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襄大營外,一群士兵正在搬運糧草,他們是從河東來的兵卒,給突厥人運送過冬的糧草。


    搬運完最後一車糧食之後,其中一個壯碩的漢子吐了口氣,悄然走到河邊蘆葦畔無人之處,人有三急嘛!


    一股急流傾瀉而出,整個人鬆了口氣,一身輕鬆。漢子到上遊的地方撩起一捧水,洗了洗手,擦了把臉。


    盡管有的地方已經開始有冰碴,河水相當寒涼,但他一點也不在乎,反而覺得十分清爽。


    待他準備離開的時候,無意間瞧見河對岸走過一群人,其中有人身著鮮亮的皮裘,有人身著長安流行的漢人服飾。


    這樣的搭配,出現在這裏,好像總有那麽點古怪。


    定襄附近因為主要是突厥人的聚集地,身著皮裘不奇怪;偶爾有長安來的官員和客人,身著漢家唐裝的人也不奇怪。


    然而他們一起出現,而且還有點鬼鬼祟祟,偷偷摸摸的意味,那陪同之人好像是和順郡王大帳的下屬,是阿史那思摩的親信。這般低調將這些人安排在河對岸隱僻之處,又是想要做什麽呢?


    壯碩漢子是個經曆豐富之人,眼光和思維很敏銳,一下子便意識到什麽。


    這事恐怕不簡單啊!


    壯碩男子心中泛起了這個念頭之後,便隱身在蘆葦叢中,不動聲色地悄悄觀察著。回到運送糧草的車隊時,時間不免略微有些晚。


    “闞大哥,你怎麽去了這麽久,沒事吧?”一個年輕男子走上前來,輕聲詢問。


    “沒事,有點鬧肚子。”壯碩的漢子不是別人。正是的被發配到河東的闞棱。


    本來按理說他這種人是要被控製起來的,但他因為英國公李績私下的關係很好,加之有謝逸的關係。所以對他比較寬鬆。


    雖說幹的還是基層的事情,但至少自由沒受到格外的限製。比如離開河東前來定襄都是可以的。


    當然了,前提是不能從軍中逃離。


    這一點,李績是有把握的,隻要杜伏威的女兒蔡國夫人杜惜君還在長安,闞棱就不會這麽做,所以可以安心讓他外出。


    “哦。”年輕男子應了一聲,並未懷疑,笑道:“已經送完了。明日一早我們便回河東。也沒隔多遠,定襄竟然這般寒冷。”


