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事情說定後,黑頭等四人立即分別衝到一處地雷的後麵,也不刻意藏身,各自估計著日軍坦克的路線和自己的逃脫方法。戰壕裏馬丙篤找到慫娃,慫娃已經製作了十幾捆集束手榴彈,還有最後一束正在捆綁,這是敢死隊將要用到的同歸於盡的武器,馬丙篤看看身邊無人向慫娃說:“這些手榴彈你做完後沒有事了,等下跟著衛生隊護送傷員到師部醫院。”


    慫娃奇怪的看看馬丙篤,沒有直接領命:“副營長,我想參加戰鬥!”


    馬丙篤略瞪眼:“你是個懂技術的好苗子,不能白死在這兒,戰鬥結束後無論我們一營是否還存在,你都直接到師部修械所報到,我昨天到主陣地找啞彈時已經給修械所的薑所長說過了。”


    慫娃聽完立刻撅起嘴:“我不去!別看我在工兵排沒槍,照樣能打鬼子!”


    說完轉身撩起上衣,讓馬丙篤看看自己在後褲腰上插的兩顆木柄手榴彈,馬丙篤突然伸手把手榴彈抽出來說:“你連武器都看不牢,打的什麽鬼子!聽我命令,跟隨傷員到修械所報到!”


    慫娃哇哇哭了出來,語無倫次的說:“副營長,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可我昨天當著全營弟兄說了咱十七師沒軟蛋,一營更沒有慫娃,我這要是走了,不是得慫一輩子?!”


    馬丙篤不再囉嗦,轉身甩下最後一句話:“今晚你要是沒到修械所,我照樣崩了你!”留下獨自抹淚的慫娃馬丙篤鑽出隱蔽洞,快步走到戰壕前端,舉起望遠鏡觀察著對麵的動向。


    由於槐樹林的阻擋,無法看到日軍的身影,但樹林的那邊升起了陣陣黃土煙塵,日軍坦克的轟鳴和地麵震動也傳來,再看迷糊和小道士等四人也是趴在距離自己陣地二百到五百米的地方,每人前麵五十餘米都是一處地雷。戰壕裏的士兵都據槍拉栓,重機槍射手雙手握著槍機,在昨天測試過的射界扇麵上左右擺動機身,彈藥手把備用的彈鏈或輕機槍的彈匣整理好,一切準備就緒,現在就等日本人發動了。


    沉寂的時間總是很漫長,但日本人不會讓這種沉寂維持太久,果然,就在重炮停歇的同時,日軍的坦克分為兩隊,幾乎同時從槐林兩則繞出來,後麵密密麻麻跟著身穿黃色軍服的步兵,每隊各有三輛並排打頭,分別衝向一營和三營的陣地,單單留下二營沒有理會。馬丙篤對李雙全說:“營座,看樣子鬼子從北平南下突進過快兵力不足,現在能投入的隻有一個大隊,頂過去這次進攻後鬼子一定會增兵,我們能為後麵石家莊的防線多爭取些時間。”


    李雙全也點頭:“小日本侵我中國無人啊,要是有飛機大炮老子照樣打到東北去!”


    二人分好工準備各自負責指揮一段防線,胡愛民此時卻來到了一營陣地,軍情緊急不及見禮,胡愛民也沒了平時的斯文樣,虎視眈眈的說:“師座看到日軍改變攻擊方向,特派胡某來此坐鎮督戰,凡無命令撤退者,必須踩在胡某人的腦袋上才能過去!也請李營長和馬副營長不要多慮,胡某絕不會幹擾指揮,諸位與陣地共存亡,胡某與諸位共存亡!”


    李雙全和馬丙篤對視一眼,立正之後表示戰至一人也絕不退縮,然後就讓警衛排保護好胡愛民在坑洞內躲避流彈,二人就要分赴戰壕指揮,胡愛民代表師長來督戰,戰鬥就要打響豈能躲在洞裏學老鼠,根本不顧二人勸阻,把一營警衛排和自己的警衛班編在一起,號稱即是督戰隊也是總預備隊,開始巡視戰場。


    李雙全和馬丙篤知道胡愛民能文能武,就不再堅持特意保護,互相點點頭各自走向前沿壕溝。陣地前打頭的三輛坦克越駛越近,後麵的日軍步兵也慢慢散開成扇形,在各中隊小隊的兵曹官佐帶領下,不急不忙的走過來,看模樣不象打仗,倒象是鬆散的行軍,一營裏經年行伍的老兵都清楚,這種看似鬆散的狀態才最為可怕,凡新兵上戰場時要麽畏懼的裹足不前,要麽眼紅的盲目衝鋒,隻有經驗最為豐富的士兵才懂得保持體力,在行進間調整好呼吸,讓神經逐漸興奮,激發身體進入最強的衝殺狀態。


