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6章局勢詭異(下)


    陸建章看來,所有人都是可以用好處來收買的,而實際上,整個北洋集團也是這麽建立起來的,部下對於上級的忠誠也建立的這種個人利益與團體利益的共榮之上。


    當年劉冠雄因為“海天”號巡洋艦觸礁擱淺報廢的事情險些被清廷軍前正法,如果不是袁世凱千方百計為他開脫的話,那麽劉冠雄也不會成為現這支巡洋艦隊的司令了,對於劉冠雄來講,這件事不僅僅是利益問題,是救命之恩,所以,劉冠雄對袁世凱是忠心耿耿。


    但是現袁世凱中風癱瘓,無法處理政務,北洋的當家人換成了徐世昌,那麽,這個劉冠雄是否還能保持對徐世昌的忠誠呢?


    正因為對劉冠雄與徐世昌之間的效忠關係有疑問,陸建章才脫口問出那句話。


    “朗齋,你這話是什麽意思?你這言下之意,我這個人不是忠於北洋這個團體,而隻是忠於袁項城?”


    果然,陸建章的話立刻使劉冠雄臉色一變,冷哼一聲,胳膊一抬,掙脫了陸建章的手。


    “劉司令千萬不要誤會,下不是這個意思。”


    見劉冠雄拂袖欲走,陸建章急忙將他攔住,言辭懇切的說道:“下一介武夫,不善言辭,得罪之處,還望劉司令海涵。實不是我不相信劉司令,而是眼下這北洋局麵岌岌可危,北方戰亂,南方也是一鍋粥,現北洋南進第一軍的一些將領公然藐視中樞,徐菊人為此擔憂,下也是憂心忡忡,這說話未免就急噪了一些。”


    陸建章的話讓劉冠雄稍微平息了些怒氣,他重重歎了口氣,說道:“朗齋,你說的這些道理,我何嚐不懂?現的北洋,那真正是風雨飄搖,我當然知道孟恩遠那幫人打得是什麽主意,他們啊,是想趁亂大撈一筆,他們是看到南方那些革命黨自立司令、鎮守使看得眼熱了,他們也想做一方的土皇帝。可是這人屋簷下,不能不低頭啊,我的巡洋艦隊駐泊黃浦江,是防備著杭州那邊過來的聯合陣線的,可是要讓當兵的賣命,不給軍餉怎麽行?


    人家聯合陣線的部隊打仗,都還拿‘作戰津貼’呢,北洋陸軍也拿雙份的餉,憑什麽咱們海軍就是後娘養的?你是不當家不知柴米貴啊,湯鄉銘雖然帶著江防艦隊躲到九江、武漢去了,可是走之前,他專門南京、上海留下不少的親信,那些人都曾巡洋艦隊裏當過軍官,我的巡洋艦隊一到,水兵們隻要上岸,那幫人就去拉攏,封官、許願,那是下了血本啊,他們想幹什麽?現,我都不敢給水兵們放假了,就連那艘‘海圻’號都被我派到長江口遊弋去了,為啥?我怕呀,我怕‘海琛’號上的事情再重演,我怕那幫革命黨又來鼓噪水兵造反!”


    劉冠雄訴苦,陸建章也是越聽眉頭越往一塊擰,這巡洋艦隊的形勢確實很讓人擔心啊,不過相比北洋南進第一軍,巡洋艦隊的事情反而不是那麽緊要了,畢竟,現陸軍才是北洋的根本。


    “劉司令,你去了一趟南京,那裏到底怎麽樣了?王士珍遇刺又是怎麽回事?孟恩遠為何能壓住那幾個師長而被推舉為‘東南巡閱使’?”


    陸建章連珠炮似的發問,劉冠雄卻是連連搖頭。


    “朗齋,若我沒有猜錯,你此次奉命南下,就是為了來探個虛實的吧?孟恩遠是你兒女親家,這我知道,不過你可不能因為這層關係就這麽冒冒失失的去南京。我跟你說,現孟恩遠雖然名義上是‘東南巡閱使’,可是他也壓不住底下的那幫旅長、團長,現人人都說自己擁戴有功,向他孟巡閱使要官、要錢,再加上一個徐寶山一旁煽風點火,這南京城裏可是熱鬧的很啊。我跟你說,其實此次孟恩遠之所以給海軍協餉,就是要我給他撐腰,彈壓南京地麵,這不,這次我帶著‘海籌’、‘飛鷹’兩艦去南京,現‘海籌’跟我一起回上海,可是‘飛鷹’還留南京碼頭上呢,就是給他孟恩遠孟巡閱使撐腰用的。”


    “徐寶山?那個蘇北鎮守使徐寶山?”陸建章問道。


    “還能是哪個徐寶山?就是那個私鹽販子。那小子,近可是風光著呢,跟那幫北洋陸軍的旅長、團長們稱兄道弟,就連北洋軍底下的那些營長、連長也都入了他的那個‘春寶山’碼頭,現的北洋南進第一軍啊,那都快成了江湖會黨了,軍官們見了麵,也都是這個‘堂主’、那個‘紅棍’,出了軍營就進煙館,再不就去青樓,現的北洋南進第一軍,那整個就是一個烏煙瘴氣。”


    “什麽?徐寶山真有這麽能耐?”


