那麽近,近的我能聞到她身上幽幽的香,還有,好聞的皂角味。我知道她身上很幹淨,不但是臉,頭發,還有身上的衣服都很幹淨,每次想起她,都會令我自慚形穢。


    她突然開始唱歌,合著一種奇怪的令人安心的調子低低的,輕輕地唱著,我不知道那首歌的名字,我甚至從來都沒有聽過,但她就那麽的淺淺的唱著,像是在哄著一個受了傷的小孩子般的哄著我。直到我昏昏沉沉的睡過去。


    當我再次醒來的時候她已經搬回了一隻碩大的甕,大的足可以把我和阿奇還有格格全都放進去。我不知道她究竟是如何把那麽大的甕搬回來的,但是當我問起她的時候,我能感覺到她在笑。


    她用柴燒開了水,把水調到一個不冷也不燙的溫度,然後,輕輕地,把我放進去。


    我又聞到了那股好聞的皂莢的味道,我又聞到了她身上的那股熟悉的香氣,我惴惴不安的想要從甕裏爬出來,可她隻對我說了兩個字:“別動!”


    依然是那樣好聽的聲音,我能感覺出如果我還要胡亂掙紮的話,她一定會生氣。她就像是一個...一個會給調皮的孩子洗澡的母親,一個我已經忘記長什麽樣子的娘。


    “以後,你就叫我娘好了,”她柔柔的聲音裏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威嚴。


    我不屑的撇撇嘴,“我沒有娘。”


    “娘是我的名字,”在我大聲叫出來的時候,她的聲音依然沒有絲毫猶豫的說了出來。


    “我就是沒有娘,”我還在為自己僅剩的一點堅持努力,而她隻是想了想之後便作出了讓步:“隨便你叫我什麽都好。”


    她便是這樣輕易的獲得了我的信任。


    她也同樣是用這種方式獲得了其他人的信任。


    就因為這件事,我差點要討厭她。


    她一定是從哪裏拿來了一些我最討厭的衣服,又用梳子給我梳了好長時間的頭發。


    我甚至在惡毒的想,要是那些衣服在還沒有被我穿上的時候就被我不小心碰到火堆裏,那樣我就可以不必穿那種我最不願穿的衣服。


    我甚至在幻想,如果我的頭發可以再長一些,再亂一些,那把梳子是不是就會被別斷了齒?


    但我還是像個木娃娃般的任由她擺布了好久,久的讓我感覺到有種不妙的久。


    “我們回來......了,”果然,在推開門的一刹那間,阿奇那聲熟悉的話就仿佛被什麽東西卡在喉尖般的,連最後的那個字都幾乎微不可聞。我已經感覺到他看見我了,而我十分肯定的是,正因為看到了我才會讓他如此失態的。


    “我回來了!”格格的聲音總是那麽充滿活力,可今天也未免太有活力了一點,她的聲音不像是在打招呼反而是在作著一種尖叫。我不知道為什麽以前第二個進門的她總是跑過來撲到我懷裏撒嬌的她為什麽這次竟然會這麽反常,但我知道這一定是和我身上發生的某種變化分不開的。


    突然衝過來的格格差點把我撞倒在地上。


    “小心!”阿奇的聲音裏充滿著跟往常一樣的擔心,不過這次我總聽著有點兒怪怪的,上來把我們兩個一起抱住的他用一種像是碰到什麽不該碰到的東西般的敏捷,在我的手抓住他胳膊之前退開了。


    他竟然退開了,我不能置信的望著他腳步聲停著的方向,他從來都沒有這樣做過,我想我的臉上一定是寫滿了驚愕。


    “你是...土豆?”另一個熟悉的聲音就在近在咫尺的地方響起,在得到我的點頭回答之後那個人馬上鬆了口氣,“果然是你,我還以為自己認錯了呢,”糖嘴鴨的話令我莫名其妙。


    “我們還以為你突然變成了一個女孩子,”狗熊的話讓我一下子跌到了深淵裏,“女人?我是個女人?”


    我都不知道自己該作何反應,或許,什麽都不做應該是最好的選擇吧?


    “不要那麽說哦,”那個似乎在笑的聲音就在不遠處,“她一直都是個女孩子。”


    我能感覺自己差點暈過去,而且我已經感覺到有些人已經暈過去了,我能聽到大傻用我所聽過的最大的聲音大叫道:“你說...她竟然是個...女人?!”


