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金燦燦的蓋子合上以後,沒有光明的空間裏一片死寂,李長琴不相信自己仍在箱子裏,因為他摸到一片濕冷的石壁,而且還有水滴滴在臉上,涼涼的感覺讓人很不舒服。


    摸著四壁並沒有發現出路,他像被封在一個隔絕的空間裏,這種情況讓李長琴心裏升起不安,極度厭惡。


    使勁蹬著牆壁,李長琴試圖找到出路。


    [萬分感謝,這是給予你的犒賞。]


    聲音不知從何方傳來,沉穩持重,讓人無限安心,內容卻讓李長琴十分不安。


    “誰?!”李長琴連忙睜大眼睛四處張望,四周除了黑暗就沒有別的,這裏根本沒有光明。


    [保重。]


    聲音依舊自顧自地說著。


    長琴記起來了,是那夢裏的聲音:“阿努比斯?!”


    李長琴不敢相信自己這麽走運,竟然三番四次與阿努比斯接觸,但他根本不明白這位亡靈守護神要給予什麽犒賞,實在讓人不安。


    “喂,你說清楚這是怎麽回事!是你讓木乃伊捉我的嗎?喂……嗚……”


    問話沒有得到回答,李長琴突然感覺四周的牆壁沒有了,但他卻被水包圍住,水要從口鼻躥入,他連忙閉氣。雖然他死不了,但嗆著也會難受。


    努力劃動四肢,李長琴能感覺到自己在水中浮遊,這的確是水沒錯,抬首觀望,眼睛適應水以後能瞧見頂上有碧綠波光蕩漾,而他雙腳能觸到池底軟泥,這種距離,恐怕池子有點深。水流湍動,似乎有點不尋常,李長琴側首瞄一眼,隻見龐大的黑影在旁邊遊轉,不是單一的而是為數眾多的。


    李長琴瞪大眼睛,因為那東西親熱地蹭著他遊過,帶起的水流竟然讓他轉了個圈圈。肌膚接觸到粗糙不平的物體,隻不過是這樣的接觸已經讓人寒毛直豎,看清楚以後李長琴差點岔了氣。不過這已經不是重點,重點是胸腔內的空氣已經去了一半,李長琴急忙朝光亮處遊去。


    越是接近水麵,就能看見有人在水中掙紮,一直追隨李長琴身後的黑影們突然激動起來,想要衝上去。如果讓它們上去,那無論是什麽人都隻能屍骨無存,李長琴蹙眉,踢了踢旁邊的黑影,它們安靜了。


    既然有勞力又怎能不用?李長琴幹脆讓這些家夥駝起他迅速遊向水麵,野獸的能力總比人類強,很快水麵就接近了,越是接近就能看清楚在水麵掙紮的是個小孩。


    溺水了?


    這般想著,李長琴伸臂撈上這名小孩子浮出水麵。


    頭顱衝出水麵,終於能夠鬆口氣,被水洗過的眼睛一陣澀痛,李長琴伸手抹了把臉,才想看看周圍卻先被自己撈到的小孩嚇到了,這孩子就像瘋了般又踢又蹬,尖聲哭叫。


    溺水者難免會害怕,李長琴能夠理解,但不代表他接受,更別說這小鬼個子雖小,力量卻不弱,直打得他生痛。


    “好了,閉嘴,再不閉嘴我就敲昏你。”李長琴出言恐嚇。


    哭叫聲嘎然而止,小孩一臉懵懂地盯著李長琴,仿佛沒弄清楚這是什麽情況。


    李長琴才要困惑呢,他不知道為什麽自己會出現在水底,更不清楚這小鬼是什麽人。與那道視線交上,李長琴這才發現孩子長相很特別,不是東方人,淺棕色皮膚和大眼睛看著倒像中東人,而且眼睫毛既長又翹,就像洋娃娃一樣的五官,很討人喜歡,最特別是那雙瞳是金色的……真正燦爛奢華的金色。


    “真好看。”李長琴瞪大眼睛湊過去瞧瞧那雙眼珠子。


    小童怯怯地往後讓了讓,李長琴還想跟小孩子說些話,但旁邊突然傳來一陣嘰哩呱啦的說話聲,接著他就死死抱住李長琴的脖子,小小身軀不安地發抖。


    李長琴哪來得及安慰這小孩子,他安慰自己都來不及,因為周圍的景象實在太嚇人了,如果不是哪個劇組在這裏拍戲,那麽隻有一種可能……他也穿越了。


    衰事年年有,今年特別多……繼風夜希和夜昕的傳奇以後,他李長琴也要譜寫新的傳說嗎?不用了吧?


