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家老字號,這個館子我絕對會記它一輩子,我看著驢皮子紙人走了進去,也準備跟著進去,和尚咽了咽唾沫和我說道:“咱能不能換個地方,我估計我這胃適應不了這地方。”


    我說道:“你還有東西可吐麽?”


    和尚道:“我早勒緊褲腰帶了,現在這肚子裏連一瓢水都沒有了。”


    我沒接話,直接走了進去。這楊家老字號這個工夫特別冷清,屋子中央坐著那驢皮子紙人,昨天的那個大娘還有麻子都沒個動靜兒,和尚跟進來看那驢皮子紙人坐的和入了定似的,又把腦袋探出簾子看了看天,問那驢皮子紙人說道:“現在什麽時辰,怎麽沒人?這館子不開了啊。”


    驢皮子紙人眼皮一扯,裂成個十字兒,我都怕他的眼球會掉出來,說了句:“我不看時辰,過一天算一天。”說完盯著我倆盯了半天又說道:“你們身上的傷怎麽回事兒?”


    我跟和尚出來的時候也沒什麽衣服可換,我這一身兒衣服自打去年穿上就沒脫下過,但是穿了一年多也沒現在這麽狼狽,昨天晚上大幹一場後,我整個一身兒成了非洲土著人的打扮。和尚出了寺廟也換過一身兒,昨晚療傷的時候他說你那是老爺子怕他走路太顯眼給臨時買的,當時還附戴了一個帽子,後來帽子在路上被大風刮跑了,剩下一身兒衣服倒是挺結實的,可惜昨晚上那身兒價值不菲的衣服又變成了袈裟,成了坦胸露乳的半邊兒和尚袍兒。早上出來的時候他還心疼呢,建議把那個破煤油燈給賣了換幾個錢買個背心兒結果找了半天沒找到那個破煤油燈。我這幾樣隨身帶著的東西整晚摟在懷裏,安然無損。不過我並沒打算賣掉,一切還沒弄明白之前,這些東西都得留著。


    我跟和尚相互使了個眼色,把那木魚石的事兒給掩了下來,除了那女鬼的話沒透漏外,把昨天晚上被人追殺的事兒和驢皮子紙人說了一說,聽的他目瞪口呆,說道:“我說昨晚那地窖怎麽突然那麽熱鬧,平白無故的增了一大堆屍體,原來都是被你們給砍死的。”


    我趕緊讓他小點兒聲兒,這殺人可不是小事兒,連和尚這類以出家人慈悲為懷的大善人都忍不住大開殺戒,實在是逼不得已。


    驢皮子紙人聽我倆說完後,說道:“這老頭子近幾年變化這麽大,快成魔了。”說話的時候喉結一鼓一鼓的,哇的一下子吐出來個人眼珠子,順手擦了擦嘴,一抹袖子給甩到地上去了,接著說道:“他竟敢喂我吃剛死的人的肉,真是越來越不把我放在眼裏了。”


    和尚盯著那顆被甩出去的人眼珠子,使勁兒的按著桌子,臉蛋子憋的發青,我趕緊轉移他的注意力,對驢皮子紙人說道:“你和他共事多年,他到底是個什麽人?”


    驢皮子紙人警惕的看著我說道:“你不是當兵的?”


    我搖了搖頭,回道:“不是。”


    話音剛落,他那一個手爪子就伸了過來直接扣在了我的腕子上,我旁邊的和尚是練過武的人,也是本能的出手直接掐在了那驢皮子紙人的喉嚨上。驢皮子紙人一咧嘴,撤回了手嘿嘿幹笑道:“我多慮了。”


    和尚見他放開了我,也鬆了手又坐了下來。驢皮子紙人講到,他和老爺子確實是在墓裏相識,在二十世紀六七十年代,國內矛盾空前嚴重,那個時候上麵本著懷疑一切的態度,生怕自己身邊的親密戰友就是某部分的敵特分子,整治運動弄得人人自危。除了政治鬥爭外,剿匪運動也空前激烈,幾乎所有的匪徒都被人認為成了是當年國民黨退守台灣留在大陸的反攻特遣隊,還有一些地方將領借剿匪之名開始掌控實際軍權,以便應對當下可能出現的危機。驢皮子紙人的父輩早在抗日時候就是個土匪頭子,他父親靠賣菜刀起家,亂世中拉起了自己的隊伍,還幫助八路軍打過幾年日本鬼子,後來經曆了一次大規模的戰鬥和正規大部隊失去了聯係,就又入山成了土匪,安了寨子。他父親帶領著弟兄在一九五幾年的剿匪運動中僥幸存活了下來,躲入了深山老林幾年都沒露過麵。


    這驢皮子紙人十六歲繼承他父親大當家的位置,年輕氣盛,想幹出點兒名堂,帶領著弟兄靠挖人家墓發點兒死人財,擴編自己的土匪窩。結果趕上了後來這場剿匪運動,自己的匪窩被打的七零八落,僅剩的幾個弟兄為了掩護自己都見了閻王,他跑的途中正趕上老爺子提著風燈下墓,就這樣,兩個八竿子打不著的家夥成了冤家。


    老爺子在墓裏相中了這驢皮子紙人的身手,後來加入考古隊的時候也偷著給這家夥偽造了證件把他給拉了進去,可恨的是這驢皮子紙人匪性太強,行事作風都是地痞流氓的手段,不過相比那些假惺惺的偽君子他倒是強了不少,那老頭子看他順眼就主動調到他所在的大隊一起共事,老頭子脾氣古怪不受人歡迎,驢皮子紙人豪爽不拘一格,倆人成了一對兒絕佳的搭檔,驢皮子紙人當時對這老爺子還是懷有感激之情的,這老爺子幫他徹底擺脫了土匪的身份,活在政府的眼皮子底下,憑著厲害的相墓術,在同事當中有了些威望,後來這老爺子相中了從日本留學回來的虎妞,結果卻無意給那驢皮子紙人牽了線兒,驢皮子紙人當時也是風流倜儻,禦女無數,直接霸王硬上弓收了那姑娘,這才和老爺子反目成仇,幾年的恩情決裂在一個女人身上,之後就和老頭子斷了聯係,當然這中間的故事很多,先略去不談。


    驢皮子紙人講這老爺子離開考古隊之前從裏麵私自拓出來一卷古佛經,這事兒連上麵都不知道,他還是躲在墓裏的時候聽見幾個同行無意中說起的,據說這東西裏麵藏著一個驚天陰謀,老爺子研究曆史地理風水多年,應該窺測出了一點兒端倪,他後來近十年間幹的一些事兒都讓人難以理解。


    和尚聽他說完,若有所悟的點點頭,我盯著驢皮子紙人盯了一會兒,問道:“那這十年你都在跟著他?”


    驢皮子紙人一聲長歎,說道:“我?我躲他都來不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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