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子生於一九三零年,現在也算滿了六十歲,按理說到了耳順的年齡段兒了,這別人說什麽都不應該放心上,但這家夥也是個怪脾氣,遇到個啥事也要較個針兒。


    早年經曆戰火,死了爹娘,做過店小二,賣過洋火,後來進了學堂,新中國成立後,憑本事進了國家地質勘測隊,在淮南也算闖出點名氣,後來趕上文?化?大?革命,他所在的地質隊的頭頭兒被關了起來,他上來暴脾氣一怒之下和帶紅袖章的幹了起來,也順帶著被趕到這旮旯放了十年牛。


    這老爺子年輕的時候不是個老實巴交的人,放牛他也不閑著,沒事兒把牛趕一邊兒去自個兒就開始到處瞎逛了。


    就在他瞎逛的時候,無意中在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發現了一處漢代古墓,當時那個環境,國內亂成一團糟,上麵也不是太安定,他就隱下來沒上報。


    但這家夥自個兒從不閑著,一到時辰上山放牛,就自個兒跑這挖地洞,當天挖完再給洞口藏好了,第二天接著挖。就這樣挖了整整六年多,一條直達地下墓葬主室的通道活活讓他給鼓搗了出來。


    到八十代初,被平反之後,他所在的地質隊改編成國家二級考古隊,換了領導。他一打聽他之前的那個頭兒早在文?革的時候不堪迫害死了,他這再繼續幹下去的心也就沒剩幾分,勉強待了幾個月,眼見體製內的製度逐漸形成,他看不慣的那一套蔚然成風。尤其是從上到下,連領導都不學無術整日溜須拍馬,他所在的大隊都是清一色沒啥經驗的年輕畢業生,心高氣傲,也聽不進他這老頭子的話。他的搭檔還是不錯的,可惜後來因為一個女人分道揚鑣了。總之很多原因導致他一氣之下離開了考古隊。這小子心眼兒多,離開的時候也不忘自個兒偷換了幾件寶貝,出去一賣,這後來的日子過的倒是無憂無慮。


    至於他怎麽跑到嵩山少林寺偷人家東西他就沒說,畢竟不是啥光彩的事兒,他不說,我也不好意思故意揭人家短去問到底兒。


    說起眼下的這座墓葬,老爺子挖通以後自己進去過一回,那還是剛離開這地方的時候,他那十年每天靠挖這個支撐度日,總算是活了下來,這墓也算的上是他的救命恩人了。就在走的前幾天,他獨自一個人,提了盞風燈就下去了,這老爺子知識淵博,又真搗鼓過這東西,眼界和視麵比較獨特,下去也沒打算靠這個發財,尋思著這以後要是再趕上什麽動亂的年代,自己能有個活命錢,就在裏麵抱了幾本字畫,趁著夜色拿了出來。後來進了考古隊,他本來打算把這個上報給國家,哪知道那個時候領導忙著追一個剛進來的女學生,直接把這事兒給扔一邊兒了,後來傳出去有盜墓賊在這片兒挖出了不少東西,這才引起國家的注意,這個時候老爺子已經離開了考古隊,基本對這個事兒沒多大關注,倒是他後來指點了不少盜墓賊,使得道上的人都稱呼他老不死的,棺材板兒之類的,也算是個名堂。


    國家考古隊聽說這疙瘩挖出了東西,冒冒失失的就來了,之後順著盜賊的腳印直接跑到了茅岩河的源頭,在那旮旯把被盜墓賊挖剩下的墓葬又重新挖了一遍,然後對外界宣稱有了什麽考古的重大發現。老爺子聽說後一氣之下招來幾個盜墓賊又在河南山東等地兒製造了點兒動靜兒,讓這幫孫子忙的顧頭不顧腚。自個兒出了口氣。


    我看這老頭子本事不小,迷糊中問他,是不是這上麵那墓葬也是你老爺子先透風給盜墓的了,然後製造動靜讓國家的來,這老頭嗬嗬一笑,說你小子腦瓜子反應倒是挺快,我本意是想把咱腳底下這個大墓葬留給他們,誰知道那群喝酒喝壞腦子的人啥都不懂,就挖了人家屁股,在這疙瘩弄了個破儀器測了半天收工走人了,我真是看著幹著急。