    李長琴環視四周,一個個拿著長矛的士兵正包圍水池,包括了唯一能離開水麵的階梯也被人堵住了。而外圍是一眾穿金戴銀的貴族們,他們正一臉驚詫地交頭接耳,坐於最上位的是戴著紅白頭冠有金製蛇與鷹的標記的王者。


    蛇與鷹,可見這是上下埃及統一時代的法老。


    這種裝束,這種情況,李長琴發現自己完全能夠理解那些陌生的語言,甚至他很莫名地清楚自己會說。他想,指不定阿努比斯所說的犒賞就是讓他認識古埃及的語言……幹!


    這裏真的是埃及,還是古埃及,可是李長琴根本不清楚這是哪個朝代,而且懷裏這個小鬼就在眾目睽睽下被扔到這水池裏,水下還養著一些不得了的動物。


    “喂,你犯了什麽事?”李長琴低聲問緊摟著自己的孩子,他果然聽見自己在說古埃及語,恨得罵了一聲:“阿努比斯那個混蛋。”


    “你罵神明?!”小孩聽見了,一臉不敢置信。


    李長琴現在不隻要罵,要是那家夥在他跟前他還要動手揍人。不過古埃及是很尊重神明的,從這樣小的孩子也對神明如此尊敬的態度就能知道,恐怕自小被洗腦得很徹底,完全為這封建製度所牽製。


    “神明個屁,你被扔這池裏,你不知道裏麵有什麽嗎?”


    李長琴一邊罵,一邊環顧四周,那些貴族們還在竊竊私語,像蒼蠅一樣的嗡嗡的低語聲讓人煩躁。


    其中一個光頭中年人,他手裏拿著權杖,看裝束應該是祭司,祭司一直不動聲色地注視李長琴,他也一臉困惑,然後走到法老身旁,二人交頭接耳。


    看那法老也有四十多歲的模樣,一身華麗衣著,手上金飾和脖子上的金項鏈多得嚇人,乍地一看,李長琴有點佩服他的頸椎能保持健康。


    李長琴乘著他們猜測自己身份的時候,他也趁機取點情報:“喂,那位法老叫什麽名字?”


    小孩雖然驚魂未定,卻很乖巧,聽到問話就回答:“父親是塞提法老。”


    “……”


    父親?塞提?無巧不成書嗎?這不會就是卡羅伊詛咒發源的時候,塞提一世的王朝吧?李長琴突然產生一個詭異的想法:說不定命運安排他回到過去就是要解決卡羅伊那個詛咒,或許他處理完詛咒就可以回家了。


    李長琴一邊想著,唇角仍是不受控製地抽搐著,他低聲問:“你父親為什麽把你扔到這水裏?他們不知道這裏麵有什麽嗎?”


    小孩子瑟縮一下,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


    李長琴沒空看小孩子擺我見猶憐的款,冷聲喝止:“別哭,回答我問題。”


    小男孩將淚水堵回去,強作堅強:“我沒有殺死大皇兄。”


    “你殺了你大皇兄?”才幾歲的孩子啊?李長琴左右看這小鬼是連刀子都未必能夠拿穩:“你大皇兄幾歲?”


    “皇兄15歲。”小孩子委屈地癟著嘴忍住眼淚,聲音卻因為激動而帶著哭腔:“我沒有殺他。”


    “那你呢?”


    “七歲。”


    十五歲跟七歲?按三年一溝的算法,這才兩條多的溝了,而且十五歲的少年已經發育,一個七歲小孩怎麽可能輕易殺傷成長中的少年呢?李長琴不太明白,可是看四周情況,小孩分明是被公開處刑,而四周的士兵和貴族們更似乎是樂見其成,必定都認為這小子罪有應得了。


    “那他是怎麽死的?”


