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碧血灑軍帳


    高懷德軍帳之內,諸將聽了趙匡義的言語都有些惶惶起來,趙普皺眉道:“其實此五將俱不足為慮,也必擁戴無疑,若是強逼就範,隻怕惹出蕭牆之禍來”


    趙匡義不以為然笑道:“軍我等兵馬眾多,況且軍心所向,這五人也不敢多話的,何懼什麽蕭牆之禍來?”


    趙普麵色不豫起來,趙匡義擁立這件事上太過熱心,而且甚為急進,倒像是再替他自己謀取皇位一般,當下對高懷德道:“下留意久矣,那宋延渥,本是漢高祖劉智遠的女婿,後漢國被周太祖所篡,宋延渥不過是人屋簷下討生活,決不會為大周創下的江山賣命。至於張光翰和趙彥徽二將乃是李重進擔任侍衛司馬步都指揮使之時提拔起來的,之後李重進調任淮南,二將便跟了韓通,二將具是一勇之夫,又都篤信佛教,現上天垂象,改朝換代,他二人焉敢逆天行事?而王昭雖然久隨李重進,後跟韓通,但此人刻薄忘恩,小人一個,加的不會逆勢而為,所以這些將領,俱不足慮。”


    說到這裏趙普頓了頓,輕歎道:“隻有白延遇乃是先帝侍衛親軍出身,雖為韓通部將,但他剛毅忠勇,隻怕有些不易說動。”


    高懷德本來對趙匡義的衝動就有些不滿,聽了趙普的話後,才顏麵逐開,跟著沉吟道:“白延遇雖然剛毅忠勇,但他胸無城府。此人韓通之下,那韓通為人剛愎自用,驕傲自大,不懂屈從人事。這白延遇倒是常受韓通的氣,有幾次同我喝酒之時,白延遇也常暴其短,白延遇那邊我親自去說之,或能以此事說動。”


    大家聽了,都十分欣喜,趙匡義撫掌笑道:“如此說來,諸將可以一致擁戴點檢為天子,是沒有什麽障礙了。”


    趙普點點頭說道:“既然如此,便是萬事俱備隻欠東風了,派何人前往勸說點檢,還是有恰當人選方可。”


    苗訓看了看趙匡義說道:“好是請少將軍去講,另外趙先生不妨一同前去,我等自帳外集合兵馬呼應便了。”


    高懷德重重的點頭道:“此事由少將軍去為合適。”


    趙匡義立時應聲道:“此事包我身上,定會讓兄長答應的。”


    但趙普卻皺眉道:“隻是點檢他平素講忠義,如果冒冒失失去說此事,必定被他拒絕,事情反而弄僵了,必須想一妥當的策略,使他無法推辭才好。”


    正商議之際,隻見有帳外軍校來向高懷德稟報道:“將軍,如今軍營兵將紛紛傳說,要擁立趙點檢為天子,待請求將軍去向點檢進言,勸點檢即天子位。並且兵將們說,當今幼主不體恤將士辛苦,將來也不會知道我等功績,我們何必為這種天子賣命,如果趙點檢不願當皇帝,兵將們就都不願幹了,打算回家種地。”


    高懷德聽了,對趙普等急道:“軍心已變,事速行,應迅速召集諸將,說明此事,再請少將軍、趙先生二位入內勸駕。”


    趙普沉吟道:“勸說當以大義為重,點檢決不會親口答應,說願意當皇帝的,全靠大家設法擁護,使他既不必開口,也推辭不掉,這才萬無一失。”


    苗訓點頭道:“這話有理,下已作了妥善安排,趙兄請放心好了。”


    趙普聽他這樣說,已然明白他準備好的定然是皇袍,便向高懷德道:“如此,便速去請眾將來商量好了。”


    深夜之間,陳橋驛的兵營之內,兵士們都是惶惶不安,紛紛竊竊私語,白延遇也參加了傍晚的酒宴,悶熱的天氣讓他心浮氣躁,又聞帳外嗡嗡聲不絕於耳,性起身巡營。


    到了營卻見營軍兵們都不安睡,三五成群的正議論紛紛,白延遇大怒,喝命手下裨將前去查問,不一會兒手下裨將驚慌不已的回來稟報道:“將軍,大事不妙,軍不知何時起了流言,都言點檢做天子。”


    白延遇又驚又怒,急喝道:“是何人造謠生事?將傳流言的人給我抓起來!”那裨將有些為難的說道:“將軍,此刻軍無人不傳此言,也不知該抓誰去。”


    驚怒之間白延遇正想喝命手下親衛上前彈壓軍兵,卻見高懷德手下部將飛馬前來稟告道:“白將軍,高將軍召集諸將緊急議事,商議軍流言之事!”


    白延遇甚是奇怪,軍有流言,各部將軍不再自己營鎮守彈壓,卻去集議什麽屁事?但高懷德乃是前軍主將,自己也不得不奉命行事,當下便喝命手下裨將帶領自己的親衛驅趕士卒回營睡覺,自己則跟著高懷德部將前去營相會。


    不一時,白延遇到了高懷德軍帳之,卻見各軍諸將都來到,高懷德尚未開口,隻見張令鐸便先說道:“高大哥,營裏軍士亂了,都議論要擁立檢當天子,如何是好?”


