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兒持劍鬧事的怡郡王仗著自己乃先皇近係,一直禍心暗藏,慢性病毒一樣蟄伏許久,終因母族、妻族瓜葛,利益所趨,挺而走險,將四年前新皇即位的非議重新提及,打起清正皇室血統的旗號。


    青袍公子拂過衣角再抬頭時,又恢複了溫潤之態,清聲問道:“虎賁營的人來了麽?”


    怡郡王得意冷笑,旋即看著對麵那人漸漸拉下嘴角。看那人目光直視自己,他才覺悟,那人並不是在問身邊太監和宮中侍衛,而是在問他。


    一股寒意心頭而起。


    那站在火光對麵的人,明明還是那身天青衣衫,明明還是那副麵帶淺笑的溫雅之態,卻讓人心裏無風自動地掃過一陣寒雪堅冰,卷過一場沙礫碎石。


    刮得他心疼。


    怡郡王變臉怔愣之際,公子又閑閑問道:“廉郡王同你怎麽講的?該來了吧?”


    怡郡王映著火光的臉越來越扭曲。明明是春天,他卻覺得此時的自己,如同寒冬臘月倒掛在簷口的一條凍魚。硬邦邦的,連骨頭都凍酥了。


    咬咬牙,他聲嘶力竭高呼一聲“殺!”便持劍朝寢宮門前閑閑站立的人撲去。


    原來是因為反心已久,搖旗而動,此時卻是因為成了俎上魚肉,垂死掙紮。


    怡郡王一聲高呼,果然有虎賁營的人應聲而動。同他“偶遇”的虎賁營統領並未賣主求榮,背叛了他,此時正帶著一群屬下浴血奮戰,將龍安殿圍攏。原計劃的確是圍攏龍安殿,可惜,此時卻是被打殺壓迫著攏向一起。如同待宰的羔羊被趕往圈中。


    怡郡王一邊和人廝殺,向那青袍人撲近,心中的確還殘留一線希望,隻盼廉郡王帶著京師衛戍和禁軍依照計劃,速速殺進宮來。


    廉郡王也確實依照計劃趕來了。進宮的路順順當當,宮門為其大開。弄得他覺得自己好像並非帶兵闖宮,扯旗造反,倒像是在外打仗得勝後榮耀而歸,有人夾道歡迎。


    四周過於安靜了。那廝殺聲太遠,聽著動靜不大。


    疑疑惑惑帶著人馬闖過金橋,卻見烏壓壓一片黑藤甲兵,齊整整列隊等候。


    廉郡王心道,他那一同造反的堂兄果然神通。不光擺平了虎賁營,連皇上親領的羽林衛、禦林軍也收買了?看來宮裏那位大勢已去。難怪安靜異常。


    他腦瓜裏正倒騰來去,隻見藤甲兵裏一騎而出,烏黑的戰馬上,鎧甲鋥鋥,衣袍獵獵。


    那人朝廉郡王朗聲高呼道:“王爺來得好慢,本將已經恭候多時了!”


    說是恭候,卻半點兒禮也沒有,一手握著黑馬韁繩,一手持著一杆銀槍,目光灼灼地看著他。


    廉郡王聽那一聲高呼卻是生生一顫,再借著火把瞪眼仔細一看,又是一抖,險些摔下馬來。


    這人他認識,是前年征討永寧侯時,校場整肅出發前,和皇上拚酒摔碗的那位。其時此人並非功高位顯之人。眾人暗笑,敢跟皇上放肆碰杯,不是初生牛犢不畏虎,便是膽大妄為的莽夫。


    誰知,此子不過是璞玉未有琢磨,雄鷹尚未展翅。


    征討永寧侯後,他已升至專門削藩平亂的遠征軍帳下二等副將。收複一疆十三地後,遠征軍依舊在。而他,又連連升級,封從三品大將軍。也不回京禦前領賞,得了聖諭,領著遠征軍東遊西蕩。皇上在京對著疆域圖看哪兒不爽,他就領著人馬去削那誰。


    這應該在千裏之外的人,怎的會突然出現在宮中?又升了?沒聽說他調任京中啊。回京述職?


    管不了那麽多,這位可不好惹。


    這廉郡王膽子沒怡郡王大,腦子倒比那位好使,當即笑道:“原來是紀將軍啊,你在正好。本王收到密報,有人欲對聖上不軌。本王正恐勢單力薄,護駕有失。既然有將軍在,本王也就放心了。”


    “是嗎?”黑馬上的人冷冷一笑,譏諷道,“王爺的密報,本將不得而知。本將倒是聽說,王爺今夜造訪皇宮大內,是賞花遊湖太過暢快了!”


    廉郡王一聽,暗叫不好,回頭去尋賣他的人。隻聽,唰唰唰,身後的人馬突然兵分兩路,一半人馬很整齊地退後一丈,將他的死忠和一群不及應變木然而杵的圍困當中,臨陣倒戈。


    跟著,金橋東西兩側,兩條火龍舞來。羽林衛和禦林軍圍剿而至。


    黑馬上的人又像是和廉郡王說話,又像自語,搖頭笑道:“本將是進京述職的,誰知竟這麽巧,攤上這事兒。天意啊!”又轉頭朝金橋那邊喊道,“你們來了,本將就先撤了!我的人馬在此不合適!”


    那邊人回喊道:“肅清內部,逮著不少逆賊,來晚了!有勞將軍,在此先行謝過!明日還請將軍賞臉,狀元樓喝杯水酒!”


    “行!告辭!”


    兩邊迎風喊完,黑馬將軍扔下呆怔的廉郡王,帶著他的藤甲兵,獵獵有風,策馬出宮。


    此時,龍安殿前依舊在廝殺,不是兩軍對壘,而是清理叛黨。不用等羽林衛和禦林軍救駕,潛伏在宮殿四周的人就將虎賁營的叛徒走狗殺了個五五六六。況且,虎賁營裏還有內訌。等羽林衛和禦林軍的人圍剿過來時,怡郡王的人已經死了七七八八。


    這時,有個人拿著一樣物事遞給寢宮前的人。那青袍公子接過,捏在指尖悠悠轉動,而後從旁邊人箭壺中抽過一支羽箭,隨手擰巴擰巴,將那東西纏在了箭尖。然後,又從旁接過一張弓,架箭。


    怡郡王此時已經看清,那被綁上箭頭的是一支金釵,頓時渾身發抖。又氣又急,又怕又恨!金釵是他姨母,李太妃頭上的。


    “念佛?哼!虧得沒送她去寺廟庵堂,沒得汙了佛門淨地!”


    怡郡王在階下盯著那箭尖的金釵,聽著那嘲諷,突然意識到,從新皇登基,沒有將後宮的人按禮製全都遷出宮去,圈於別處,似乎就為今夜。有人在等著他們造反,然後,趕盡殺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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