    “大皇兄被眼鏡蛇咬了。”


    “既然這樣,為什麽他們說是你?”


    “他們說蛇是我叫出來的。”


    “……”怪力亂神的故事?不過李長琴自己也沒有資格否定這種可能,因為他就有這種奇怪的能力。


    李長琴沒有時間細問了,因為那邊法老和祭師已經商談完畢。


    古埃及,法老與祭司位於權力金字塔的頂點,忽悠臣民的說法是以神明之力統領國度,經現代分析,實質就是倆狼狽為奸的神棍,但他們在現今有著決定著整個古埃及人民生死的實權。


    李長琴已經沒空來個梨花帶淚的表情驚問蒼天為何待他如此殘忍,因為很明顯阿努比斯沒有意思將他弄回2009年去,而李長琴又是自殺無能的體質,如果找根柱子撞個頭破血流,結果也會是自找苦吃。既然求死不能,那就隻能求生了,他隻有想想如何在古埃及混下去。


    “大膽賊人,竟敢擅闖神廟重地?!殺無赦!”祭司高舉權杖,在空中劃出一道銀光,祭司將它指向水池中的李長琴。


    四周士兵聽令,閃爍著寒芒的矛頭戳向目標。


    雖然李長琴死不了,但是他有痛覺,他可沒有被虐傾向,不準備整個血淋淋的乍屍景象來說明自己有多特別。


    “都給我出來幫忙。”


    隨著不疾不徐的命令聲,呼啦一陣水聲,驚呼四起,數張大嘴破出水麵咬斷長矛,木製長矛柄在利齒中哢啦哢啦地化作木屑,水麵驚起波瀾,潺潺聲響配合野獸嘶吼是再自然不過的樂章。


    士兵們驚叫著猛地往後退,貴族們更是縮作一團,連法老都瞪圓了眼睛,祭司早就不著痕跡地退到安全位置待著。


    李長琴很滿意這種效果,他伸手拍拍旁邊的鱷魚腦袋,再瞄瞄那邊階梯,命令:“去開路吧。”


    大鱷魚遊向階梯,叭噠叭噠地爬了上去,深綠色身體被水洗得油亮亮的,猙獰利齒和凹凸不平的皮膚甚是嚇人,它巨形的身軀在石麵上拖出水痕,而造近階梯的衛兵全都連滾帶爬狼狽奔逃。


    要知道在古埃及鱷魚是一種極強悍的生物,它們經常會在尼羅河邊潛伏,襲擊造近河邊的人們,古埃及人怕鱷魚怕得要死,怕得甚至將它們奉為神明拜祭,以求得到鱷魚的憐憫,少欺負他們。


    “叔叔,你是神嗎?”小孩子軟聲問道,聲音裏探著太多的崇敬。


    神?


    李長琴不知道如何回答,他的身體經過夜昕一半靈魂改造以後得到自愈的能力,就是傳說中的不死身,但除此以外一些第六感較強的生物會感應到他的特別體質,從而臣服。


    而很明顯動物們的感應力都很強,所以基本上李長琴能控製動物們。然而李長琴知道自己雖然能夠控製動物,卻並不代表那些大腦不發達的家夥就變聰明了,它們僅能完成一些簡單任務……你當然不能期望它們突然上知天文,下識地理。


    好友風夜希曾經說過他這已經算是半神。


    半神?李長琴從不重視這種能力,他又不是立誌當馴獸師,這種能力最多能讓哪條狗閉嘴,讓哪條貓別發情,在科技社會裏這根本是英雄無用武之地。但在古埃及可不同,這種能力有著大大的用處,現在不是一群鱷魚供他差遣?比起什麽都來得有用。


    李長琴帶著小孩出水,他想放開這孩子,但孩子卻死死巴著他。


    “你叫什麽名字?”


