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裏,寶兒的心裏舒緩了一些,從王二嬸懷裏探頭出來,發現躺在炕頭上的小妞正努力撇頭過來看自己,但是無奈枕頭固定著頭型,隻能眼睛往這出聲的地方瞄兩眼,這嬰兒真是幾日不見就長大了一些,寶兒抓著小棉襖裏的小手,咿咿呀呀地哄著小妞。


    陳媒婆上門一事,村裏真沒傳出什麽話來,寶兒往豬圈裏扔了一些曬幹的稻草,又將一些稻草紮成了排蓋在雞舍和豬圈的上麵,家裏收了不少雞蛋,寶兒趕在下雪之前想著進城把上回的苞米給取回來,不然哪天一下大學,封了山路就去不了縣城了。


    這天清晨王二叔帶著寶兒去了縣城,寶兒縮在祿德懷裏,這牛板車的車速大清早的也覺得十分的冷,籃子裏放著這些天收的雞蛋,寶兒數數三隻母雞約莫生了五十來隻的雞蛋,走進牙行的時候,那掌櫃的見是他們也不多說,直接看了下這雞蛋,很是爽快地付了錢,原因無他,早前的那二十個雞蛋,後來掌櫃的拿去送了人,結果個個敲開來都是好的,這他才確信了寶兒他們確實養的出生那蛋的雞,所以這次才這麽幹脆,他也不怕他們以壞充好,這順天牙行在這裏是什麽行頭,他們沒打家劫舍的去了已經很不錯了,還怕別人三番四次的上門詐騙麽。


    寶兒將銀子放到懷裏的錢袋裏,往棉衣裏挪了挪就拉著祿德要去米店,剛走進那米店,就恰好看到那磨粉的大嬸從裏屋子裏出來,“喲丫頭,你可算來了,再不來,咱家閨女就要把你的東西給蒸了吃了。”


    寶兒這才看向懶懶在櫃台後的阿茵,到了冬天這越發的冷了,她早就穿起了一身的厚棉襖,帶著袖套子懶懶的坐在那裏,注意到寶兒的目光,掃過來就是狡黠的笑了一下,繼續盯著櫃台上的書出神。


    寶兒讓祿德留在外麵,自己跟著大嬸進了裏屋,“大嬸,那苞米好磨粉不?”


    “不太好磨,我開始試了一些,結果磨的不是粉末,顆粒很大,我看那苞米是不是曬之前外麵還有一層薄薄的殼啊,我就拿東西都磨了一下,磨出來果真細了不少,你看。”大嬸說著就從袋子裏掏出一把苞米粉給寶兒看,這還是沒有大米磨的來的粉細,在勝在蒸熟了這東西也是個軟膩的,暫且當個粗糧也不錯。


    寶兒付了工錢準備拿過袋子走,卻被那大嬸喊住了,在那有些踟躕,“姑娘,咱們少奶奶前些日子來巡店,見到你這苞米很新鮮,就讓我等你過來拿了問你買一些回去嚐嚐。”


    寶兒爽快的拿著店裏用來裝盛米的物件舀了滿滿兩碗拿出來,“大嬸,這就是鄉下種的東西,值不得幾個錢,不要了,你們少奶奶要喜歡,來年我種的多了倒是可以賣一些給她,這兩碗也不值幾個錢,就算哩,大嬸你也幫我磨了粉。”寶兒急忙推脫她拿出來的錢,“您要是再這樣我就不好意思給了。”說著就把裝苞米粉的袋子給祿德,自己跟著也出去了。


    寶兒不太懂過年要準備些什麽東西,就在果鋪裏買了一些小碎嘴,大都是一些瓜子花生的,這些都包上了漂亮的紅色外包裝,也有直接打稱的,寶兒買了幾縷紅繩,又在紅紙攤子上買了幾張紅紙,逛了一圈才回到王二叔那裏。