    言未畢,韓重贇便跳起來說道:“兄長仁厚英武,本就該做皇帝,京城裏那八歲的幼帝和太後被範質這些弱書生把持,我等外拚命作戰,再大的功勞還不是要看範質這些人的臉色?要我說當然就擁護兄長做皇帝!”


    高懷德點點頭,麵泛紅光的道:“正是為此,我特請大家來商議,目前主上幼弱,太後又不諳政務,如此下去,天下必大亂,我等拚死效命疆場,即使掙下汗馬功勞,又有誰來說句好?今日天現異象,兩日並出,一日沉沒,乃是改天換日之象,天象既定,我等不可逆天行事。愚意先擁立點檢作天子,再行北征為是。不知眾位將軍意見如何?”


    白延遇心大怒,忍不住便要開口直斥其非,但卻見諸將竟然都紛紛出言附和,隻有張光翰、趙彥徽、宋延渥、王昭等四將沉默不語,趙匡胤的舊部和殿前軍一眾將領竟然都興奮異常。


    高懷德眼望張光翰、趙彥徽二將說道:“如今乃是天意合讓趙點檢做天子,難道你們二人要逆天而行麽?”


    張光翰、趙彥徽二人對望一眼,見趙匡胤一黨聲威甚盛,心雖不情願,但也隻得躬身道:“我等願隨軍心天意行事。”雖二將沒說讚同趙匡胤做天子,但把二人的決定交由軍心天意而定,言下之意便是造反兵變不是二將的本意,而是被迫而為。


    高懷德點點頭,又望向宋延渥笑道:“宋將軍以為如何?”


    宋延渥見張光翰、趙彥徽二將如此說來,也隻得躬身道:“我和張、趙二位將軍的意思一般。”此刻諸將都是群情洶湧,宋延渥可沒打算豁出性命去保大周。


    高懷德跟著又對王昭說道:“王將軍的意思呢?”


    王昭看了看白延遇緩緩說道:“既然諸公都心意已決,我便也隨大勢而動。”


    白延遇聞言又驚又怒,隻見高懷德看著自己緩緩問道:“白將軍,韓通與你多有不合之處,若是趙點檢做了天子,你有了戴翎擁立之功,便不會韓通之下,何樂而不為呢?”


    白延遇隻見帳內數十雙眼睛都望著自己,猶如芒刺背,他緩緩站起身來,慘然一笑道:“原來你們早就有謀算了,所謂的大勢、軍心、異象,不過是你們的藉口而已,說到底你們都是隻想著自己的榮華富貴,想著自己能夠明哲保身,渾然忘了什麽叫忠義廉恥,先帝去世不到一年,你們便忍不住要兵變造反了?”


    帳內諸將都是怒目而視,不少人已經手按劍柄冷眼看著白延遇,高懷德麵色有些難堪,相勸道:“你也看到了,營軍士們都想擁立天子,而且你就甘願屈居韓通之下麽?”


    白延遇謔的一聲站起身來,冷冷的看著帳內諸將道:“我與韓通不和,乃是私怨,改立天子乃是國之大事,怎可挾私怨而廢國事?況且天子繼位不過半年,有什麽錯處?你們便要擁立趙點檢而廢了天子?說到底你們都隻是為了自己的榮華富貴!”


    帳內諸將麵色都難看起來,高懷德遲疑道:“當今天子年幼無知,隻怕不是明君,不如趙點檢有人望,況且軍心所向,難道白將軍彈壓得住軍兵士們?若是引起軍嘩變,我等便都會死無葬身之地了啊。”


    白延遇冷笑道:“天子年幼正當匡扶,難道年幼便是錯麽?!我等都統兵多年,手下自己兵馬如何統帶,誰人心裏還不清楚?兵卒流言紛紛,若是無人放任攛掇,會鬧到這般地步麽?這裏誰人心裏都清楚,真要彈壓兵士,誰都知道該怎麽做,何須我多言?!你們就是鐵了心想要改立天子,但我白延遇絕不會和你們同流合汙!”


    兩道刀光飛襲而至,白延遇急忙側身一擋,正想抽腰間佩劍抵擋之時,忽覺後心一陣劇痛,跟著低頭隻見前胸一截血淋淋的劍頭戳了出來。


    白延遇眸子一滯,渾身顫抖不已,回頭望去卻見王昭自己背後冷冷的說道:“你看不清大勢所趨,礙手礙腳,便會斷了大家夥的生路,白將軍對不住了。”跟著一抽劍,帶著鮮血那劍抽了回來,兀自燈火映照下,閃著血光,那一腔熱誠的忠義碧血,便灑大帳之內,令人觸目驚心。


    白延遇緩緩的跪倒地,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隻覺得渾身的力氣都飛瀉,直挺挺的瞪視著高懷德,倒地死去。


    張令鐸急忙出了營帳,喝命帳下親衛將跟隨白延遇過來的兵卒親軍皆拿下,以防他們走漏消息,讓白延遇部生出變亂來。


    高懷德看著白延遇的屍身,麵有不忍之色,歎口氣低聲道:“白將軍,你這又是何苦?非逼得大家夥要殺了你。”當下命人將屍體抬下妥善保管,等到明日大事已定,再行厚葬。


    諸將除掉了白延遇後,都是一致擁護趙匡胤起兵的,苗訓道:既然如此應請各位將軍營向全部士兵傳達決定,製止再作議論,以安眾心。於五時集合整隊,待天子出帳,立即取行擁立之禮,大事就可定了。”眾將一一領命散去,自去曉諭所部將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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