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的天空隱隱出現一個拳頭大小的黑點,眨眼的功夫,便翻騰到眼前,漫天的烏雲似是將要老天崩塌一般,一聲低沉巨大的聲音打破了下午原有的平靜,“轟――”仿佛天空的雲層中矗立著無數的獅子,不斷地咆哮,閃電也不甘寂寞地不斷劃破天空,好像要劈開地球,讓人見了觸目驚心,頃刻之間,滂沱大雨傾盆而至。


    狂風卷起暴雨像是無數根鞭子,狠命地往窗戶上抽,王開宇猙獰的麵孔在雷電交加的窗戶前忽閃忽暗,身後顏飛等人還在添油加醋地說起唐敏下午去找劉小興的事情。


    自從前些天混戰時臨陣脫逃,顏飛從此在周洋等人麵前抬不起頭來,後來聽說劉小興獨挽狂瀾,更是懊惱萬分,恨不能將劉小興抽皮扒筋,看看這家夥到底是什麽貨色。顏飛唯恐天下不亂地說:“宇哥,劉小興也太他-媽囂張了,整個昭龍誰不知道唐敏是宇哥的女朋友,這是往咱們臉上抽啊!哥嘞,你得想個法子,咱兄弟這口氣就不能這麽咽下去!”


    另一個附和道:“是啊宇哥,聽說唐敏去找劉小興那個王八蛋,兩個人在屋裏呆了一個多小時才出來,一場麻將都夠胡幾排了!”


    “夠了!”


    王開宇頭也不轉,一聲暴喝,其他人頓時大氣不敢出一聲,顏飛撅撅嘴看向同伴,同伴的眼神裏亦是放出幸災樂禍的神色。麵沉似水的王開宇緊緊盯著窗外,忽然哈哈大笑起來,讓顏飛等人目目相覷,摸不著頭腦。


    狂風暴雨席卷的馬路上,一名婦人撐著雨傘艱難的行走,忽然傘麵被狂風吹翻,婦人急忙去拽,卻也被吹得似是一片落葉般,在風中打轉。


    王開宇自視相對於劉小興,就是狂風和這名婦人一樣,想撥弄他,自有千般手段。“阿飛,打個電話給周洋,晚上找他打麻將。”


    顏飛答應一聲,拿起辦公室的電話撥出去,接連找了三個地方仍沒見蹤跡,直到一名替周洋看錄像室的小混混告知,才知道劉小興在白石山吹了哨子,周洋和於老四都過去了。


    王開宇聽了冷笑一聲,作為昭龍警界資深的花花公子,又是世家豪門子弟,並沒有將劉小興這種普通老百姓放在心上,即便身手再牛逼,也逃不過一副冰冷的手銬,當下說:“走,到凱撒宮蒸桑拿去!”


    豆大的雨點砸得彩鋼瓦劈啪作響,風雨颯颯伴著滾滾雷聲,威寶集團在山腳設立的鋼棚下,一幫承包商正指揮著工人們搭鍋起灶,燒製大鍋飯,魚肉菜蔬和白酒啤酒碼的如同小山一般,這是因為劉小興要請昭龍的兩位大佬吃飯,自然不敢怠慢。


    讓這些不知轉了幾手的小老板們抱怨的是,自從周洋和於老四拿下白石山的場子,見車收錢,土方、石子抽紅,壟斷加油站,原本可觀的利潤被層層克扣下來,根本沒有多少盈利,一些人已經撤了出去。不甘心的小老板們向上級承包商、公檢法部門討說法,根本沒有任何作用,若不是劉小興鎮住場子,又不知道有多少人遭殃。


    初始劉小興對這些事情並沒有在意,不論任何地方都會發生這種事情,偶爾一些小混混毆打外來工人或是買煙不給錢讓他看見,訓斥一番都乖乖的認了錯,小老板們漸漸認識到了劉小興的威力,可惜送禮人家根本不受,隻能聯合找上門來。


    人心都是肉長的,大多數的小老板都是拖家帶口來幹活,很不容易,劉小興二話沒說,讓戴長軍打電話招呼周洋和於老四兩個:晚上請他們到白石山腳下吃流水席。


    興哥請客,讓二人頗為興奮,還道是劉小興準備和他們一起做,興衝衝地便拉上一幫兄弟過來了,即便風大雨大,興哥的麵子必須要給,別說是流水席,就是喝稀飯也高興的很哪!


