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7章各施奇謀(上)


    劉冠雄說得不錯,現的南京城裏,風光的人就是那位原清軍緝私營幫統、現的蘇北鎮守使徐寶山,就連剛剛被手下的將領們推舉為“東南巡閱使”的孟恩遠都沒他風光。


    原因也很簡單,因為徐寶山是地頭蛇,江蘇地區,他的勢力根深蒂固,這不僅僅是因為他是“春寶山”碼頭的總瓢把子,重要的原因還於他取得了那位聯合陣線趙委員長的鼎力支持,有這個靠山後頭頂著,再大的風浪,他徐鎮守使眼都不眨一下。


    趙委員長現當然不可能坐鎮南京給他徐寶山撐腰,這兩人之間自然是需要跑腿的人,這跑腿的人主要有兩個,一個叫胡瑛,另一個叫李燮和,這兩人不僅都是聯合陣線的高級幹部,重要的是,兩人都算是趙委員長的親信,而那個李燮和是光複會員出身,那是趙委員長親信裏的親信,至少外人看來是如此,因為那位趙委員長也是出身於光複會。


    這樣兩位趙委員長的親信坐鎮南京城裏,徐寶山自然是信心十足,當然,對方如此辛苦的給徐鎮守使撐腰,那麽徐鎮守使自然也不能虧待了這二位,這不,天剛剛擦黑,又一場宴會舉行了,而宴會的主角就是這兩位趙委員長派來的“特派員”。


    與前幾天的晚宴一樣,這場晚宴也是玄武湖邊的“玄武樓”上舉行,隻不過與前幾天的那幾場晚宴略有不同的是,今晚的這場宴會沒有徐寶山親自作陪,隻有徐寶山的親信楊瑞文帶著幾名“春寶山”的弟子陪著兩位特派員喝酒說話,此外,那些從青樓妓寮裏召來的頭牌紅姑娘們也這酒樓上陪酒。


    這“玄武樓”本來另有名字,原是旗人開設的一座酒樓,革命之後被北洋政府沒收充公,軍政人士手裏轉了幾道手後又成為了民間產業,現,這座酒樓是一位徽州商人名下的產業,不過這後頭真正的靠山是袁世凱任命的江蘇都督朱家保,也正因為這層關係,這南京城裏的軍政人士都將這“玄武樓”當作是應酬交際的佳去處,這酒樓的生意也是興隆得很。


    現,玄武樓上美酒佳肴,鶯鶯燕燕,一派歌舞升平的景象,與那亂哄哄的政局一比,頓時有些“商女不知亡國恨”的無奈。


    酒過數巡,眾人已多少有些醉意,一些癮君子也趁著酒勁躺了煙榻上,那些濃妝豔抹的風塵女子們的伺候下過著大煙癮,酒樓上下彌漫出一股讓人癡醉如狂的氣氛,伴著那吳儂軟語似的歌喉,讓人愈發難以自拔。


    或許,這就是這亂世中的世外桃源吧。


    正當眾人沉浸這虛幻的世外桃源中的時候,樓下傳來一陣“乒乒乓乓”的響聲,似乎是打碎了瓷器,然後就聽見一陣叱罵,接著樓梯“噔噔”作響,幾名身穿北洋軍服的陸軍軍官走上了二樓,就這間包廂的酒桌邊站定。


    李燮和抬頭去望,急忙站起身,向其中一名軍官打招呼。


    “徐鎮守使,你來遲了一個多鍾點,這可得罰酒!我馬上吩咐夥計重布置一桌酒菜,咱們不醉不歸!”


    “啪!”


    徐寶山將手裏的那根馬鞭重重的拍了酒桌上,嘴裏也是罵罵咧咧。


    “王八蛋!聯起手來欺負老子,真把老子當成病貓了!總有一天,讓你們這幫王八蛋吃不了兜著走!”


    一連幾句“王八蛋”,不僅嚇了李燮和一跳,也將胡瑛和楊瑞文的酒意嚇走了幾分。


    看到徐寶山軍裝的衣角**一片,還沾著幾片菜葉,楊瑞文忙站起身,問道:“徐大哥,怎麽了?是不是有人跟你過不去?你這軍裝是咋回事?”


    徐寶山這才注意到軍裝上的菜湯,臉色是難看,手一揮,叫來一名馬弁,嗬道:“你們,把剛才那個敢把菜湯灑到老子身上的夥計拿下,拖到街上斃了!”


    那馬弁摸出手槍,扭頭就走,這可嚇壞了一旁的楊瑞文,急忙將那馬弁喊住,又對徐寶山小聲說道:“徐大哥,這玄武樓不比尋常酒樓,這酒樓可是朱家保罩著的,斃了這裏的夥計,這恐怕有些不妥,萬一有小人向朱家保進讒言,說你這是給朱都督臉色看,隻怕會對咱們不利啊。現朱家保還騎牆,萬一因為這事將他推到了張永成他們那邊,對咱們的大業可沒有什麽好處。”


    徐寶山本欲發作,但是楊瑞文這話說得確實很有道理,於是鐵青著臉愣了片刻,便將那馬弁叫了回來,將被菜湯潑了的軍裝脫下,讓那馬弁再拿一套軍裝過來。


    軍裝一脫,徐寶山上身就隻剩下一件坎肩,現夏末,天氣仍是很熱,於是性將這件坎肩也一並脫去,光著膀子酒桌邊坐下,接過楊瑞文端過來的一碗紹興老酒,一口氣喝了大半,然後將那些無關人員都趕了出去,就剩下酒桌邊的這幾人。