    “嗯,天冷,夜晚好好睡一覺。”闞棱吩咐一句,便向突厥人安排的營帳走去。


    冬季天色晚,不久之後便天黑了。


    幹了一天活的兵卒們都很累,因此早早便倒頭入睡了,但是闞棱卻怎麽也睡不著。


    這些年在外行走,從事了太多的事情,他知道很多不為人知的消息和秘密。所以見到一些情景時,下意識會有所聯想和推演。


    直覺告訴他,今日在河邊見到的情況恐怕不一般。更覺得有必要去搞清楚,否則心中始終有些許不安。


    所以當同行的兵卒入睡之後,闞棱悄然起身,憑著高超的身手從巡查的突厥兵卒中穿過,來到了河道對岸那些特別隔開的營帳。


    在一個帳篷外潛伏了很久,直到聽到一個人的名字,他才準備悄然離開,一顆心更是狂跳不止。


    竟然是這些人來了定襄,毫無疑問。他們是來找阿史那思摩了。


    他們想幹什麽也就不言而喻了,闞棱是有見識的人。他很清楚如果這件事真的發生了,會引發怎樣嚴重的後果。


    所以必須將消息盡快傳遞回去。盡量阻止這件事。得讓晉陽的李績知道,聽說好妹夫謝逸也到了晉陽,得讓他們知道這個事情,盡快小心避讓才是。


    他清楚地聽到,帳篷裏的那位薛延陀王子怒意十足的話裏有妹夫的名字。


    也正是因此,闞棱走的有些著急了,所以難免發出了些許聲響,從而引發了不必要的麻煩。


    這裏是薛延陀二王子突利失的住處,保衛本就嚴密,加之前來定襄與阿史那思摩私下商討也是至關重要的機密大事,因此格外小心。


    盡管闞棱隻是發出了輕微的聲響,但還是引起了護衛的注意,立即循聲而來。在一群高手麵前,想要悄無聲息地從容逃走並不是一件容易事。


    闞棱被發現了,但幸好他武功高超,所以在一群薛延陀和突厥護衛的圍攻下,慶幸地沒有受傷,隻是想要逃走卻並非容易事。


    隨著薛延陀護衛的步步緊逼,可謂是險象環生,隨著時間的推移,刀刃離他越來越近。此情此景,當真不是的武功高超就能輕易逃脫的。


    闞棱心中不免暗歎,到底是大意了,自己這條命沒了也就罷了,但如此一來……


    消息到不了晉陽,這天大的事情該當如何?會怎樣一發不可收拾簡直不堪設想。


    就在闞棱心中大叫我命休矣的時候,一個人影突然閃現出來,一通冰冷帶著冰渣的河水猛然潑出來還是相當有威力的。


    一眾薛延陀和突厥護衛避讓的瞬間,兩個人得以有逃生的機會。


    “闞大哥,快走!”


    闞棱這才注意到,自己的救命恩人就是晌午與自己說話的年輕男子。


    “是你?”


    “我看闞大哥久出不歸,恐有變故,前來查看。”


    闞棱笑道:“幸好你來了。”


    這話一點都不假,兩個高手突圍比一個人容易多了。而且年輕男子似乎早有準備,選好了路徑,在第一時間搶到了兩匹馬,加之一些運氣成分,他們趁著慌亂逃了出去。


    隨後有不少突厥騎兵隨後追了出來,但天色昏暗,在草原上想要追到兩匹馬並不是容易事。


    也正是因此,闞棱等二人才有機會逃脫,然後朝著河東的方向縱馬疾馳。


    偷聽的暴露和逃離,必然會導致事件加速惡化,必須盡快將消息通報給河東的英國公李績。


    ……


    “什麽?河東來的運糧兵逃走了?”阿史那思摩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臉色頓時變了。


    突利失在一旁無奈道:“是啊。他不知道在我的帳篷外潛伏了多久,都聽到看到了些什麽,現在人沒抓到。消息肯定是擴散出去了,如果李績和李世民得到消息。想要出其不意便不能了。”


    “哼!”阿史那思摩冷哼一聲,沒有說話,心裏則已經嗅到了些許陰謀的味道。一群人圍攻兩個人,竟然給逃走了,這事讓他怎麽看都覺得有貓膩。


    突利失沉聲道:“可汗,為今之計隻有提前動手了,趕在唐軍沒有應對和準備之前動手,或許還能有些效果。”


    “提前動手?”阿史那思摩眉頭一皺。顯得有些不悅,心中也越發坐實了某些想法。難不成是突利失在給自己做戲,逼迫自己早些就範?


    阿史那思摩心裏有些不痛快,不痛不癢道:“現在如何動手?大河尚未封凍,我們的大軍不方便渡河,而且你父親的大軍尚未到來匯合,如何動兵?”


    突利失一時間有些語塞,薛延陀和突厥在草原上算是互有競爭的對手,彼此間提防是必然的。即便是在合作關係下,現在阿史那思摩肯定會覺得讓他先出兵是充當炮灰。這樣的事情他肯定不能幹。


    “可汗多慮了,我們共同的目標是唐人,商定好以陰山為界更不會食言。”


    突利失的解釋很誠懇。卻也很蒼白,阿史那思摩仍舊是一副不相信的態度,沉聲道:“那好,讓你父親快些率兵到來,否則王子以後莫要再本王麵前多嘴。”


    如此一來,突利失不免有些被動了。父親的大軍不到,阿史那思摩便不動,這回耽誤多少戰機?


    尤其是徹底弄清楚逃走二人的身份後,突利失的心情不免就有些沉重了。


    運氣不好!


    這是心中首先泛起了一個感覺。前來定襄和阿史那思摩商討如此重大的事情,眼看著就要成功了。誰知道鬧出這麽一檔子事情來。一下子顯得很是糟糕,甚至可能功虧一簣。


    怎麽就突然冒出個搬卸工呢?


