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的交通已經達到了‘千裏江陵一日還’的境界。吳放歌和小豔上午在省城登機,中午才過就到了昆明機場。照這樣,如果趕一趕,下午就能到烈士陵園,可是進了昆明城,吳放歌忽然對小豔說:“你不回家看看嗎?”


    “家?”小豔一下沒反應過來,後來才猛醒過來,吳放歌指的是她繼母現在的家。


    “我在這兒可沒什家……”小豔原本興致勃勃的,被吳放歌這麽一說,立刻就黯然起來。


    吳放歌耐著性子說:“既然來看媽媽,爸爸也要看一下才是啊,而且別人倒也罷了,你不是還有個弟弟嗎?”


    小豔知道吳放歌指的是她父親和繼母所生的兒子,沒好氣地說:“我就你一個老爸!而且什麽弟弟嘛,從小就受寵,長大一點了就老欺負我。”


    吳放歌見有點說不通,就換了個角度說:“我知道你以前在那個家受了不少委屈,可是畢竟你和那個弟弟是有血緣的,血濃於水嘛,而且我聽說他們母子現在的日子也不好過,你現在日子過得好了,又上了大學,說句誇張的,衣錦不還鄉,猶如錦衣夜行啊。”


    吳放歌的這番話正說到點子上了,大凡受過苦受過欺負的人,都想著能有一天在別人麵前揚眉吐氣一會,無論是寬容也好,刻薄也罷,莫有例外。所以話說到這份上,小豔也急不再說話了,算是默許。


    於是吳放歌就在市區中心的農資公司招待所開房住了下來,下午和小豔一起逛街景,順便隨意買些禮物。第二天坐長途車去小豔的家鄉東亭市,這等於又要往北走了。


    到了東亭,自然又是先安頓下來,然後隨便吃了點東西去找人。


    其實小豔的繼母現在也確實挺慘,小豔父親死後不久,她繼母也下了崗,說是什麽‘末位淘汰製’。當年小豔父親健在的時候,喜好大包大攬,家裏什麽是都是自己一肩挑,他這一死,家裏立刻就沒了頂梁柱。繼母一方麵是生活所迫,另一方麵也是不甘寂寞,就又嫁了一個據說是有兩處肉店的人,嫁過去才發現,兩處肉店已經縮水為兩輛鹵肉車了,不過是個小販,日子也緊巴巴的。別人倒也算了,偏偏小豔又是個繼母帶過去的,那日子過得可想而知。所以小豔才合著一幫子不良少年離家出走。


    雖然離開了兩三年,但小豔出走時畢竟已經算是大姑娘了,所以依舊認得原來的住處,當車路過一棟舊樓時,小豔從車窗指著對吳放歌說:“那上麵的五樓就是我爸單位的房子,房改的時候買下來了,後來那個男人騙我後媽把那房子賣了入股做他的肉生意,結果全弄到牌桌上去了。”


    吳放歌聽了輕笑不語。


    又到了一處舊小區,這就算是到了。二人下了車,看著這熟悉的景致,小豔提著行李包,腦袋揚的高高的,還真有點進入狀態了呢。結果還沒到家,就遇到了一個居委會老太太,小豔叫她李奶奶,還對吳放歌介紹說:“李奶奶以前看她挨餓,經常帶她回家吃飯的。”


    恰好這天是周六,一路下來,舊鄰居還真遇到了不少,見了小豔衣著光鮮,都是笑臉相迎的,隻是有一條,都錯把吳放歌當成她的丈夫,於是小豔就笑著一遍又一遍的解釋:“是養父啦,我親生母親的戰友啦。”


    於是下一句鄰居們就會說:“哎喲,好年輕啊。”


    確實,以吳放歌現在的年齡,有個二十歲的女兒確實有些玄乎。


    好容易靜些了,吳放歌就笑著說:“鄰居們對你都不錯啊。”


    小豔說:“也不是,當年我在外頭混時,說我閑話的也不少。”


    吳放歌說:“既然是衣錦還鄉了,也就別講究那麽多了,如果時間富裕,咱們也擺兩桌風光一下。”


    說話間上了四樓,小豔指著左邊的門說:“就這間了。”說著揚手欲敲門,樓下卻跑上來一個穿著背心兒的胡子拉碴的中年男子,仰頭陪著笑臉叫道:“小豔啊,回來啦?我正在下頭打牌……”


    吳放歌猜出那人是小豔的繼母的第二任丈夫,以前辦理收養手續的時候吳放歌雖然沒出麵,但審核資料也見過照片,於是也就伸出手去說:“你好,吳放歌,小豔的養父。”


    那人趕緊伸出兩手和吳放歌握了手,這時門也開了,原來小豔的繼母是在家的,這會兒估計聽見了外頭的動靜也來開了門。


    “快進去做會兒吧,家裏亂的很,別見笑啊”男子說著就把他們往屋裏請。


    吳放歌是打算進去看看的,可是小豔的雙腿卻像訂在了地上一樣,壓根兒不理那男子,隻對繼母冷冰冰地說:“我弟呢?”