    “賽裏斯。”


    “賽裏斯,你下去。”


    “……”


    小孩子滿目驚恐,李長琴以為他害怕幾尾大鱷魚,就安慰:“沒事,它們不會吃你。”


    “但父親會把我扔回去。”


    李長琴終於明白了,原來這小子打著這種算盤,想要脫罪嗎?不過他皇兄的死大概不是他的錯。


    “好吧,我會讓你父親放過你。”


    “那我要牽手。”


    “……”李長琴真想把這個小鬼扯下來扔掉,不過現在他需要保持形象,保持一種能夠忽悠大家的偉大神祗形象,所以他忍住了,強扯著微笑應道:“好吧,牽手。”


    賽裏斯終於願意下來,他乖乖牽著李長琴的手一言不發,一雙金瞳略帶不安地打量四周。


    李長琴環顧四周,接觸到他視線的人不忘瑟縮一下,耷下了腦袋。


    眼看起到威懾作用,李長琴醞釀一下氣氛才高聲喊:“我是神使李長琴,受拉神之命前來視察人間,會將人間一切匯報給拉神。而奧西裏斯大人注意到賽裏斯王子的冤案,奧裏西斯大人讓我前來告知法老賽裏斯無罪,大王子的死是必然,冥界已經接納他,並等待重生。”


    四周默然,但李長琴能注意到大部分人都已經信服,他們的肢體動作顯現出一絲崇拜和敬畏。


    法老和祭司瞪著李長琴看,沒有發言。


    法老旁邊有一名紅發小男孩,看上去就是十一、二歲的模樣,他猛地跳起來指著李長琴大喊:“是我親眼看到賽裏斯跟皇兄說話,然後眼鏡蛇就從草叢裏出來咬死皇兄的,是賽裏斯對皇兄下詛咒。”


    突然出來個麻煩,李長琴看這小孩子是初生之犢不畏虎。


    他不欣賞擋自己路的人,即使對方隻是個小鬼:“你誰啊?”


    紅發小子瞪圓眼睛:“你不是神嗎?你怎麽不知道我?”


    他的發言讓人心開始動搖,李長琴不禁挑眉,這孩子挺聰敏,以後說不定是個大人物,但不是現在。


    李長琴高傲地睨視他,帶著嘲弄冷聲說:“神明並沒有空去記住每一個人的名字,沒有貢獻而且不行善隻為惡的人更會被食屍獸吃掉心髒和靈魂,那就更沒有必要記住他的名字。”


    一句話過後,小孩子氣紅了臉,抽氣聲四起,貴族們害怕神使會將今天事上告神明,以後他們就沒有重生的機會了。古埃及人注重死亡和未來多於現在的,特別是享有尊榮的貴族們,更是永遠害怕不能複活多於擔心現狀。


    法老轉頭看著自己的兒子,像是在擔心。


    祭司靜觀了一段時間,他突然大聲喊道:“胡言亂語,你這賊人不要妖言惑眾,我聽到神明的聲音,神並沒有承認你的身份,你肯定是外國的間諜,眾士兵立即捉拿他。”


    李長琴聽了祭司的話就有點煩,同為神棍總是了解對方的底子,有祭司留在這裏找茬特別麻煩。李長琴拿腳尖踢了踢旁邊的大鱷魚,拋一句:“去吃他。”


    大鱷魚就立即爬向祭司,祭司急忙後退,連連呼救:“快點殺掉它,殺掉它。”


    “誰敢殺它?殺死神使的寵物是有罪的。”李長琴涼涼地來了一句。


    “……”


    眾士兵們頓住了,大鱷魚追著祭司,倆一會兒就跑得沒影兒了。


    “我是拉美西斯·二世!”


    紅發小孩突然道出名號。


    還真是擲地有聲的發言,李長琴嗆了一下,冒了一頭黑線。他盯著這個才那一點點年紀的小屁孩,他記得曆史記載拉美西斯·二世繼位的時候應該是25歲左右……他這樣有25歲嗎?


    李長琴俯身低聲問賽裏斯:“喂,賽提當了法老幾年?”


    賽裏斯金眸裏閃著困惑:“父親成為法老一年,神使不知道嗎?”


    “……”一年?公元前1293年?離塞提去死還有14年?


    李長琴愣住了,他不了解這算不算落點誤差,但誤了14年?


    李長琴希望夜昕快點將他救離這個可怕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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