    我說他辦事也不地道,把寶貝都留給盜墓賊不是犯法麽。這老頭子沒放在心上,他說他告訴盜墓賊的那些都是有那麽點兒原則的賊,俗稱“義賊”,在路子上也算的上經常往來的,名聲都不臭。說道名聲不臭,就是這群人完全是缺錢了才下去搗鼓兩件上來,也不破壞裏麵的東西,每次都拿的也不多,頂多幾幅字畫或者破陶瓷罐子,賣的時候也都賣給有心收藏的收藏家,不發洋財,對得起祖宗。再說,那國家考古隊不就是盜墓合法化了,你說人家古人埋地底下礙著咱們啥事兒了,非得披著個光榮帽子掘了人家祖墳啊。


    他說他這就是在渡人,渡死人,養活人。那些人沒錢拿點兒祖宗的東西當點兒錢花,也不是什麽大罪,況且人家吃的也是本事活兒。幹這個沒點本事也幹不來。下去撈玩意兒總得帶點兒風險。


    老爺子說他自個兒很少親自下去,都是些道上的朋友順手丟個一兩件兒給他,他這個人也不花花,偶爾喝點兒酒,那就算是費的了。


    他還吹牛說這找墓這東西,也不全靠風水,曆史上總有那麽些死後也要找存在感的人不按常理出牌,最重要的還是得手裏有資料,有時候一個墓葬能牽出來好幾座。就像這旮旯似的,盜墓賊和考古隊挖的那個看似是個大墓,實際上裏麵沒啥東西,純粹是為了掩護它緊挨著的那座正統的墓,這點要是看不出來,那純屬是打著手藝人的幌子混飯吃的。


    據老爺子說,這腳底下的是座東漢末年的墓,裏麵東西可不少。隨便撿塊磚就夠快活一陣子的了,我這一聽更心馳神往了,盤算著明天多帶點兒上來。老爺子後麵說的什麽好像是些怎麽注意下去別亂跑之類的,我也沒聽清,迷迷瞪瞪想著美事兒就睡過去了……。


    夢裏看見一個姑娘背對著我,長袖長衫,裝束奇特,拉著琵琶。又見自己騎在高頭大馬上,戴著紅花,像是做了新郎官。可是轉眼就是沙漠戈壁,鐵戟刀槍狼煙如幕……


    第二天白天我和光頭還有那老爺子並沒有急著下去,而是趁著天還不是很熱做了大量的準備,老爺子上次進這墓還是二十多年前,歲月無情,那個時候的老爺子自認為爛命一條,膽大心細有力氣,經驗也相較豐富,一個人就敢黑燈瞎火的到處亂闖,上了年紀反而顧多起來。


    他讓光頭把驢車給拆了,老爺子說這就是過來的時候路過一個村子,結果在村子外發現了一破棺材,就拆了幾塊板子弄來兩個木頭輪子,牽了人家一頭驢。我一聽棺材想起來之前那夥人高馬大的人來,又問老爺子在棺材旁邊有沒有見到什麽人,老爺子說話倒也痛快,“人是沒有,骨頭架子倒是好幾副。”


    他比比劃劃的說僅是路過那村子,並沒從村子裏走,那地兒一看就不是人住的地兒,不知道那夥人怎麽遭了埋伏,自己弄了口棺材沒用上,還落了個暴屍荒野的下場。


    我和老頭說那批人我之前可能見過,老爺子吃了一驚,告訴我那些人可都是被蟲子鏤空的,那地兒早在十多年前就成空村了。都是一些不知情的外地人落腳的地兒。他們都是從村子外繞過來的,離村子不遠就有條隔著河的山路,又近便又安全,倒是不怎麽好找。


    老爺子說完看著我頭上噌噌的冒汗,還納悶說這天兒還沒到熱的時候,你小子出啥子汗,我哆哆嗦嗦的說,“這不是熱的,是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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