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衝剛說完那句話,忽然從燕家軍隊伍的前麵那片河灘上,又爆出一陣呐喊聲,緊接著從晃動的蘆葦蕩,殺出另外一隻隊伍,直奔燕家軍先鋒營而來。


    張衝見狀大駭:“沒曾想這裏竟有如此伏兵!”]


    莫顏皺皺眉頭,她本有心問一句:“難道查勘前路不是張將軍你份內的事情麽?”可是看看他們身邊如此多的士兵,再想想眼下的局麵,況且張衝好歹也是一營統帥,她總不好這樣的地方將他一軍,因此也便忍了,心卻暗暗的給張衝記上一筆,暗道來日一定要好好的元帥麵前商議一下此人的用途。


    安小樓率領身後的一眾士兵敵陣奮力衝殺著,看看蘆葦蕩不斷飛出的箭矢,再看看身後不斷倒下的士兵,安小樓覺得這樣下去不是個事兒,總得有人把裏麵的弓箭手解決掉,因此他牙齒一咬,回身招手道:“有不怕死的,跟我上!”


    眾士兵對安小樓本就十分欽佩,此刻是眼見了千戶的勇猛,因此他一招呼,便有一票人跟上前來紛紛應道:“任憑千戶吩咐!”


    “隨我去破了他們的弓箭手!”安小樓喝道。


    “得令!”眾士兵齊聲道。


    “哎,不用這麽多……少一點!”安小樓哭笑不得的看著身後黑壓壓的一群士兵說道。


    明明隻有十米不到的距離,可是這段河灘上布滿了活人死人以及半死不活的人,每行一步都是那樣的艱難。安小樓帶著幾十號人往蘆葦蕩衝了幾次都沒成功,裏麵射出來的箭雨倒是烈了,並且很顯然裏麵埋伏的弓箭手跟安小樓臨時組成的那支一人的弓箭手隊伍不是一個級別的,他們箭法犀利準確,是典型的狙擊手,若不是燕家軍有安小樓事先帶來的兩盾牌手,隻怕此刻早已屍橫遍野了。


    與安小樓預感的沒有多大差別,綿延數裏的蘆葦蕩,隻要能藏的下人和船的地方,岐王都布下了或多或少的軍隊,總數加起來足有幾千人之多。雖然這隻伏兵從數目上來說不占優勢,但是他們先聲奪人,置地於被動,這使得燕家軍地字營的一萬多人瞬間就陷入了苦戰,不但如此,整個燕家軍還被截成數段,分別作戰。


    安小樓此刻心隻有悔意,他這一輩子都沒這麽後悔過:如果早知後果如此慘烈,他一定會不顧一切的去找張衝說明情況,若是那樣,也許就不會有這麽多兄弟死這裏了,他們當的絕大多數,都還隻是未成年的孩子啊。之後的許多個夜晚,安小樓半夜都會從噩夢被驚醒,夢裏全是今日戰場上的慘烈場麵,帶血的斷臂斷肢,不甘瞑目的頭顱,四周一片血海汪洋……。


    安小樓將通天戰戟橫掃過去,頓時就有數名敵軍招,紛紛吐血倒地。要知道這通天戰戟少說得有三四斤的分量,再加上安小樓那麽奮力一揮,打身上不死也能要了半條命。就這樣,安小樓帶著身後的一眾兄弟殺到蘆葦蕩前,河水有多深他並不清楚,隻知道第一腳踩下去時,那河水竟然冰冷刺骨,與外界的燥熱完全是冰火兩重天。


    雖然水性不足,但是此刻的安小樓早已經忘記自己不會遊泳這件事,他拚命的踩著水往深處走去,當水沒及膝蓋時,蘆葦蕩深處安小樓看到了一條條獨木舟的身影,每條獨木舟上都有幾條手持彎弓的弓箭手。


    “是死是活,是成是敗就看我們的了!”安小樓振臂一呼,將手裏的通天戰戟就往近的一條獨木舟上擲了過去,隻聽嘭的一聲,那長戟竟如一隻利箭一般刺入舟腹,順便也刺穿了坐裏麵的一個舵手的大腿。伴隨著那人的慘叫,安小樓深呼吸一口,一個猛子紮到水裏去,身後數名士兵也如他一般模樣,潛入水,飛速的水裏遊著,不多時就靠近那些船隻。


    安小樓先浮出水麵,他抓住船舷,猛的用力搖晃著,同時喊道:“兄弟們,將他們弄進水裏來!”