    三輛坦克開路坦克前行不久就發現了國軍陣地前幾百米處有幾個士兵,象是普通遊動偵察哨,就沒有在意,繼續引導步兵衝鋒,可是距離五百米左右時,這幾個士兵卻用步槍對著坦克開火了,子彈打在坦克鐵皮上砰砰作響,坦克手先是一驚後來又大笑,嘀咕了一句支那兵真是不自量力,然後不管不顧的繼續直衝陣地,這下急壞了迷糊和小道士等四人,眼看地雷難有作用,關鍵時候還是迷糊想到歪點子,反身脫下褲子露出屁股,對著坦克晃兩晃,然後係好腰帶又開一槍打中坦克,這下坦克手怒不可遏,大罵了聲八嘎,就調整方向朝著迷糊衝來,不顧炮手的開炮要求,想把迷糊直接碾在履帶下。旁邊的黑頭和曹證也學著迷糊的餿主意,衝著坦克搖晃起屁股,分別收到了效果,小道士作不出這種下流動作,幸好隻有三輛坦克去追逐迷糊等人,自己隻能向後麵的日軍步兵開槍,吸引步兵注意力,借以掩護逗弄坦克的三位戰友。


    追逐迷糊的坦克一馬當先開得最快,並不是坦克手沒想到有埋伏的可能,隻是曆年來所有情報都把中國軍隊的底細摸得通透,眼前保衛正定和石家莊的支那守軍根本沒有任何反坦克武器,昨天陷入河床的幾輛坦克隻是因為地形原因所致,而這裏地勢高平,也沒有任何可以阻擋的壕溝與河流,又加上被“劣等民族”的士兵徹底激怒,脫離了後麵跟進保護的步兵,直衝到迷糊身前五十多米,眼看迷糊體力不支逃命速度越來越慢,已經摔倒在地,再有十幾秒鍾就能痛快淋漓的感受碾碎支那兵骨骼的快樂。


    坦克手駕駛的豆式戰車嚴格的說算不得坦克,隻能算微型戰車,全重不到4噸,對付歐美各國根本露不了臉,可是在中國戰場上卻大顯神威,皆因速度輕快,對道路要求低,再加上中國軍隊從沒有對付坦克的經驗,所以占盡了便宜,這個坦克中隊的成員都是在北平駐紮了兩年多的老兵,戰事打響後,一路從北平南下勢如破竹,隻在保定有過兩次因機械故障和油料耗完而沒有衝到最前麵,現在經過補充維修又登上戰場,夢想著飲馬滹沱河之後繼續飲馬黃河。


    迷糊邊跑邊罵娘,有些記不得地雷的具體位置,腳下突然砰的一響,低頭才看到自己竟然是踩中了反坦克啞彈地雷上的偽裝破板,心中驚慌另一隻腳就不太利索,絆倒在田壟上,左臂頓時扭傷,倉促間沒有翻身起來,而是四腳並用的向前爬行,爬出十幾米才停下,半撐著身體,單手舉槍麵對著越來越近的坦克。


    坦克手看清了迷糊的麵容,和其他被自己殺傷的支那軍人一樣,都是又喘又驚的年輕人,不過這個年輕人有些不同,跑到現在不但沒有扔下槍,居然還在摔倒後用一隻右手平端步槍向自己的坦克射擊,坦克手在意外之中又多了些敬佩,和這樣的戰士作戰才是真正的武士所為,喲西,就讓我送你最後一程吧!可是,坦克手卻發現這個支那士兵的眼睛沒有瞄向坦克,而是直直的看著地麵,心中有略有些狐疑,不過還是沒有停止操縱杆,估算著碾壓前的最後倒計時秒數。不過這個支那士兵似乎沒有那麽視死如歸,突然扔掉步槍向後方翻滾,坦克手還沒有任何反應,隻覺得身體騰然飛起,兩個耳膜什麽也聽不到,眼前出現了人生中最後看到的一片紅色,不知是熾烈的火光還是鮮紅的血光……


    陣地上緊繃著的氣氛隨著這一聲巨響而打破,緊接著黑頭那邊同時成功誘爆了另一輛坦克,第三輛追逐曹證的坦克見勢不妙,趕快倒車逃命,後麵的日軍失了銳氣也不再進攻,四人逃回陣地後,迷糊和黑頭自然神采奕奕,曹證因為煮熟的鴨子飛掉而十分懊悔,隻有小道士無比抑鬱,迷糊有些得意的拍著小道士的肩膀說:“隻要你舍得露屁股,一樣能幹翻小日本。”小道士不吭聲,憤憤的揮拳打在壕溝上,拳頭沒入堅硬的泥土中,迷糊看小道士動了真火,咧咧嘴自去找其他士兵吹牛。


    陣地前兩輛觸雷的豆式坦克都被掀翻肚皮朝天,其中一輛的腹部被炸開了一個鬥大的破洞,火苗從洞中鑽中熊熊燃燒,而另一輛的下場更慘,被大火引起的彈藥殉爆直接肢解成零件。


    另外一路進攻三營的日軍情況就比較順利了,缺乏反製武器的三營從一開始就陷入了對坦克的無措中,隻能用接二連三派遣敢死隊員揣著炸藥包爆破的笨辦法,但是日軍坦克上的機槍和伴隨前進的日軍步兵層層開火,在付出十六個士兵的代價後,硬是炸掉了其中一輛,日軍攻勢為之一緩,三營抓住機會全線開火,堪堪頂住了這次進攻,不過傷亡也在百人以上,已經失去了戰鬥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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