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子見我小臉發綠,還以為空氣不好,叨叨著,“剛才放了半天了,你小子還頂不住?”


    我說老爺子這路怎麽越走越瘮得慌,渾身冒冷氣呢?


    老頭一咧嘴,大長牙就漏出來了,“和你們說是實話也無妨,老頭子我這後半輩子就靠這座墳活著呢,今個兒路過順便帶你們兩個下來撿幾個小物件兒回去自個兒好娶個媳婦兒過個日子,我糟老頭子一個,沒啥大本事,就挖這東西混口飯吃。”


    我一聽,說道,“不像啊,我見過挖墳的主兒,都是些不要命的家夥,白天能搶就搶,搶不著半夜再挖人家墳去,個個兒喝土匪似的,沒您這身打扮呢。”


    老頭子呼啦一笑,“那都是些不入流的角色,你拿我和他們比,那真是瞧不起我了,小打小鬧的事兒我還沒幹過,傳出去我這麵子也掛不住。小兄弟看你也有點兒底子,不會就是個普通路過的,你也聽到風聲了是咋的?”


    我一擺手,“啥風聲兒?我還真就是個路過的,倒是幾年前有個厲害的家夥隨便教了我幾手,但自個兒從沒下過水,我在這兒趕上你們純屬趕巧兒。”


    接著我又把自己尋找自己身世的經曆和這老頭說了一遍,唯獨沒提老啞巴的托付給我的那些事兒。


    遇人留三分,也算是我的相交之道了。


    老爺子是個老江湖,一聽也沒多問,上來興致,“今個兒就帶你們開開眼,見識見識正經玩意兒。老頭子我以前也在上麵混過……”。


    我一聽這話,心眼兒又提了幾分,尋思著這老東西別再是個無間道。


    話多必失,插科打諢毛病少,我看光頭那家夥正小心翼翼的跟在老頭屁股後麵,一步也不敢靠前。


    “老爺子,你說的這正經玩意兒是多大個東西?”


    “你小子沒聽當地人說麽,這上麵就是茅岩河的源頭,這地兒不是在前些年挖出過一漢代墓,咱叫你見識的就是這玩意兒!”


    我一撓腦門兒,這事兒段斌和我說過好像,還有什麽土家族的悲壯故事,是在那個叫什麽溫塘的地兒。


    “老爺子,這墓不是被考古隊的給挖利索了麽,咋還剩下點兒東西是怎麽著?”


    就見這老頭子狠狠的呸了口,“就那群吃白飯的家夥,能掘出個狗屁來!連二三流的盜墓賊都配給做他們祖師爺了,整天擺楞些高科技的家夥什兒,還玩兒不利索,好墓都讓人家給挖光了,他們才聽個風,跟個屁的趕來,還挖不出些正經東西,倒是吹牛皮的功夫別人比不了……”。


    老頭子還想說下去,又有點兒顧忌,欲言又止。


    眼看就要走到甬道的頭,後麵的光頭一把按住我和老爺子的肩膀,莫名其妙的冒了句,“聽……”


    我和老爺子的交流戛然而止,細聽之下,“咚……咚……咚……”


    我一聽,敲門聲,第一反應是裏麵有人。老爺子下意識的趕緊把手電筒給關了,接著說了句,靠邊走。


    光頭悄聲說了句,“不是敲門,我聽著像是敲木魚……”,這家夥不愧是從和尚廟裏竄出來的,啥事都能給和尚聯係起來,老爺子止住腳步,叫停我兩個,自言自語說了句,“這墓難道又有人進來?”


    老爺子把手電遞給我,讓和尚跟他一起,我守在原地。他兩個走了幾步又退了回來。老爺子問和尚上麵還有黃紙麽,和尚說留了幾張擦屁股用的,其他剛才都給燒了,老爺子說沒事,小兄弟趕緊給拿下來,說著又從身上的兜裏翻出來一打火機遞給我,順著換走了手電。我心想這老家夥的衣服四個兜就是好使,啥東西都放的下。


    聽他這麽一說以為這兩個家夥要甩開我,不願動彈,老爺子看出來衝和尚使了個眼色,意思是讓和尚去,我一看算了,人家也許沒那個意思,咱跟著人家屁股後麵撿個洋落就不錯了,現在還想挑三揀四。