    安小樓的帶動下,潛入水裏的士兵們幾人一組,分別包抄一條獨木舟,他們用力搖晃著船體,竟然將載著三五個人的獨木舟連人帶舟一起掀入水去了。獨木舟上的弓箭手作為遠程士兵是十分了得的,但是近戰就未必有安小樓等人這般力氣和能耐,他們一陣驚慌過後,紛紛用弓體砸向水裏的士兵,但是此刻為時已晚,舟都已經傾覆了,人又豈能安好?被掀翻的岐王士兵落入水之後,頓時就成了燕家軍將士們的標靶,刀子捅牙齒咬拳打腳踢,不多時數十名弓箭手就被安小樓和他的手下們糟蹋光了。


    用力拔出通天戰戟,安小樓奮力的向淺水處遊去,那裏他的兄弟們依舊苦戰。重殺回河灘上的安小樓已經是雙目血紅,殺紅了眼的他嘴巴大張著,口嘶喊著:“兄弟們,為死去的兄弟報仇啊!”


    當兵的人耐不住的就是這一句話,為死去的兄弟報仇。同營為兵,這是何等緣分,同帳安寢,這是怎樣的一種情分,戰場上並肩殺敵,流血犧牲,這是怎樣的一種豪情。當昔日與你同甘共苦的兄弟死去時,也是能激戰士們體內那股熱血的時候。聽到千戶這一聲怒吼,原本已經開始疲憊的士兵們頓時又精神抖擻起來,一個個呐喊著揮舞著已經砍到卷刃的大刀向敵軍砍去。


    這衝上岸來的敵人不過隻有區區數,經這樣一番折騰,此刻已經銳減過半。此刻敵人見這一段大勢已去,再看看其他河段處戰火已起,他們也不戀戰,當領頭的一個人吹了聲號子之後,便紛紛往蘆葦蕩內退去。


    安小樓知道不能讓這群人逃走,否則將來後患無窮,無論是從哪方麵來看。因此他提著長戟拚命追趕,他這股拚命三郎的勁頭也感染了身後的那些兵,於是燕家軍的這群士兵們就好象追逐兔子的惡狼一般,死命的追趕著撤退的敵軍,終於雙方蘆葦蕩邊再次交手,這一次情勢一邊倒,燕家軍完全占了上風。


    安小樓這邊血戰著,其他的地字營兄弟也沒好過。


    岐王的伏兵將整個地字營上萬人馬斬成數段,分段包抄著,雖然每一段的人數還是燕家軍占優勢,但是敵人勝兵精且出其不意,這就使得燕家軍陷入被動之。


    張衝此刻仍舊站遠處,身旁圍繞著一群精幹衛兵。自從升做統兵,他就沒有再親自上過戰場,不知怎的,昔日浴血殺敵的他今日竟有些膽怯了。張衝考慮的問題與安小樓不同,安小樓是看到死去的兄弟心痛不已,張衝想的卻是無論付出怎樣的代價都要闖過這一關,否則嚴慶跟前他說不過去,說不定腦袋上的這頂官帽都能就此被擼去。


    以往玉玲瓏心目,安小樓多不過是個頗有些小聰明又油嘴滑舌的男子,除了有點小才之外就沒別的了。雖然那時玉玲瓏也喜歡他,但是直到這一天,她才猛然現原來自己身邊的這個男人除了會耍些小聰明之外,還是一個熱血漢子。她一邊追殺著敵軍,一邊不住的側目注意安小樓,此時此刻,安小樓她心目的形象已經倏然升華,玉玲瓏第一次對他生出敬佩之情來。


    安小樓這邊的戰場已經瀕臨尾聲,將敵軍數殲滅之後,他指揮著會遊泳的士兵將那十幾艘獨木舟拉到蘆葦蕩靠近岸邊的地方擱淺著,然後前後遠眺著,這個時候安小樓才現,整個燕家軍竟然都陷入苦戰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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