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家叔侄抱在一團,又哭了起來。哭了一陣,房之貝問道:“快告訴三叔,這些年你兄弟二人是怎麽過的?你在這,你哥令昌呢?”


    “我哥……我哥……我哥他已經去世很多年了。”


    “他……?”房之貝兩行熱淚滾滾而下“他是怎麽死的?你又怎麽到了這裏?”。


    “是,和三叔分別後,我們兄弟倆被發配到泉州,在海邊曬鹽,日子過得很苦,時常還有俚族僚人欺負咱們。在那裏過熬了很多年。有一次台風過時,大哥他正在海邊做苦工,被台風刮走了……”想起大哥,房令弘淚如雨下:“後來,我在海邊找到奄奄一息的大哥,想延醫給他治病,卻又拿不出錢來……不久,大哥就丟下我走了。大哥走的那天,到海邊遊玩的馮子遊與我偶然相遇,見我骨瘦如柴,在生死線上掙紮著,把我帶回了恩州,在馮子遊的采石場做事。”


    “原來這樣,難怪我找不到你們,”房之貝上前摟著房令弘,“我以為你兄弟二人熬不住嶺南的苦寒……這真是天不絕我房家,天不絕我房家啊!”


    “三叔你怎麽進潘州馮府當了西席?”


    “我抵達交州後,先時交州府刺史把流人看管得很嚴,沒有機會離開,後來,在薛萬備――就是駙馬都尉薛萬徹的弟弟――的幫助下,我逃出了交州,在南海、雷州、高州一帶尋找你兄弟二人無果,傷心欲絕,那年冬天,饑寒交迫的我在高州街頭上行乞,高州馮子華――馮家二老爺令人把我帶回家中,後來又把我推薦到潘州刺史馮玳的兒子――也就是現在的刺史馮君衡家做西席,馮家待人寬厚溫良,我便在這裏呆下來,這一呆啊,就是十幾年。初時,我還四處打探你們的消息,後來我絕望了,隻想借馮家的一片瓦,度過自己一生中最後的歲月……沒想到……沒想到你哥去了,你還活著!”房之貝說著眼淚又流淌了起來。


    柴俊替房之貝斟了一杯酒說:“來,喝酒!分別三十年後竟然能在這樣裏意外相見,真他媽的太好了!幹嗎還傷心落淚,來,喝,高高興興地喝。”話是這樣說,柴俊想起當年兄長柴令武被殺,一家慘遭變故的淒愴,兩行清淚順著臉頰流到下巴,然後又一滴接一滴的落在酒杯中。


    “對,姐夫,喝!”李枳含淚道:“別哭了,為了慶祝咱們比長孫無忌那老東西多活幾十年而喝!”


    “聽說他後來也被流放嶺南,隻是還沒有徒到嶺南,就死在路上了。”柴俊說。


    “當年吳王李恪在法場時,就曾詛咒過他會步吳王之後塵,九族滅盡的。”房之貝說,不過,高宗皇帝無論怎樣,也不會滅長孫無忌九族的――他是皇上的舅舅,皇上總不可能下令誅殺自己吧。“來,過去的事不去想,喝酒吧!”


    李枳和房令弘、柴俊皆端起酒杯,四人推杯換盞,談起各自別後的情況。喝著喝著,柴俊突然想起房之貝說起的薛萬備,對房之貝說:“你說的那薛萬備,現在就在恩州馮子遊的采石場裏做工頭。”


    “真的?”


    “可不是真的,他已經在那裏呆了有四五個年頭了。”


    “什麽時候給老爺告假,去恩州造訪造訪他。”房之貝高興起來:“你們還知道當年一同流放的其他人的情況嗎?”


    “多著呢,”李枳道:“你知道吳王李恪的四個兒子嗎?”


    “知道,流放之時,他的大兒子李仁不過才七八歲的樣子,比咱們令弘還小一點,他們現在怎麽樣?”


    “他們現在都長大了,那李仁看上去愚鈍不堪,實則極會應對,不但在嶺南娶了媳婦,還替三個弟弟安了家,則天太後聽說他兄弟四人過得清貧,還特地賜他金銀布帛,看來用不著多久,朝廷就會將他兄弟四人赦免了。”李枳說。


    “如此,會不會將咱們也赦免了?”房之貝問。


    “不太可能,我們的流放盡管與則天太後並無幹係――她當時不過一個後宮的才人,從感業寺剛回皇宮――但我們的父母到底是被定為謀反罪的,而吳王李恪,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長孫無忌陷害的。”李枳說完,仰頭將杯中酒一飲而盡,將酒杯啪地放到桌上。


    “其實也不盡然,在長孫無忌的眼中,最想除掉的不是你父親而是吳王李恪,”柴俊道:“誰也不知道當時的內情,說不定高陽公主――”他對房令弘點點頭繼續說,“就是你母親也是受李恪所累,隻是將你父母與你大伯的矛盾作了導火索罷了。”


    “依我看,李仁被朝廷親近也不一定是好事,誰都知道‘伴君如伴虎’的道理,既然我們都適應了嶺南的生活,就在這山高皇帝遠的地方呆下來吧,別去管那些身外之事。”房之貝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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