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氏的事像是一個小石子投入了平靜的湖水中,泛起的漣漪卻牽扯起了一波的人,寶兒才發現,那一個村子裏,在那些人們不為所知的層麵裏,竟然也有著八點檔劇情


    二叔的離開是對的,起碼在一定程度上保護到了他,白寡婦的這個孩子生父不詳,是因為她怎麽都不開口說,孩子的父親到底是誰,在人們的猜測中,奸夫被羅列了甲乙丙丁不等。


    這在淳樸大眾的心裏留下了不可磨滅的陰影,祠堂開審那日,寶兒去了,擠在人群堆裏,她看到那個背綁著繩子跪在祠堂前的女人,身上穿著是熟悉的桃紅色衣服,可頭發早已經淩亂了,嘴角還掛著青淤痕,眼角還泛著青腫,眼神卻極為的冷淡,一個婦人撲了上去拍著她大哭,被裏正喊人拉了開去。


    那是死去的齊老四的娘,寶兒打量著她的腹部,那兒還不見顯懷,據說是齊老四的娘見她兩月未來葵水起了疑心,寶兒隻是不明白,既然有寡婦再嫁的前例在,為何要選擇這種無可挽回的方式。


    沒人回答她,白寡婦不能,別人也不能。


    裏正手執祠堂裏的公正牌示意大家安靜,看著跪在那裏的白寡婦沉聲問道,“白氏,我再問你最後一次,孩子的父親是誰。”


    白氏嗤笑一聲,轉頭看向人群,掃了一圈後回頭看著裏正,“沒有誰,興許是我相公惦記著我,知道我孤苦伶仃一個人,送我一個孩子來給我送終養老。”


    “胡鬧,都到了這個時候,你還有的狡辯,你還當真不怕死了。”若是白氏不肯說出孩子的父親是誰,那麽所有的杖責都會由她一人承擔,一個身子羸弱的女人怎麽承受得起那棍子,更何況她還懷著孩子。


    “死?”白氏嗬嗬地笑著,“早就不怕死了,這麽活著還不如死了的好。”她低低地喃喃著,忽然抬起頭目光灼然地看著裏正,“幹脆就讓我死了,免得髒了墨家村的名譽。”


    裏正沉著臉看著她,視線轉向人群中,朝著外麵的天空拜了三拜,又點了起香火朝著祠堂裏拜了三拜,“今有齊老四之妻白氏不守婦道,與他人苟且,不知悔改,不肯招認,按照墨家村的規矩,杖責二十後烙印趕出墨家村。”


    裏正話一說完,人群裏嘩然了開來,寶兒隻盯著那白氏,之間她聽完之後,竟然笑了,那一刻的笑容,漂亮的猶如她過去常常戴著的桃花簪子。


    齊家沒有反對,白氏的娘家以此為恥,任由處置,寶兒看著那個大漢高舉著紅木棍子朝著躺在長板凳上的白氏杖責了下去,再也看不下去,心裏像是某一處堵的厲害,又說不清楚是什麽,想哭又哭不出來,難受非常.


    她擠出了人群要往回走,忽然身後有人撞了自己一下,沒等看清楚,寶兒半跌倒在了地上,抬眼時隻看得清那人匆匆離開的背影,身材瘦削,形色匆忙...


    白氏沒有撐過十五杖就沒了聲息,臀部已經是血肉模糊,而身下同樣是,聽村人傳來開,那畫麵慘烈異常,而她從一開始不吭一聲到後來沒了聲息,身下的血從那長板凳上蔓延了一地,不需要烙印,不需要趕出村子,她就這麽消失在了墨家村,辛家的媳婦和她關係要好,在沒人為她立塚的情況下,在山上為她立了個無名塚,村民從一開始的指責到了現在的惋惜。


    好好的一個人,就這麽沒了。


    她要維護誰,哪個男人。


    到死那孩子的爹都不曾站出來。


    ......