    這真正的采辦年貨的日子還沒到,王二叔此番就是特地帶寶兒他們進城來,見他們辦好了事,就趕早回了墨家村,下午的天稍微有些太陽,寶兒聽著那車軲轆的聲音,忽然有些犯困,搖搖晃晃間竟然窩在祿德的懷裏睡著了,一覺醒來,牛板車已經到了家門口。


    寶兒向著王二叔道了謝,將買的一包的果子塞到王二叔的懷裏,笑眯眯的看著他駕車離開自家,這才跟著祿德慢悠悠地回了屋子,小栓乖乖的坐在炕上寫字,那天哭鬧之後他就鮮少去找二狗了,寶兒倒不是不讓他去找同年紀的玩,隻是有些話,本不是他這個年紀這個心靈領悟的到的,肯定是有好事的人在背後唆使他說,人的心胸有時候就是狹窄的很,自己好不了就越加見不得別人好。


    新年的預想就在寶兒見著那兩頭小豬膘肥體壯的日子下,悄悄來了...


    第一場大雪後,寶兒望著那滿山被銀雪覆蓋的山脈,才真正有了瑞雪兆豐年的感覺,哈一口氣都帶著濃濃的白霧,屋簷下的狗窩她都墊了上好幾件破舊的衣服,大毛他們也縮在屋子裏不肯出來,這雪下的紛紛揚揚,從前天開始到今天早上才小上一些,寶兒伸手接了幾片雪花,在手心裏很快就融化了。


    小栓翠兒倒是個不怕冷的,直接衝到了院子裏,雪蓋著院落還是薄薄的一層,踩上去連帶著凍僵的泥都有些瑟瑟作響,一路過去就看到兩雙小腳丫子在地上落下印子,這距離過年都還有一個月的時間,寶兒家趕在下雪之前就讓祿德和祿生進城將要采買的都買了回來,其餘的東西村裏的雜貨鋪子裏也有。


    寶兒見他們倆跑的有些久了,急忙招他們回來,拿著毛巾拍著他們身上的雪花,“別皮,你看著鞋子都濕了,到時候凍了姐可不管。”


    小栓他們蹦跳著根本不等她拍兩下就又跑院子裏,一人從台板那裏抓一把雪開始扔了起來,寶兒怕冷隻能站在屋簷下,告訴他們不準玩了出院子,寶兒也就隨了他們,自己走進灶間,將發好的麵團拿了出來,用麵粉和苞米粉混合在一起的麵粉團,透著一些奶黃色,寶兒在案板上撒上一些幹麵粉,站在小板凳上開始拉揉麵,將麵團都揉的均勻了之後,就像當初看到人蘭州拉麵店的師傅那樣開始扯麵,寶兒不會甩的那動作,隻能慢慢的扯,直到扯的還算細的時候擰斷了兩頭的麵團子,將細麵放入翻滾的熱水中。


    又這麽扯了一些寶兒將鍋蓋蓋上,燜煮著一會麵條,這邊另起的灶上將煮熟的雞蛋撈了出來,陶幹了水從壺燒心中舀了一些出來,放下一些菜燙熟了之後,將地窖裏拿出來的醃蘿卜切了細細的絲放在一旁留用,雞蛋放在冷水裏剝了殼都切成了兩瓣。


    在湯裏放了鹽加了一勺的豬油進去,屋子裏頓時飄散了一股特有的香氣,放上幾個碗將苞米麵撈了出來裝好,切了幾段細碎的蔥花撒在上麵,將燙熟的白菜和蘿卜絲都放了上去,再放上半個煮熟的雞蛋,寶兒也叫不出這是什麽名堂的麵,隻覺得聞著那味就食欲大開。


    喊了小栓進來吃飯,才那麽一會的時間,倆小的就小臉紅撲著,棉鞋上沾滿著雪花濕了一大片,寶兒趕緊讓他們脫了鞋子,小腳板凍地冰冷的還咧著嘴衝著寶兒笑嘻嘻著,一不留神那冰冷冷的手掌就貼在了寶兒的臉上。