    陸建章大吃一驚,他看來,徐寶山這個江湖人物多不過就是湖南、四川會黨的水平,可是現聽這劉冠雄的意思,這個人恐怕不是那麽簡單。


    “你可別小瞧了那小子,我跟你說,徐寶山的那個‘春寶山’碼頭可不一般,那既是青幫,也是洪幫,兩頭都吃得開,不僅蘇北有勢力,上海也很有勢力。自從河南戰敗、北洋南進第二軍全軍覆沒的消息傳開後,這南京的北洋軍軍官們都開始給自己找退路,找來找去,都找到了他徐寶山頭上,結果這麽一來二去,這‘春寶山’的勢力就到了北洋軍裏頭,開始的時候,王士珍還不以為意,後來發現不少營長、連長都成了他徐寶山的弟子,這下才慌了,急忙下令禁止軍官入會,可是已經晚了,再後來,王士珍就被炸彈給炸了,這下子,入‘春寶山’的軍官多了。”


    “這麽說,王士珍被炸,此事徐寶山脫不了幹係!”陸建章一拍大腿,總算是明白過來。


    “我也這麽猜,不過沒證據啊。再說了,徐寶山那種江湖人物,手底下的嘍羅都是些沒見識的亡命徒,叫他們拿刀砍人沒問題,可是怎麽可能會用電起爆的炸彈呢?這個刺殺案啊,我覺得蹊蹺,不是看著那麽簡單。”


    劉冠雄搖頭歎息,但是那邊的那位英國中校顯然關注別的問題。


    “請問劉司令,根據我們英國政府得到的可靠消息,南京前幾天一直處於戒嚴狀態,內外消息不通,就連外國人也無法自由出入,而根據英國駐南京領事先生拍的電報,直到昨天為止,南京城的戒嚴狀態仍未解除。”


    弗朗西斯的話也引起了陸建章的興趣,確實,雖然英國領事曾向相關方麵打聽過,但是沒有得到任何有價值的情報,而這,也正是英國政府決定派遣兩名專業的情報軍官趕去南京的主要原因。


    “今天孟恩遠已經解除了戒嚴令,你們倒是可以進城去,不過我要告訴你們,現南京局勢還是有些不穩,徐寶山固然拉攏了一幫人支持孟恩遠,可是也不是所有人都支持孟恩遠,第五師師長張永成也想當這個‘東南巡閱使’,現兩人正鉚著呢,說不好什麽時候打起來,不過電報局和電報營都掌握孟恩遠手裏,這造勢上,張永成可是很吃了些虧。”


    說到這裏,劉冠雄也覺得話說得太多了些,於是催促陸建章趕緊離船,因為他要帶著那批軍餉趕回上海,安撫那些巡洋艦隊的官兵。


    不過沒等陸建章等人離開“海籌”號的甲板,一名副官匆匆走到劉冠雄身邊,耳語幾句,又將一張電報抄稿呈了過去。


    “這個……朗齋,我看我還是跟你們一起回南京吧。”


    劉冠雄麵色微變,這讓陸建章很是奇怪。


    “南京有變?”陸建章向那封電報抄稿望去。


    “不是南京有變,是巡洋艦隊有變!原本長江口遊弋的‘海圻’號擅自返回上海,脅迫其它軍艦航向黃浦江口,走之前,上海電報局拍發了一封通電,宣布單方麵停止內戰,敦促南北快議和。我手裏的這封電報是南京電報營轉發的,可是巡洋艦隊是五個小時前拍的通電,現,隻怕他們已經駛往長江口了。”


    “什麽?”


    劉冠雄的話讓陸建章極為震驚,愕然說道:“這不是造反麽?‘海圻’號艦長是誰?現軍艦由誰指揮?”


    “人家的電報裏說得很清楚,這是‘起義’!‘海圻’艦長是黃鍾瑛,這通電就是以他的名義拍發的,現軍艦到底歸誰指揮,這可就不清楚了。現啊,咱們還是趕緊去南京,無論如何,把這個‘東南巡閱使’的事情解決,然後才能再談別的,陸軍的事情解決了,海軍的事情才好辦。”


    劉冠雄將電報抄稿交給陸建章,然後一臉陰沉的離開了前甲板。


    陸建章匆匆將電報內容看了幾遍,臉色也是越來越難看,巡洋艦隊這擺明的是打算拉到杭州投奔聯合陣線,現,歸北洋指揮的大型軍艦裏,恐怕也就隻剩下這艘“海籌”號了。


    “嘩變的軍艦是‘海圻’號?那可是一艘英國製造的巡洋艦啊,標準排水量四千三百噸,幾乎是‘海籌’號的兩倍,至於主炮,似乎是兩門八英寸阿姆斯特朗速射炮,也比‘海籌’號強得多,無論是防護還是火力,它都是貴國海軍中首屈一指的。”


    英國陸軍中校弗朗西斯的話增加了陸建章的憂慮。


    這局勢,確實真是越來越詭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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