    “是女孩子,”狗的接受能力跟他的反駁一樣迅速,隻不過後麵像是開玩笑似的又加了一句:“不過她的胸部是我所見過的女孩子裏最小的一個,以前沒有發覺也是很正常的。”


    我都不知道自己該露出一副什麽樣的表情才好了。


    “你說的是真的耶!”格格馬上伸出了她最喜歡欺負人的手在我的前胸上抓了一把,同時,一聲低低的驚呼聲從右邊傳了出來,看來那個女人也陷入了她的魔爪。


    “你這個小丫頭!”她的聲音仿佛是在生氣,可那種快要將人融化的柔和真的就是她生氣的樣子麽?我真的很懷疑。


    馬上我聽到了格格的尖叫:“我不是什麽小丫頭,是格格啦!”


    “是不是格格馬上就要揭曉!”這次的聲音裏突然帶出了些許邪惡的味道。


    仿佛是在為她的話做注釋般的,格格馬上發出了驚叫:“我的衣服!我不要被阿奇他們看光光啦!你放開我!”


    接著又是一聲比我落進去的時候還要大得多的水聲,還有格格有點緊張,但更多的是興奮的尖叫聲。


    “你們轉過頭,閉上眼睛,不許偷看!”雖然是我們當中最小的那一個,但意外的總是在這種地方很敏感,她該不會真的是個格格吧?我突然對她的身世有些好奇,現在想想,那時竟然一點兒都沒有問過她。


    “別急,他們很快就會離開的,”那個女人很配合的發出命令,“你們幾個去做飯!還有啊,不許偷著看格格!不然不給你們飯吃!”


    僅僅是最後那一聲格格,就讓腿還夠不著甕底的小女孩喜笑顏開,我甚至聽到她笑嘻嘻的叫那個女人姐姐的聲音。


    現在想想,她那張素婉的臉根本就不像是一個結了婚的女人,我突然想起她說過的那句話,原來,她真的叫娘。


    耳邊盡是格格和她嬉鬧戲水的聲音,雖然不願,卻有被任姓的格格和故意驕縱她的那個女人拉了過來,我因為看不到格格,所以她就把格格放在我的懷裏,然後毫無征兆的,把我們兩個一起放進水裏。


    格格笑的岔了氣。雖然依然看不見她那張一直沾著木炭灰的小臉上究竟是一種怎樣的歡愉,但我知道,在那一刻,她終於擁有了一個六歲孩子所能擁有的全部的快樂。


    終於到了該給格格穿衣服的時候,即使她百般不情願的被我抱了出來,卻還是在我濕透了的身上蹭來蹭去,仿佛要把失去的戲水快樂找回來似的不停地掙紮著。


    我又聞到了那個女人身上的香味,她就像是一個盡職盡責的母親似的把格格從我懷裏接走,然後給她換上一身新的衣服,就如給我換上的一樣。


    我能聽到格格欣喜的驚呼聲,然後是她的咯咯的笑聲。格格是個很愛笑的女孩兒,而不管是在什麽時候,她都是那個最喜歡漂亮衣服的那個,她同樣是最喜歡幹淨的那個,即使在夏天,她也不肯睡在涼涼的青石地上。


    “阿奇你們快點脫衣服!”一邊搔格格的癢,那個女人一邊指了指水,“你們誰先洗?”


    平時最大膽的阿奇,這個時候卻死活不肯第一個脫衣服,聽他像個女孩子別扭的聲音,我心裏突然有些好奇:“阿奇該不會也是女孩子吧?”


    把一切都收拾停當之後已經很晚了,我不知道透過窗子上那個細小的窟窿能不能看到外麵的萬家燈火,但我知道,在這裏的每一個被篝火照亮著臉的人都很開心。


    那個女人最後給自己盛了一碗粥,突然問了一個問題,“土豆她是個女孩子,再叫那樣的名字不是太不合適了嗎?”


    我愣了一下,雖然並沒有意識到有什麽不妥,但旁邊的格格馬上就叫著說:“對哦對哦,女孩子應該有女孩子的名字――不如和我一樣都叫格格吧?”


    我啞然失笑,這個小丫頭,如果兩個人叫一個名字那被人叫到之後誰還能分出我們兩個誰是誰?


    自從回來之後便默默不語的阿奇這時突然說話了:“叫蘋果。”


    格格馬上反對,“不要不要,還不如叫桃桃好。”


    阿奇又悶悶的說了一句,“叫蘋果。”聲音裏明明不帶著一絲感情,但我卻聽到了有某種異樣的聲音,仿佛在看著我親口承認般的那樣盯著我。


    我張了張嘴,擠出一個僵硬的笑容,一字一頓的說:“我叫蘋果。”


    身後立刻傳出了格格不滿的尖叫聲,還有大夥兒的哄笑聲,其中,隻有那個女人的聲音柔柔的,是那麽的好聽。我仿佛能感覺到,她的目光,一直在盯著我。


    從此以後,那間屋子裏便多出一個叫蘋果的女孩子。


    從此以後,我便不再是一顆醜陋的土豆,而是那顆獨一無二的青澀的蘋果。(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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