    “呲~”寶兒倒抽一口氣,小栓縮的很快,一脫了襪子咕嚕一下就爬到炕上的最裏麵,衝著她扮鬼臉。


    “快出來,腳都是濕的別踩褥子上。”寶兒捂著臉幫翠兒也脫了鞋子,去灶間打了一盆熱水回來,讓他們坐在小板凳上泡了會腳,這若是生了凍瘡就難辦了,小栓見寶兒凜起了神色就乖乖下了炕和翠兒一起坐在板凳上,才一會那又消停不了地左顧右盼,聞著那麵香,小腦袋都快要湊到了灶間,寶兒看著好笑幹脆把麵端了出來放在桌子上,“做好了,別把水濺出來,等大哥回來咱們就吃飯。”


    說著祿德和祿生就回來了,一早見雪大就去了一趟地裏,有些菜過的去霜凍,有些怕給凍壞了根部,到時候回暖了直接就爛掉死去了,幹脆好摘的都摘了回來,這麽冷的天還能保存不少日子,祿德拉開簾子外麵就灌進來一陣冷風,寶兒看著那糊了一層的窗紙總覺得不夠牢固,拿起毛巾幫著他們撣著褲子,“大哥,外麵還在下雪麽?”


    “停了,你要出去,外麵路滑著呢。”


    “那我晚點去趟鋪子買些紙回來,把窗戶再糊上一層,下午咱們把屋子掃了把牆貼了。”寶兒催著他們上桌吃飯,一碗熱騰騰的麵下了肚,身子暖了不少,早前醃下的壇菜現在可以吃了,從地窖裏撈出來的時候還帶著股碎冰渣子,寶兒將壇菜放在溫水裏浸著,一人扣了一頂帽子分工開始大掃除。


    翠兒和小栓倆人一人一塊抹布站在廂房的炕上擦櫃子,寶兒在炕上和櫃子上鋪了遮蓋物,祿德才上去拿著掃帚開始掃屋梁上的灰塵,剛修繕過的屋子屋梁上很幹淨,寶兒去灶間裏燒了一大鍋子的熱水,絞幹了毛巾開始沿著門框窗沿擦了一遍,拉開厚厚的門簾一陣冷風就吹了進來,寶兒將地上的灰塵都掃了出去,看著祿德他們弄的差不多了,就從櫃子裏拿了錢袋去雜貨鋪,雪剛停就有不少村民出來了,寶兒沿路打了幾個招呼,很快走到了辛家的鋪子。


    “辛嬸,我要一些糊牆和糊窗子的紙。”許氏從一堆的年貨中抬起頭,從櫃子上取下一些糊紙,“要多少啊?”


    “一共四件屋子,辛嬸你看著唄。”許氏給寶兒估摸著包了夠四間屋子的糊紙,又包了一些好的糊窗的遞給寶兒,寶兒從錢袋子數了錢正要給她,門口傳來懶懶的一聲,“喲,這天氣還有人上門買東西,這不是沈大家的閨女麽。”


    寶兒將錢放在櫃台上,轉頭一看,原來是白氏,悠悠地挨在門邊,穿著粉紅繡邊的襖子,領口處還有些稀稀疏疏的一點白毛,眼神掃過寶兒手中的紙張,略微露出一絲不屑。


    “白大嬸好。”寶兒咬字清脆地喊了一聲,加重了大嬸兩字,抱著糊紙準備離開,剛到門口迎麵就是一陣的勁風,寶兒身子小手中還拿著紙,這一吹下意識的後退了兩步,耳旁傳來白氏咯咯的笑聲,“買紙糊有什麽用,這風大了,還不是吹的破。”


