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白天,小豔和小莊去祭奠了共同的父親,他們燒香的時候,吳放歌就在一二十步遠的地方等著,等祭奠完了,他注意到,兩個孩子都哭了。


    晚上,小豔擺了幾桌席宴請鄰居,也請了繼母,卻沒請那個賣肉的,小莊也不說話,那意思是既不是你爹也不是我爹,請他幹嘛?不過既然人家是兩口子,又是個厚臉皮,哪有不來的道理?喝了幾杯又胡說八道,總是誇吳放歌既英俊又能幹又有錢,這話要是平時說說也就罷了,偏偏此時吳放歌是以小豔的養父的身份出現的,而這些詞兒就不是誇讚養父的詞兒,多了幾分曖昧,讓人不由得浮想聯翩。可小豔卻不在乎,反而大張旗鼓地說:“對呀,天下的爸爸也比不上我這個爸爸,隨便哪方麵。”


    吳放歌就有點慘了,隻得隨時把和衛豔的故事講了一遍又一遍,不過他曆來伶牙俐齒,到也把幾個老娘們兒講的眼淚滿眶,後來也成了他的義務宣傳員。宴後,自然是又回酒店住,那個賣肉的很誇張地笑著說:“哎呀,孩子大了,家裏留不住了啊。”可沒人理他。


    又過了一夜,吳放歌沒出門,在酒店裏看了一天的電視,小豔帶著小莊去逛街,裏外三新的都換了,晚上和老同學聚會,很晚了才回來。一想到第二天就要走了,心裏酸酸的,於是又和小莊聊了半晚。最後小莊動情地說:“姐,我對不起你。”


    小豔笑著說:“你有哪兒對不起我的?”


    小莊說:“小時候我老欺負你,還告你黑狀,現在我算是設身處地的明白了。”


    小豔歎道:“不是都說好了不提以前的事兒了嗎?你再熬個幾年,等姐大學畢業工作了,姐照顧你。”說著說著,倆人眼睛都紅了。


    可最終到了離別的時候,繼母和那個賣肉的還有幾個鄰居都來送行,小莊卻躲在一旁蹲著不出聲,任憑別人怎麽喊他過來道別也不過來。小豔隻得過去哄了哄他,又從自己的零花錢裏拿了五百塞到他手裏,並讓他‘聽媽媽話’說完才揉著眼睛上了出租車。可就在出租車發動的那一刹那,小莊忽然追著車跑了起來,哭喊道:“姐,你別走啊,姐,你別留我一個人在這兒啊,姐啊……”


    車內,小豔也是淚流滿麵,吳放歌問道:“要停車嗎?我那也多一個人吃飯。”


    “不!”小豔雖然流著淚,卻堅定地說:“不用停,他是我的責任。”


    吳放歌聽後欣慰地說:“你啊,長大了。”


    小豔此時卻覺得渾身酥軟,一點力氣也沒有,身子一歪,靠在了吳放歌的肩頭。


    回到昆明又住了一夜,吳放歌建議道:“要不咱就在昆明玩兒幾天吧。”


    小豔嘟嘴道:“幹嘛,你不想我媽啊。”


    吳放歌笑道:“怎麽不想,是看你回了趟老家,整天哭喪個臉,這又去看你媽,肯定也是眼淚一籮筐,所以想中和一下,讓你開開心心的去嘛。”


    小豔笑著說:“我沒事兒了老爸。隻要一離開那地兒,我就好了。”


    吳放歌見她那樣子真的沒事兒,於是就隻在昆明待了一天,白天去翠湖公園玩了玩,又想起當年自己在這裏找夏冰和王娟要簽名的事兒來,暗笑不已,然後又覺得遺憾,因為搬了幾回家,那簽名已經找不著了(當然找不著,因為當時就沒簽在本子上嘛)。吃飯時吃的是花宴,菜肴全是各種可食用花卉做成的。吳放歌覺得味道一般,但是卻很新奇。晚上又在酒店睡了一夜,第二天這才坐長途車去了邊境上的烈士陵園。


    陵園不遠處的小客棧這些年又返修了一次,規模和裝修都和往事不可同日而語了,而且經管客棧的綽號‘瘋子’的鄭常仁,目前也基本恢複健康,知道自己是經理,而不是什麽勞什子主任了。不過他還是把客棧打造的跟個軍營似的,員工個個都穿製服(仿製軍服),一般員工的肩膀上是杠,中層領導的肩膀上是星,早上有升旗,晚上有熄燈號,甚至還有一隻小小的軍樂隊,總之,鄭常仁現在就生活在這個小小的世界裏,就仿佛從未離開過軍隊一般。有時有遊客或者來的比較少的烈士家屬不知內情的,還真以為這裏是個軍隊的分支機構呢。


    老戰友重逢,自然開心無比,不過酒宴緩行,先得去祭奠,這也是多年的規矩了。


    吳放歌每次來祭奠都是大手筆,此次也不例外,祭品就用了兩輛皮卡才堪堪裝下,場麵隆重的像個‘公祭’。當然了,最大的重點還是在衛豔那兒。


    等熱鬧的場麵都完了,吳放歌就帶著小豔來到衛豔的墓前,看著那墓碑上的照片,他就沒由來的心痛,半天都沒說出話來,最後還是小豔先說:“媽,我和爸來看你了……”不過話說完一半兒,也說不下去了,忽然抱著吳放歌哭著說:“爸,我想媽媽和我們一起回家……”