    我一轉身,老爺子用手電筒的光送我出了地洞,我尋思這東西救命如救火,這老頭要黃紙難道是剛才沒燒夠?地下的東西閑錢少是怎麽地,跑驢車上翻出來一小摞紙,心想這和尚的腚溝也真夠大的,拉屎哪裏用的上這麽多紙,想了想給他留了兩張,剩下的我全帶上了,一扯發現驢車上還有剛剛買下那女鬼的紅袍子,心想這玩意留著也沒用,一會一塊兒拿下去給燒了得了,下麵的東西如果有女的說不準還能接著穿呢,打著了火機照著亮就下了去。


    這黑暗的甬道極其長,我每走一步都能聽見自己的心跳,火光在黑暗中顯得極為重要,但是視野有限,我隻能走一步低頭看看,走一步低頭看看。越走越靠裏,那“咚……咚……咚……”聲越近,走到前麵突然感覺不對勁兒,呼的一陣風兒從耳朵後吹來,這手裏的火機就滅了。我心咯噔一下子提到了嗓子邊,我上來口唾沫又給咽了回去,剛要張嘴叫天哥,就被人捂著嘴給拖了回去。我差點兒本能朝後麵襠部踢去,一個聲音響在我耳邊,“紙帶下來沒?”


    我一聽是和尚,這伸出去的腿一下子軟了。趕緊問怎麽回事兒?旁邊老爺子湊上來,“先別說話,聽聽裏麵到底什麽動靜兒。”


    他這一說,我這耳朵就豎起來了,這細聽之下,果然像和尚描述的,真有點兒像敲空心木頭似的,小時候見過樹上的啄木鳥拿它那個大長嘴敲樹幹,就和這聲兒差不多。我心想難不成裏麵來了和尚在念經給這冤死的鬼超度呢,又聽不見有念經的聲音,唯獨一個“咚……咚……咚……”在寂寞的長道盡頭,順著石壁傳導過來。


    沒這老爺子的話我也不敢點著火機,這四周黑的和一腦袋紮進墨水裏似的,都分不清楚自己在哪兒,老爺子定了定,也沒敢輕舉妄動,半天冒了句,先上去再說,等天亮再下來。說著開始慢慢後退,我這小心髒提的,越到靠外越怕這個時候躥上來什麽,一沒注意直接被和尚給我提了上去。


    這一出來,我鬆了口氣,趕緊問老爺子怎麽回事兒這是。


    老爺子說先攢攢陽氣兒,別沒到底兒呢自個兒先過去了。這大半夜的確實不好下手,等白天把驢車藏好了,拆個板子點個火把再進去。


    今個兒天上沒月亮,星星倒是一個比一個亮,偶爾遠處有一兩盞夜燈似的光閃了閃,也是眨眼就消去,老爺子讓和尚去驢車上把汽油搬下來,我又抱來一塊大石頭,和尚澆了點兒汽油,直接把石頭給點著了,我一看,嘿,真他娘的絕了,這老頭子啥辦法都能想,這荒山野嶺,就石頭多,沒想到這個節骨眼上連石頭都能生火了。


    眼下點火倒不是驅寒,這七月份的天,正是酷熱難當的時候,到了晚上,這山裏的各類昆蟲開始伺機而動,我也分不清哪些是致命的,哪些又是不傷人的,現在隻要見到蟲子,我這都是肚子比眼睛反應的快。火這種東西,可以說是自然界賦予人類最偉大的東西,一無所有的時候隻要有它,就能保命。


    火燃的石頭劈啪響,我離火堆偏遠的地方找了塊石頭躺下,望著源源不斷從四麵八方趕來的蟲子撲向烈火,一時間腦海翻騰。


    飛蛾撲火不是勇敢,而是本能,追求一種真相往往粉身碎骨。盡管前麵有無數的人蜂擁,我依然跟著前往,這不是跟風。是自己也無法控製的欲望。


    天上的繁星似燈,卻因離我太遠而感受不到過多的感情,偶爾它眨一眨眼睛,似乎是證明自己的存在。而後變得安靜。地球也是這繁星中的一顆,不同在於它賦予了生命和認知,然後整個世界開始熱鬧不斷……。


    老爺子躺下也是一聲長歎,似是孤寂中尋到了知音,慢慢悠悠的道出了他自己的滄桑歲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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