    寶兒不理會她的話,扭頭就問許氏,“許嬸,你們家的糊紙這麽差,風一吹就破了?”許氏過來拉扯了下白氏,“她和你開玩笑呢,怎麽會麽,風吹不進的。”


    寶兒這才仰起頭看著白氏,極為認真的說道,“白大嬸,你別詆毀人家許嬸家的東西,到時候被你說壞了,沒人買東西可不好。”寶兒拿口氣很是較真,一板一眼沒有開玩笑的樣子,白氏一愣,對那句大嬸耿耿於懷,忽然想起了什麽,竟笑出了聲,那算是漂亮的眸子上下看了寶兒幾眼。


    “也是,是個窮的還是個傻的,送上門的銀子都不要,辛家的,你說傻不傻。”


    寶兒神色微變,想了一圈就猜到了她的意思,那老早壓下去的火氣一瞬間又拔了上來,“白大嬸,你一個守寡的人家這大過年的還是不要隨處走動了,免得讓人家覺得晦氣。”說罷就拿著糊紙迎著冷風出了辛家,身後傳來白氏由遠及近的聲音,兩人就這麽站在辛家的院子裏,寶兒見她一副要掐人的模樣,望著她身後的許氏,心裏有了主意,“白大嬸,我這也不是說你克夫,但是你相公確實早早的走了,這村裏難免閑言閑語,你這老往許嬸家裏跑,也不好,寡婦應該有寡婦的操守,否則您這一輩子守這麽大半輩子的寡還落不著一個貞節牌坊,豈不是白活了。”


    寶兒的聲音亮的極為清脆,引的在前屋的辛老板和許氏的兩個孩子都出來了,尤其是聽到寶兒這一句話,辛老板就覺得,這下半年生意比前些年都要差,就是這個寡婦帶來的晦氣,克死了丈夫不說,這還不老實在家裏呆著盡散播晦氣。


    於是辛老板怒瞪了自己媳婦一眼,平日裏是個愛碎嘴的也就算了,和個看起來就不正經的寡婦成一堆,這快過年了還要來家裏找晦氣,寶兒見著辛老板這幅表情,先是甜甜地喊了一聲辛大伯,接著看著白氏,一點都不示弱,你能去你們那個翠河村給大哥說一個傻的媳婦,難道她還要登門感謝不成。


    白氏一下沒料到寶兒這麽牙尖嘴利,半響都沒回過嘴,這又不是和鄰裏的嬸子吵架,和一個半大點的孩子,她若是較真了吵就顯得她沒風度,她若是不說幾句,她那肺都快氣炸了,白氏倒是想吼上兩句,你以為我願意做寡婦,我倒是想做寡婦,我還想再嫁人了,丈夫出去給人做活一年到頭見不得幾次,這沒結婚幾年了人就亡了,她還一肚子委屈呢。


    可這能說麽。


    寶兒是童言無忌,她若是這麽嚷嚷了,當著辛家的麵,她還真的不用在這墨家村住了。


    想到這裏,白氏半句回不過嘴,眼中一瞬間蓄滿了淚水,幹脆手一攤這麽歪倒在雪地裏,捂著麵嚶嚶的哭了,她這麽一哭許氏就趕緊上前扶她,“妹子,這大冷天的小心壞了身子。”


    “是呀白大嬸,別哭了,裏正會知道你錯了,將來你死了會給你立個貞潔牌坊的,隻要你以後安分在家呆著別到處是非,別難過,要改還來得及!”寶兒稚嫩的童聲配上那認真勸慰的表情,悠悠地飄到了白氏的耳中,白氏一個氣上不來,竟然就這麽暈過去了。


    在許氏的驚喊中,辛老板的臉色越發的難看的,這算個什麽事,竟然暈倒在自己家裏,寶兒看著她癱軟下去的身子,拍拍自己的襖子抱著糊紙回家去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小康奮鬥史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蘇小涼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蘇小涼並收藏小康奮鬥史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