    等徐寶山稍微消了消氣,李燮和才向他詢問事情原委。


    “還能是為了啥事?下午那艘‘海籌’號又回了南京,你們猜那船上坐的人是誰?”徐寶山將那隻海碗扣桌上,反問李燮和。


    “難道不是劉冠雄?”李燮和說道。


    “劉冠雄當然‘海籌’號上,我說的是跟他一起回南京的人,那人叫陸建章,你們聽說過這個人麽?”徐寶山看了看李燮和,但對方卻搖了搖頭。


    “陸建章?略有耳聞,此人是袁世凱的鷹犬爪牙,專門替袁世凱拿人、殺人,人稱‘陸屠’,聽說此人每借宴客之名邀人赴宴,宴席之上將人捕殺,然後請柬之上寫上罪名,這請柬也就被人稱作‘閻王票子’,那是有去無回啊。”胡瑛說道。


    “這麽說起來,那陸建章以後要是給我下帖子請客,我可不能去。”徐寶山臉上陰晴不定,站他身邊的楊瑞文也是臉色不善,那雙三角眼幾乎眯成了一條直線。


    胡瑛是與楊瑞文一起從安徽趕到南京的,這一路之上兩人相處時間不短,對於此人的性格他也有些了解,他知道,每當這個楊瑞文板著臉將眼眯起來的時候,就是他想殺人的時候,至於他現想殺誰,似乎並不難猜測。


    “徐鎮守使,這到底是怎麽回事?那陸建章是袁世凱的爪牙鷹犬,他突然帶著‘海籌’號到南京,恐怕是來者不善啊。”胡瑛慢條斯理的說道。


    “那還用說?陸建章帶著‘海籌’號回來,就是來給孟恩遠撐腰來的!剛才我才知道,這個陸建章,跟孟恩遠是兒女親家,兩人關係鐵著呢!幸虧老子的‘春寶山’收了一批北洋軍官,不然的話,老子現就算是被他們給賣了,老子隻怕還替他們數銀子呢。”


    聽了徐寶山的抱怨,胡瑛有些奇怪,問道:“陸建章來給孟恩遠撐腰,這是好事啊,孟恩遠坐穩了‘東南巡閱使’的位子,對徐鎮守使也是有好處的啊。”


    “是啊,孟恩遠早一日坐穩巡閱使的位子,徐鎮守使就早一日飛黃騰達啊。”李燮和也說道。


    “兩位特派員有所不知,此次陸建章過來,除了給孟恩遠撐腰之外,也給張永成撐腰,現,他打的主意是,孟恩遠做東南巡閱使,張永成做北洋南進第一軍總統官。這麽一來,還有什麽好處給我?”


    徐寶山越說越氣,吩咐手下又端來一碗紹興老酒,一口捫下。


    胡瑛與李燮和都看了對方一眼,不約而同的又各自收回目光,端起酒杯,連連向徐寶山敬酒,絕口不提官場上的事,隻一心將徐寶山往醉裏灌。


    當初兩人接到趙北命令,讓他們以“特派員”的身份趕到南京聯絡徐寶山的時候,就曾得到過趙委員長的明確指示,根據委員長的指示,他們這兩位特派員南京的主要工作就是“把水攪渾”,越渾越好,方便委員長和聯合陣線從中漁利。


    為了把徐寶山變成那根攪渾水的棍子,兩位特派員是使出了渾身解數,吹得是天花亂墜,許的好處足以讓一個石頭人也動心,不過徐寶山轉變立場完全倒向聯合陣線的這個過程中,起到關鍵作用的還是那個豫南戰役,那一仗的勝利,不僅摧毀了北洋軍的自信,也促使徐寶山這樣的騎牆派人物轉變了立場。


    可以說,能夠讓徐寶山轉變立場,靠的還是聯合陣線自己的實力,沒有足夠的實力,現的北洋南進第一軍也不會變成一鍋粥。


    徐寶山決定投奔聯合陣線做內應,這固然是見風使舵的本性使然,但未必沒有他自己的小算盤,按照他的打算,以及這兩位特派員許下的好處,一旦大局定了下來,他徐寶山就能將頭上那頂“鎮守使”的帽子換成“江蘇都督”的帽子,那樣一來,他徐寶山才算是真正的成為了這江蘇地麵上的土皇帝。


    但是現,隨著陸建章的出現,以及他同時拉攏孟恩遠和張永成的舉動,使得徐寶山的如意算盤眼看就要落空,徐鎮守使能不急麽?


    孟恩遠和張永成都想做這個“東南巡閱使”,兩人水火不容,形成鷸蚌相爭之勢,而聯合陣線和徐寶山也就指望著靠著這個局麵從中漁利,可是現,陸建章過來調解兩人的衝突了,讓他們一個做東南巡閱使,一個做北洋南進第一軍統帥,陸建章的意見實際上就代表著北洋中樞的意見,而一旦孟恩遠和張永成因此而捐棄前嫌、握手言和的話,那麽,徐寶山這個漁人還靠什麽漁利?


    本來,這南京的局勢就有些微妙,各方勢力處於平衡之中,一時誰也奈何不了誰,可是現,陸建章擺明了是打算把這一盤散沙的北洋南進第一軍給重團結起來、整合起來,而一旦現這個局麵被他扳回去的話,那麽,眾人苦心經營的計劃就算是無疾而終了。


    所以,無論是徐寶山、楊瑞文,還是胡瑛、李燮和,他們都思考如何應對。


    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北洋,確實不是那麽容易一舉蕩平的。


    現,雙方既是鬥力,也是鬥智,就看哪一方有智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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