    自己的運氣就這麽差嗎?突利失心中剛剛泛起這個搖頭。隨即便猛烈搖頭,想要否定這個事實。


    怎麽會呢?自己的運氣怎麽差呢,隻要父親的軍隊到來,或者說動了阿史那思摩,一切還是很美好的。


    ……


    晉陽城裏,謝逸最近的日子很愜意,很輕鬆。


    名義上晉州之事不曾過問,但實際上給李世民的奏報已經送出去了,也算是有個交代。而且李績的人馬已經將晉州安撫妥當,基本上不會再出什麽亂子,所以也沒什麽好擔心的。


    至於北方可能的異常,將要起來的風雲,李績已經親自前去處理了,想來很快就能妥當。


    而自己這待在晉陽城裏,每日陪同李治前去所謂的高祖故居,遺跡瞻仰參觀,當所有的地方都去過之後,才開始顯得有點無聊。


    不過離開卻不那麽著急,一來該走的流程要走完,二來李治對河東相當的眷戀。當然了,主要還是眷戀那位可人的王妍姑娘。


    “謝長史,你說我該怎麽和父皇說起此事?”情竇初開的李治有些難為情地請教起感情問題。


    謝逸笑道:“那看殿下要說什麽了?”


    “有區別嗎?”李治有些不解。


    “當然有。”謝逸笑道:“要麽殿下告訴陛下,說自己有喜歡的女子了,這個很容易,陛下也會馬上成全的。


    不過,若殿下告訴陛下要冊封王妍娘子,恐怕就不那麽容易了。”謝逸悠悠道:“殿下除了給出理由之外,還得有一些出彩之處,或者立下什麽大的功勞,贏得陛下的肯定,然後才好趁喜慶的機會求點什麽賞賜,殿下懂嗎?”


    “呃,這樣啊!”李治淡淡應了一聲,突然有些沉默了,也不知少年皇子究竟再想些什麽。


    晉陽宮裏,就在李治沉思少年心事的時候,有急促的腳步聲傳來。


    “殿下,阿郎,英國公急事求見。”


    聽到夜北的稟報,謝逸和李治都微微錯愕,李績不是去了北邊嗎?怎麽突然回來了,急事求見又是什麽情況?


    難不成北邊的事情有什麽重大變故?謝逸心裏突然有點緊張。


    “快請!”


    李績來的很快,走進殿中和李治見禮之後,便急切道:“殿下,謝長史,出事了。”


    “何事?”


    “薛延陀的突利失去了定襄,似要與阿史那思摩勾結,還牽涉到了長安那位,三者狼狽為奸。”李績一開口,便將危機程度一下子提到了最高級別。


    “阿史那思摩?”謝逸心裏咯噔一下,果然是不好的預感應驗了,薛延陀和阿史那思摩勾結起來意味著什麽不言而喻。尤其是當前吐蕃進犯鬆州,關中府兵盡數南下的情勢下,就顯得格外緊張。


    “英國公,此事消息準確嗎?可否稟報陛下?”


    李績道:“消息應該無誤,我派人前去雁門、定襄方向追尋鬼魅下落,不想遇到前去定襄送糧的闞棱討回,是他親眼看到突利失,聽到了其對話,好不容易才從突厥人的追殺中逃出來的。


    為了核實消息,北部的斥候和暗樁全部啟動,現在基本可以肯定,事實如此。此刻向長安稟報消息恐怕是來不及了,黃河在流冰淩,渡船過不去,而且晉陽到長安多日路程,恐怕是耽擱不得了。”


    “竟是如此……”謝逸問道:“那阿史那思摩什麽態度?確定要反了嗎?”


    “還不一定,但事已至此,恐怕是*不離十,草原上薛延陀部已經在調動,如果到了定襄,加上黃河封凍,阿史那思摩恐怕就坐不住了。”


    李績道:“關中現在府兵空虛,如果他們從河朔草原一路南下,後果確實不堪設想……”


    “這……”不隻是謝逸,連李治也感受到了情況的危及程度。


    李績道:“河東也不是安全之地,我會派人護送殿下和謝長史去河/內,尋機渡黃河去洛陽,暫時安全些。”


    “那怎麽行?河東軍情緊急,本王卻跑了,會讓天下人笑話的。”不想李治竟然直言反對,而且眼中滿是亮光,似乎很興奮。


    他想起了謝逸剛才的話,如果立下點軍功,是不是能向父皇求恩寵,王妍的事情是不是就好辦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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