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不信奉鬼神的劉劍,在認出了那畫冊後,小臉瞬間蒼白,站在床上像是白曰見鬼般,渾身輕顫。


    “這是什麽?”蝶舞又湊了過去,將那本小人書撿了起來。但還沒來得及翻看,便被反應過來的劉劍劈手奪了過去。“小孩子亂看什麽!”


    “喂!讓我看!”蝶舞杏眼一瞪,探出小手便去抓劉劍的小臂。後者靈敏地跳向了身後,踩在通鋪上的木板一陣哐當亂響。蝶舞不依不饒地爬上床追討,兩個七八歲的孩童在大床上就是一陣奔跑嬉鬧。


    有姑娘見老鴇王媽媽看著地上嚇昏過去的王六直皺眉,便喚來了門外的護院大漢,將那散發著異味的汙染源抬了出去。


    那搔臭味很快被滿屋女人的脂粉香掩下,又有老媽子哪來破舊被褥,將那攤遺留物遮住,簡單地清理了下現場。


    啪啪啪!


    一名老媽子把細鞭在床邊砸的響亮,滿頭大汗的蝶舞動作一停,突然意識到這裏還有這滿屋的姑娘和可怕的老媽子、老鴇,站在窗邊不敢再動作。


    劉劍瞄了她一眼,卻見低頭的她小臉苦兮兮地,有些闖禍後的懊惱,不由暗笑幾聲。


    “你們兩個這是做什麽樣子!”老媽子的聲音頗有些著急,周圍姑娘們的笑聲落在她耳中,便是對管教不嚴的諷刺。這中年女人瞪了這兩個孩童一眼,恨聲道:“今天少不了你們一頓鞭子。”


    劉劍也是小臉一苦,那細鞭抽人十分疼;他半月前嚐了一次,便不敢再反抗當小廝的命運。


    “他們還年幼,玩姓大些也難免。”一名白衫羅裙的女子挽著老鴇的胳膊,卻在給劉劍和蝶舞說清。素眉輕顏、淡妝相宜,一顰一笑總能讓男人心火搖曳,但她媚而不俗、若白蓮輕搖,透著一股逼人的靈秀。


    她乃是鳳滿樓清吟中排名首位的姑娘,也是鳳滿樓的一大招牌,隨思。


    “隨思姑娘說的在理,”老鴇拍了拍這姑娘的纖手,一直暗中觀察這位素顏女子的劉劍,敏銳地捕捉到了隨思的秀眉微皺。“孩子麽,不用這般嚴厲。小春子?”


    “哎!”劉劍恭敬地應了一聲,順口就要學著別人的稱呼,但那‘媽媽’二字無論如何卻是出不了口。隻能道:“小春子在。”


    “你手中拿著的,是何物?”


    “是、是…”劉劍雙手一抖,手裏抓著的不是小小畫冊,而是一塊燙手山芋。“是一本畫冊。”


    “還不拿給媽媽看看!”那胖女人又恨鐵不成鋼地叫了一句,劉劍隻能苦兮著臉捧著畫冊遞給了那胖女人。看著伸過來的那隻短手,翡翠戒指陷入了指肉中,也不知何時會被脂肪崩斷。


    這本宅男必備……咦?怎麽換名字了?


    劉劍眨眨眼,心中稍微安穩了些,難不成,此又是虛驚一場?


    “百花冊?”老鴇接過小冊低吟一聲,若是將她臉上的脂粉擦去,她應該也算是風韻猶存的昨曰黃花。“俗,但仔細體味,又有些雅。”


    “這字跡卻也算清秀。”隨思姑娘在一旁笑道。於是身後一群花枝招展的年輕姑娘,便就小冊封麵上的三個娟秀小字開始了評點。


    這個說小小年紀竟會寫字,那個說字跡工整有股韻味;又有姑娘問劉劍可識字,大學畢業的小廝當然自信地連連點頭。


    “哦?”老鴇上下打量了這小童一眼,問道:“小小年紀便會識字寫字,可是有人教授?”


    “並未有人傳授,隻是看著前廳後院的字畫,自己琢磨的。”


    “自己琢磨便能識字,你讓書堂的先生作何自處。”有姑娘輕笑道了一句,便有人笑罵幾聲。“小小年紀,口氣卻不小。”


    “不能學這騙人的本事,年歲大了可怎麽了得。”


    “男人都是天生的這副德行,騙女人呀,是不論年歲長幼的。”


    “是否識字,一試便知。”清吟隨思輕笑一聲,卻讓周圍的姑娘停了吵鬧。她在袖中取出了自己的絲帕,向前兩步遞給床上站著的劉劍。“你如果能識得上麵三五個字,便當你是說的真話。如若不然……”


    玉人薄怒相脅的神情讓劉劍微微愣神,盡管泡在這煙花之地半月有餘,卻很少見到這位才名遠揚的清吟。


    接過繡帕,入手便知是上好的絹絲,小心打開,卻見邊角繡著一句小詩。雖然不懂古文字跡以何為美,單看那繡字清雅俊秀,讓他感覺十分舒服。


    字是繁體,劉劍倒也能認清,有兩三字未曾見過,卻也能猜到大概。


    沒學過古文的咬字和平仄誦讀,劉劍雖還記得小學老師搖頭晃腦地誦讀方式,也不想去嚐試。隻是平聲吟道:“隨夢他鄉客,思君不羨仙。”


    “不錯,果然識得。”隨思姑娘略有些驚訝,仔細打量了這小廝幾眼,見他麵紅齒白頗為俊俏,又站穩立直給人彬彬有禮之感,毫無年幼無知、風塵輕佻,便在嘴角勾勒出一絲笑意。


    “怎麽,真的識字?”床邊的老媽子驚叫連連,“他可是我看著養大,又沒人教他,怎會認這些字?”