    吳放歌輕輕拍著她的背,安撫著她,然後強忍了眼淚說道:“豔姐,我來了,我帶著小豔來的,這幾年她在我那裏生活的很好,現在已經上大學了。我待她跟親生女兒一樣的,其實這話也是多餘,你的女兒不就是我的嗎?你看,她現在是大姑娘了,又漂亮又聰明,又有責任感,你就安心在這兒,我保證她會一天比一天更幸福的。”說完看了看墓碑上的照片,覺得衛豔笑的更好看了。


    晚上,鄭常仁擺酒給這父女倆接風,真是喝了個昏天黑地,而且看那架勢,似乎他對小豔比吳放歌對小豔還好,雖然有些瘋癲,但看得出絕對是發自內心的。不過吳放歌論喝酒確實喝不過鄭常仁,想離席,鄭常仁又哪裏肯放,小豔心疼他,又覺得鄭常仁好玩,就說:“瘋子叔,我陪你喝唄,你讓我爸去睡覺嘛,我們一家老小可全靠他呢。”


    鄭常仁就笑道:“我說放歌啊,你這閨女可真沒白養,可真疼你呢。”


    於是吳放歌得以脫身,而小豔則留下來陪鄭常仁喝酒,其實她哪裏在喝,不過是用白酒沾沾嘴唇而已,而鄭常仁卻一杯又一杯,喝的暢快淋漓。不過喝的多了,話也就多了,那些平時說不出來的話居然也說了出來,忽然眼簾低垂道:“小豔啊,叔對不起你啊。”


    小豔笑道:“怎麽回事兒啊,這幾天淨有人跟我說對不起了。”


    鄭常仁又喝了半杯酒才說:“叔是真對不起你。”


    小豔說:“不可能哦,叔我都是第一次見你耶。”


    鄭常仁說:“我是真有對不起你的事兒,就是不敢說,說了,你肯定恨我。”


    小豔說:“那你不妨說說看,你哪兒對不起我了。”


    鄭常仁脖子上的喉結上下移動了好幾回,一副很努力的樣子,最後手一拍桌子說:“唉,我是真說不出口啊。”


    小豔忽然笑起來說:“叔你真逗,淨沒影兒的事兒。”


    鄭常仁又喝了杯中殘酒,這次算是勇氣鼓足了,可臨張嘴聲音又小了下去:“我……%*&m;……%*”


    小豔沒聽清,忙問:“叔你說啥?”


    鄭常仁又說了一遍:“我&m;…………%%¥。”


    小豔大笑道:“叔你幹嘛啊,沒喝多啊,舌頭怎麽短了?”


    鄭常仁急了,聲音一下子大了起來:“我偷看過你媽媽洗澡!”


    小豔一下子愣了,說:“你,你說什麽?”


    鄭常仁說話的聲音一下又小了下去:“我偷看過你媽媽洗澡……”


    小豔不說話了,一雙杏眼直勾勾盯著鄭常仁,這下他可受不了了,最後帶著悔意說:“小豔兒,是叔不好,那是叔……按現在的話怎麽說呢,那是腦袋進水了啊……小豔,雖然你媽媽原諒我了,可是我心裏一直放不下,你就替你媽媽罵我吧,打我兩下也行。”


    小豔站起來,繼續盯著鄭常仁,忽然問:“我媽身材好嗎?”


    “什麽?”鄭常仁雖然聽清了,卻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所聽到的。


    “我是問我嘛身材好不好?”小豔說著,忽然爆笑起來,弄得鄭常仁不知所措,隻聽小豔又說:“我媽肯定是個魅力十足的女人,不然你們這些槍林彈雨裏都麵不改色的漢子,怎麽一個個都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啊。”停了一下又說:“我要是有我媽一半兒的魅力就好了。”


    吳放歌雖說喝的有點多,但畢竟也算有個節製再加上畢竟這地方特殊,所以第二天早早的就起了,還和員工門一起參加了升旗儀式,而鄭常仁作為老總卻例外地缺了席。吳放歌想來是和昨晚喝酒有關,可一轉眼兒就看見他一個人蹲在花壇的牆根兒那發愣,就走過去笑著問:“幹嘛呢,沒事兒在這兒畫圈圈,詛咒誰啊。”


    鄭常仁抬頭一看是他,就又垂下頭說:“誰也沒咒。”等了一會兒又說:“我都和小豔說了。”


    吳放歌問:“說啥了?”


    鄭常仁說:“說了我當年偷看他媽洗澡的事兒。”


    吳放歌笑道:“你腦子進水啊,這事兒也講?”


    鄭常仁說:“我也覺得我是腦子進水了。”


    吳放歌又問:“那小豔是不是罵你了?”


    鄭常仁說:“沒有,她就是問我她媽身材好不好……”


    吳放歌歎道:“唉……現在的孩子啊,腦子裏想的和我們不一樣,無所謂了,反正她沒怨你就行,以後你的注意點兒,你也是當叔的,別啥都拿出來亂說。”


    鄭常仁又說:“我倒是不怕小豔怨我,我是怕你怨我。”


    吳放歌笑道:“我又有什麽怨你的了?我看你啊,真是個瘋子。”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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