    眾人紛說,連帶著三嫂也感慨非常,寶兒這幾天情緒都不太好,即使祿德他們收了穀子她都沒顯得多高興,腦海裏總是回想起白氏臨了的那個笑,像是解脫了一般,卻壓的她心頭沉的慌。


    “三嬸,你是說奸夫隻有一個?”寶兒曾是懷疑過二叔,可不知怎麽滴,內心就有個直覺,白氏看不上二叔,也不會為了維護二叔寧願死,這男人千百種,沈二叔絕對不是那種女人會為了他生死的,從祠堂那一刻開始,寶兒心中就莫名的覺得。


    “你是小孩子不懂,這女人懷了孩子,哪裏會不曉得孩子的父親是誰的,她是不想說,也是不想活了。”同為女人,三嬸在立場之上對白氏還是抱著同情心的。


    一個是年紀輕輕就成了寡婦,守寡多年寄人籬下,沒有孩子傍身已經是可憐的了,說的難聽一些,要在眾叔伯之下活著,對於一個寡婦來說已經是不容易的事情,再者肚子裏的孩子,生父是誰且不論,沒有人站出來承認,讓她一個人去承受,“不想活了,就幹脆不說了。”


    寶兒聽了後心情越發的不舒坦,回家的路上下意識的看向那山頭,村子裏仿佛被這件事給迷了霧,大家猜著誰才是孩子的父親,議論來議論去,都再也不能影響到那個長眠的人了,不管事情內部多少糾結複雜,最主要的人已經解脫了不是麽。


    白氏的事就像是忽然來的一陣風一般,吹的急,走的也急,茶餘飯後偶爾再提及,有人鄙夷,有人惋惜…


    二叔走後,二叔家的地就越加的荒廢了,祿明也幹脆不去學堂,跟著沈老爹下地幹活去了,陳氏想過去找二叔回來,家裏不能少了頂梁柱,可二叔走的時候,壓根沒說去哪,大海撈針一般,陳氏去了一趟縣城找了一圈之後就放棄了。


    十月至低,天氣漸漸轉涼,寶兒湊齊了銀子預備開春去縣城徐家和徐老爺簽有關於林子的契約,那會剛好可以把茅莓遷移過來種上,也比較好養活一些,再去小山家的時候,王二嬸的肚子已經有五六個月了。


    肖氏見者那肚子,都說看像懷男,也越發的高興。見寶兒找了小山說了好一會話才離開,倒是起了幾分心思,“老二家的,那沈家的姑娘今年多大了。”


    “娘,寶丫頭過了年就要十歲了。”


    “聽說她爹娘去的早,上頭隻有一個大嫂,還是今年剛成的親。”肖氏來了幾個月,鄰裏之間倒是打聽的很清楚,王二嬸見她這麽問,大約的猜到了她的想法,“是啊娘,也不容易的,一個丫頭掌家能過的現在這般好。”


    “長的是不錯,也難怪了她,沒娘教著些,小山都這麽大了,倆人還走這麽近,你該說說,讓人說了閑話就不好了。”


    “娘,那丫頭這麽好的姑娘我們想求都求不來呢。”王二嬸見她不甚滿意的樣子,心下也有些不喜,來了不是指手畫腳自己男人不好,就是說兒子不行,再不行就是說別家的孩子,還時不時打自己肚子裏孩子的主意,她怎麽能高興的起來。


    “也就你們目光淺的很,什麽求不來,我看是沒什麽好的,一點規矩都沒有,簡直就是個山裏的野丫頭,我看小山這性子,配合溫溫和和的姑娘最好了。”肖氏不喜歡王二嬸,因為當初王二叔娶的時候也是力排重難,可肖氏自己給大兒子挑的傳說中好媳婦卻生第一胎的時候壞了身子,王二嬸能生養,就算再不喜,現在也是自己兒子的媳婦,可對別人家的女兒,她眼界可就高的很了。


    王二嬸不太能揣摩明白她的意思,“娘啊,這小山娶親什麽的,也還早呢。”


    “不早了,隔年定親,再過個兩三年成親這也剛剛好,正好有個三叔婆家的閨女,今年有十一了,長的水靈不說,性子也好,你這做娘的,也該為兒子打算打算了。”肖氏握著王二嬸的手,輕輕地拍著。


    王二嬸霎時愣住了,礙於肖氏在,硬是將那火氣壓到了晚上睡覺的時候,“王慶和,你娘若是住到我生孩子這天,我保管這一胎也生不下來了。”


    王二叔剛上炕就聽媳婦這麽一說,也有些發愣,“咋了這是又?”


    王二嬸甩開他的手,抱著肚子眼眶微紅地看著他,“我這還不如沒懷上呢,今天你娘又要給小山說親事了,一說寶兒沒爹沒娘沒教養不好,二說咱們對小山不上心,說是有個不錯的要說給咱們小山做媳婦,你說這,做娘的怎麽管事都管到床頭來了!”