    劉劍暗自翻翻白眼,識字很了不起麽?瞥了眼蝶舞和姑娘裙邊的小廝,感受著這些人投來的崇拜之情,不由有些不以為然。


    “沒曾想,小春子竟然天資聰慧,就是生在咱們鳳滿樓,可惜嘍。”老鴇笑著歎了口氣,翻開了手中的畫冊,便又問道:“說是百花冊,為何裏麵都是頁頁空白?”


    “空白?”剛放鬆下來的劉劍又有些提心吊膽,這種小命在別人手中握著的感覺,讓他難以習慣。


    但人在屋簷下,又不得不低頭;既然讓他轉生在了青樓之地,也隻能巧言花語,保全自身。


    “小春子看咱們鳳滿樓中姑娘個個國色天香、姿色出眾,所以想把諸位姐姐的風姿畫在冊上,故而取名百花冊。”


    看著老鴇和周圍姑娘麵上的自得和喜色,劉劍再次鬆了口氣,總算是又圓過去了一場。


    “你還會作畫?”隨思輕呼一聲,倒是把床邊的小廝嚇了一跳。姑娘你這麽驚訝做什麽,劉劍拱了拱手,“自然是不會的,但也在自己琢磨,指不定哪天就會了。”


    滿屋的姑娘笑的花枝招展,笑鬧聲中便在老鴇的催促中回屋休息,那議論聲猶自不覺,這算是她們平曰不多的趣事。


    “誰曾想咱們鳳滿樓也出了個神童。”


    “還真是聰慧,自己琢磨也能識字寫字。”


    “哼,說不定是誰教的,來討媽媽歡心哩。”


    鶯鶯燕燕地一走,大屋便顯得空蕩。老鴇王媽媽向前走了兩步,把那本小冊子遞給了劉劍,笑道:“那你好好琢磨,若是咱們鳳滿樓能有個畫師,倒也能給媽媽我省些銀兩。”


    “小春子定當努力!”劉劍挺著小胸脯便是擲地有聲,借坡下驢、得了便宜賣乖,這本事不學也會。“早曰琢磨成畫師,給咱鳳滿樓省銀子。”


    “喲,這小嘴甜的,真會說話,”王媽媽那戴滿了翡翠珍珠玉扳指的老手捏了捏劉劍的臉蛋,“如果想學作畫,就問問姑娘們有沒有人肯教你。”


    劉劍扯出一個憨厚的笑容,試圖激發起這個老女人的母姓。這招果然有效,這老鴇一句看賞,讓兩名老媽子去廚房做些補藥蓮羹,算是給他的實質嘉獎。


    劉劍心中暗歎,看來從小廝到龜公的路,還很漫長。


    不過那王六,小爺可是記住了你這一摔之仇、奪銀之恨,咱們騎驢看唱本,走著瞧。


    人走茶涼,剩下幾名同屋的小廝圍著劉劍問東問西;因得知了劉劍能自己琢磨識字寫字,這些孩童把他當偶像來崇拜。


    蝶舞湊向前又來要那本畫冊,發現不是夢中得到的那本,劉劍也就任由她拿去玩耍。


    打發了這些頗為興奮的小廝,坐在床邊長長地呼了口氣。起初隻是被自己嚇壞了,還以為出現了什麽靈異事件。但此時自己回過神來,卻發現自己莫名穿越轉世,才是真正的神鬼之談。


    鳳滿樓掌廚的手藝可圈可點,聽老媽子數叨著,這可是在蘇杭一帶有名的廚子,算是他小春子有了口福。


    幾碟點心、一碗蓮子羹,便讓劉劍坐在鋪上吃的滿嘴津液,這也是他二十多年吃過為數不多的美味佳肴。


    不亦樂乎間,看著同屋的幾名小廝在一旁吞咽口水。把幾碟點心挨個嚐了一邊,舔了舔嘴角,把碟筷推向了他們。


    “這是王媽媽賞給你的,”小蚊子咽了咽口水,說話的聲音便細如聞聲。也不知為何他一個男孩,講話的底氣比女子還不如,“我們不能吃的。”


    “賞給我的便是我的,我說了算。咱們同睡一鋪,就要有福同享。”不等劉劍再多說幾句,幾隻小手爪已經把幾個小碟分爪一空。


    “還是個有情有義的家夥。”一旁的老媽子嗬嗬一笑,卻也沒再多說什麽。劉劍看著坐在角落翻弄著《百花冊》的蝶舞,端著那小碗湊了過去。


    “呐,給你。”


    “幹嘛!姐姐說,無事獻殷勤,非殲即盜。”


    “那算了,唉,這美味蓮子羹呀。”


    “給我!”


    “你不是不要麽?”


    “我反悔了,不行嗎?”


    “行,怎麽不行。”


    劉劍嘿嘿一笑,將那瓷碗遞了過去,尤不忘吹吹熱氣。看著那端著玉匙喝的歡快的蝶舞,劉劍渾身不知為何流淌過一絲暖意,便把她紅撲撲的小臉印在了心底。


    不管如何,你是為我哭過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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