    劉小興吩咐人準備酒菜時,袁斌call他,打電話過去一問,好家夥,已經跑到大西南去了,劉小興勸他回來,袁斌說什麽也不同意,若是被老爸知道,不死也要脫層皮啊!大西南挺好,那邊有他的同學,一家人對他都挺熱情的。劉小興隻有勸他有什麽困難盡快打電話給他。


    四輛卡車衝破雨幕,一路駛進鋼棚之中,不愧是昭龍兩個大佬,隨便走幾步都要前呼後擁威風凜凜,更何況是興哥招呼,手下一幫兄弟全都急吼吼的要來,興哥在他們眼裏,不單單是救命恩人,更是神一般的存在。


    周洋跳下汽車,臉上和肚子上的肥肉跟著一抖一抖的,上前親昵地扯住劉小興的臂膀說:“兄弟,今晚雅興不錯嘛!”


    其他小混混也紛紛跳下車,跟著上前打招呼,齊聲咋呼,興哥興哥的叫著,此起彼伏。


    劉小興麵帶微笑,讓戴長軍招呼人坐下,於老四從一旁走過來。


    單說於老四這人,曾是一名中學體育老師,身材不過一米七,樣貌普通,敦敦實實的,很能打,據說小時候他老爹為了訓練他,每天要用棍子擂他的胸前背後,滿身結實的肌肉就是這樣擂出來的。於老四見到劉小興亦是滿臉歡笑道:“兄弟,上次咱們沒碰過杯,這次說啥也得走幾道!”


    “好說!”


    劉小興哈哈一笑,和周洋、於老四兩個並肩走到中間的一張主席桌,光頭佬、戴長軍和幾個小老板作陪,相互寒暄一陣便吩咐上酒上菜,鋼棚裏熱氣騰騰,人聲鼎沸,好不熱鬧。


    道上混的碰到一起,談論的東西無非就那幾樣:票子、女人和車子。老楞已經出院,因為在家裏沒人照顧,臨時住在吳闖家,劉小興每月付五百塊的生活費,這還是客氣無數遍才定下的,公路賽也退給了周洋,這讓周洋抱怨連連。


    周洋拍著劉小興的肩膀道:“兄弟啊,不給哥麵子是不是?那輛公路賽你騎著唄,要是嫌棄,改天哥哥到曠州轉一轉,給你弄輛好的,老四,美國有個啥玩意的,跟天上掃把星一個名字的那個?”


    於老四不屑地道:“沒文化,那叫哈雷!”


    眾人大笑,小老板們幹巴巴地看著劉小興,心裏暗暗著急,都過了一大會,怎麽還沒有進入主題。劉小興笑道:“暫時不說這個,今天請二位來,是因為白石山的事情。”


    於老四大咧咧地說:“兄弟盡管說,哥們能幫忙的絕不落下。”周洋亦是連連點頭,“隻要兄弟發句話,哥哥照著就辦。”


    “別早打包票,這事你們估計有些為難。”


    劉小興將小老板們的苦衷說出來,周洋兩人頓時眉頭緊鎖,到嘴的肥肉誰又願意吐出來,每天日進鬥金,若是改了初衷,那還有多少賺頭。


    劉小興笑嗬嗬地說:“兩位可以再想想,來,先喝酒!”


    提到酒兩人方才眉頭舒展開來,都是有眼力勁的人,不能為這一點小事耿耿於懷,至於給劉小興多少麵子,這還要多做考慮,再次端起酒杯開懷暢飲起來。


    雨越下越大,鋼棚內激情不減,劉小興隻是說了一句便沒有再提此事,這也讓周洋和於老四非常佩服,做大事的男人,根本就不需要那麽多廢話。


    已是晚間臨近九點,諸人酒足飯飽,光頭佬提議再玩一會麻將撲克什麽的,反正下大雨也不方便回去,立刻得到眾人的響應,這些東西在工地上都是現成的,撤去碗碟便拉起了場子。劉小興不好這口,回去也沒什麽事,給周洋做起了參謀,一時間倒也玩的興起,其他桌上也都擺起了長城。


    鋼棚邊上洗碗的工人處傳來一陣騷動,戴長軍跑過去,帶回來倆人,一個滿頭花白,一個粗實漢子,皆是穿著雨衣,腦袋濕透,褲管往下滴水,滿腳爛泥,劉小興注意到來人,忙問是怎麽回事。


    滿頭花白的老人張開漏風的嘴巴說:“同誌,我是姚村的村長,西江下來的水漫過堤了,你們能不能去幫個忙守一下,我去縣裏找人。”


    “怎麽不打電話?”劉小興追問道,其他人也停住了手中的撲克。


    姚村長急道:“江堤上的電話杆子被風吹倒了,要是堤破了,下麵幾萬老百姓可都遭殃了啊!”