    這一聲冷冰冰的,把整個氣氛都弄涼了,繼母先是一愣,然後才說:“他啊,在小區外頭的傳奇電玩城打工……”


    小豔沒等她說完,就拉著吳放歌下樓說:“走,咱們看看去。”


    小豔的心情,吳放歌是完全理解的,也就笑著匆匆和那兩口子打了個招呼,和小豔一起下樓了。


    那男子還在後麵喊道:“大老遠的,不坐會兒啊。”可估計著吳放歌和小豔走遠了,才在背後啐了一口說:“我呸哦,什麽東西啊,還養父,我看是人家二奶差不多!”說著轉回頭對妻子說:“你說是不是啊。”


    小豔繼母沒理他,轉身進屋了。


    吳放歌和小豔又往小區外頭走,走著走著小豔忽然問:“爸,你覺得我後媽漂亮嗎?”等了一兩秒還沒等到吳放歌回答就又接著說:“我看不怎麽地,就是個黃臉婆嘛,真不知道當年我爸怎麽就迷上了她!”


    吳放歌說:“現在是不怎麽樣啦,不過當年我當時見過一兩次,那是你弟還抱在懷裏的,還挺漂亮的。”


    小豔佯作生氣地說:“你啊,同樣是都隻見過一兩次,你怎麽就記得我後媽漂亮,把我給忘了呢?記得那年我來找你,你見了我都認不出。”


    吳放歌笑著打著手勢說:“天呐,當年見你的時候你才這麽高,後來你長大了嘛,女大十八變,我怎麽認得出?”


    小豔嫣然一笑,然後壓低了聲音挽著吳放歌的胳膊說:“老爸,我長大的地方可不止是年齡哦。”


    吳放歌趕緊把手抽回來說:“行了行了,又來了,我看你是習慣了。”


    小豔咯咯的笑。


    到了傳奇電玩城,場子還不小,小豔和吳放歌走了進去,來到前台,小豔問那賣幣的女孩子:“小莊在你們這兒上班嗎?”


    那女孩兒一抬頭驚喜地喊了聲:“小豔!你回來啦。”隨後又看見吳放歌,又說:“這是……”


    吳放歌一看那語氣又要走岔,趕緊接口說:“我是她的養父,養父啊。”


    女孩笑了一下,對小豔說:“你的這個……”


    吳放歌又說:“養父。”


    女孩才說:“你的這個養父真帥啊。”


    這女孩叫小雨,和小豔以前是同學。


    熟人好辦事,小雨離不開前台,但立刻給他們指了方向,也是巧,恰好小莊――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正拿著個拖把走了過來。


    姐弟相見的場麵自然無需描述,幫小莊請了假,又和小雨相約‘有空坐坐’。小豔和吳放歌帶了小莊就近找了家咖啡館坐了。吳放歌見他倆幾年沒見了,一定有些話想說,就借口出去轉轉,隻留下了他們姐弟,自己另找地方閑逛去了。


    十四五歲的男孩子正是抽條的時候,而小莊可能又有點營養不良,所以顯得特瘦,雖然小豔一向認為自己和這個同父異母的弟弟是沒什麽感情的,可是看見小莊這個樣子,還是有些心疼,就問:“你怎麽在外頭打工,不上學了?”


    小莊低著頭說:“成績不好,孫叔(繼父)說,沒錢給我這個沒出息的交學費,就不讀了。”


    小豔皺皺眉頭說:“你媽不管啊,她那麽疼你的。”


    小莊說:“你又不是不知道,孫叔喝醉了她自己還挨打呢,哪裏管得了我……”等了一下又說:“姐,我對不起你。”


    小豔說:“你這話從哪兒來的呢?”


    小莊說:“以前爸在的時候,我老欺負你,然後還去媽那兒告狀。現在我算是明白了,後爹後媽的真靠不住,還好我媽沒再生了。”


    小豔說:“要想公道,打個顛倒,你總算是明白了。不過你還是好,沒學壞,不像我,要不是遇到媽媽的戰友,差點就成女流氓了。”


    小莊的頭這下低的更低了,半晌才說:“我上禮拜才從派出所出來,人家說我年紀小,不夠年齡。現在這份工是李奶奶幫找的。”


    小豔先是責道:“你怎麽回事?”隨後又覺得語氣有點重,於是緩了一下說:“沒事兒,改了就好,不過我覺得學還是要上的,我遇到現在的養父後還不是回去上了學,現在在科大。”


    小莊抬起頭,眼中露出羨慕的表情說:“你真幸運,我怕是沒你那麽好的命了,就好好打工,不在做糊塗事就是了。”


    小豔此時也不敢做什麽主,畢竟她現在吃的住的用的,全不是自己的,雖說上了一個大學,也畢竟還沒有自立,想了半天才說:“我想想辦法吧,最起碼你也得把高中上完了。”


    當晚,吳放歌又開了一間房,讓小莊和他們一起住在酒店。小豔幾次想跟他開口說說弟弟的事,卻始終開不了口。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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