    王二叔一見自己媳婦哭了,忙抓著袖子去給她擦,哄道,“娘就隻是一時興起說說的,你別去在意,咱兒子的婚事自然咱自己做主,過兩天我就讓她回去,你也別瞎想,說什麽傻話,大夫都說了,要心靜。”...


    寶兒哪裏知道自己又被人當成親對象議論了一番,和小山商量定了關於將來養雞的分成問題,寶兒就著手準備入冬絮被子,正值農閑的時候,祿德就陪著寶兒一塊進城買東西,本來想帶著喜兒一塊去的,可小栓如今去了學堂,一日三餐要照常著來,喜兒擔心翠兒一個人下廚不安全,就留了下來。


    到了縣城三叔去放好了牛車,寶兒則拉著祿德先去縣城一家較大的書鋪,寶兒想找找看有沒有什麽農書會寫有關於動植物一塊養殖的方法,比如說在河塘上搭建棚子養雞,然後還可以養魚養荷花收蓮藕,找了一會都隻是描述作物的書籍,寶兒倒是有了意外的發現,是關於青果子的,那書上描寫的內容和寶兒摘來的青果子差不多,也是低矮的樹種類型,果子偏酸,可食用。


    再往下翻就沒有多餘的注解了,想來是寫書的作者隨意加上去的,自己也不甚非常了解。寶兒看了一圈挑了幾本書買下讓祿德收著,去了一趟藥鋪讓陸大夫把了下脈,這才去了賣棉絮的地方。


    此次過來時間上不搭,寶兒就沒去書院看望祿生,路過四叔的鋪子的時候,寶兒意外的看到鋪子暫停營業了,關門著。


    問了一旁的店鋪才知道,是四嫂去了西山禮佛去了。


    “大哥,這縣城不是有廟嘛,拜佛幹嘛要去西山那麽遠,那要好幾日的車程呢。”寶兒看著那掛牌,已經是停了有幾日了,也沒聽說孫氏來了縣城呢。


    “我聽村裏人說過,西山最靈的要屬那裏的觀音泉了,求一小瓶子的觀音泉不止價高,而且要有緣才能求得到。”祿德將寶兒手裏的東西往自己背後的簍子一放,陪著她在集市上逛了一圈。


    “也對,四叔現在跟著朋友做生意,是該多禮佛,求菩薩多保佑保佑才能多賺錢。”寶兒拿起一個荷包在鼻子下聞了聞,又拿起一個看著,她哪裏知道,鄭氏去西山不是求保佑賺錢的,而是去求子的。


    到了傍晚時分,三叔就駕車回了墨家村,挑了個大太陽的日子,寶兒和大嫂一起就將那原來的被絮都拆了下來拿到院子裏曬著,又新絮了兩床被子,其餘的喜兒都撕成了薄薄的做了新的棉襖,又給正在長身體的幾兄弟都納了厚厚的棉鞋,小栓和喜兒是每一年都要換鞋子,就小栓那皮的樣,去年的早就不能穿了,喜兒將邊角的厚棉都剪了下來,掏出了棉絮放在太陽底下曬著,鞋底都得重新納過。


    “好大嫂,你教我怎麽繡荷包吧。”寶兒見喜兒都忙完了,見她挑燈在那納著鞋墊,黏上去挽著她的胳膊撒嬌道。


    喜兒怕那針戳著她,忙將她的頭挪開,針線往籃子裏一放,捏了下她的鼻尖,“怎麽想繡荷包了?”


    “我看前兩天你給大哥繡的那個,也想要一個,可前些天去縣城逛的時候,那荷包都沒有大嫂你繡的好看,氣味也怪怪的,不喜歡。”


    “那你繡了想給誰呢。”喜兒以為她喜歡上了誰,一想這年紀,過了年也該十歲了,寶兒這模樣,看過去比村裏年紀相仿的姑娘還稍微成熟些。


    “給二哥啊。”寶兒低著頭沒發現喜兒很是熱切的眼神,研究著她繡的荷包,還帶著一股清新的味道。


    “除了給二叔沒別人了?”喜兒不死心的一問,寶兒抬起頭想了一下,搖搖頭,“沒有了,好大嫂,你就教我唄教我唄。”……


    作者有話要說:關於白氏,其實我想給與她一個不同的番外,不同於大家之前對她的印象的番外,如果我還有更多的時間的話,嗚嗚,被領導坑了~~欺詐啊~~涼子忙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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