    劉小興倒吸一口冷氣,急忙讓戴長軍帶著姚村長到工地上打電話,很快便折了回來,“興哥,電話打不出去,全部占線。”


    “壞了!”


    劉小興叫一聲,仍周洋派人送姚村長到縣裏去,這時現場還有三百多號人,眾人皆在交頭接耳,劉小興叫道:“靜一靜!”


    眾人默然無語,一雙雙眼睛盯著劉小興,劉小興也不廢話,開門見山說:“兄弟們,姚村那邊正在受災,萬一決了口,幾萬老百姓都跟著倒黴,大夥都是爹娘養的,誰都有家人,願意跟我去看看的,站到我身後去!”


    眾人目目相覷,剛才還玩得盡興,這會居然要去抗洪救災,到哪說理去?戴長軍第一個站到劉小興身後,腰板挺得筆直,於老四大咧咧地說:“興哥去,老子就陪一趟!”說完也站到他的身後,周洋苦笑一聲,隻得也跟了過去,可憐這雙拿刀點票子的大手,可能要去扛麻包。


    兩個老大站了隊,其他小混混也不好落下,紛紛湊了過去,不想去的也被硬拉了過去。工地上的工人見狀都瞅著自己的小老板,小老板們看看鋼棚外麵的狂風驟雨,心潮也跟著起伏,但顧慮到自家老小,沒有一個邁步的。


    於老四罵道:“你們這些混球,一分錢能攢個屁出來,今天要是誰不去,老子明天雙倍收錢!”


    周洋更是決絕:“雙倍?太便宜他們了,幹脆直接清場拉倒!既然興哥說了話,這樣吧,凡是跟著去的,七八兩個月的例錢就不收了!”


    劉小興站在兩位大佬中間,聽著兩人的威嚇,心裏暗暗發笑,卻沒表現出來,小老板們已經呆不住了,紛紛靠了上來,“去去去,我們都去!”


    “那好!帶上雨具、工具,出發!”


    狂風驟雨中,劉小興帶著三百多人艱難前行,緩緩繞過白石山邊的江堤小道,此時西江水滾滾而下,想來上遊的降雨早已開始。


    過了白石山就是姚村,江堤上隻有十幾名漢子守著,江水不斷地往上漲,原本水利局在河堤上備存了一些沙石土方,但由於管理原因,大多被附近的村民偷回去蓋房子,故而加固堤壩的材料根本不足。


    凡事都要有一個組織秩序,劉小興當機立斷,一道道命令發布下去。


    “光頭,你帶五十人,到村裏組織群眾疏散到附近地方,先熬過今晚再說!”


    “那誰,你們村裏有多少小推車和麻袋蛇皮袋,盡力全部集中過來,快!”


    周洋插嘴道:“這附近有個糧倉,那裏袋子多。”


    劉小興喜出望外,搖起周洋的粗胳膊道:“救災就需要沙袋,走,帶我去看看。”


    糧倉是縣米廠的中轉倉,值班員說什麽也不願借袋子,被劉小興一腳踹開,開始指揮眾人去抗一袋袋的糧食。


    已經到了這一步,此刻再也沒有人說什麽怨言,眼看江水就要漫過堤岸,所有人都踴躍在前,因為興哥和兩位大佬皆是扛起糧食便衝了上去,誰又願意落後。


    先用糧袋加固堤壩,然後快速調集沙石土方,一點點地將大堤加高,終於把肆虐的洪水擋在河道中,渾濁不堪的江水打著漩渦向下遊奔去,眾人齊聲高呼,姚村長這時還沒回來。


    終於歇了一口氣,累得筋疲力盡的周洋一屁股坐在沙包上,見劉小興仍活蹦亂跳的精神十足,暗歎一聲,忽覺手掌心傳來陣陣鑽心的疼痛,翻開看看,滿是血泡,這還怎麽拿刀砍人、摸麻將砌長城。


    通過詢問村民劉小興方才了解到,這段江堤原本是能擋住江水的,威寶集團圈下這塊地皮之後,準備修建水上遊樂園,硬是將江堤削了一尺半,另外還有數裏外的魏村段,也是這樣。


    “操――”


    夜幕下的暴雨中,劉小興恨恨地罵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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