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地之上,使一杆镔鐵長槍的年輕人餘力尚足,槍影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雖然被數十個著雜色衣服的人圍攻,可他渾然不懼,仿佛進入一種忘我的狀態,此時在他眼中,便隻有敵人和手中長槍,除此之外再無一物。


    對方那領頭的兩人交換了一下眼神,顯然驚訝於在這裏突然撞見的年輕人竟是如此生猛的角色,可數十人對一人,他們斷然沒有就此撤走的道理,在這個關鍵的時間點,如果放過這位秦軍虎將,可能會對整件大事造成某種無法預估的影響,他們承擔不起這樣的責任。


    他們正準備咬牙加勁結果那小子,卻聽得不遠處猛然響起一聲暴喝,立刻回頭一望,隻見一票凶悍的秦軍從山穀中殺出,朝這邊飛奔過來,目測不下百人。


    “撤!”領頭之人當機立斷,沒有半點拖泥帶水。


    藏鋒營將士洶湧而出,可是很快所有人表情都有點呆滯,因為在他們身前,一個敏捷的身影飛奔的速度快如閃電,竟是眨眼間就把他們所有人都甩在了身後。


    杜成峰徹底傻眼,當裴城喊出那聲“上!”的時候,他已經做好了帶隊突擊的準備,卻沒料到自家統領大人當先繞過碎石,以奔雷之勢朝空地上撲了過去,而且他的速度實在太快,這邊藏鋒營的將士才衝出拐角數十步,他已經將要接近那群人廝殺的範圍之內。


    杜成峰望著提著一把霸刀身影無比迅捷的裴城,心中有點欲哭無淚的感覺,這要是萬一裴城有個什麽損傷,那楚國公還不活剝了自己的皮?


    他左右望了一眼,雙眼暴瞪罵道:“他娘的,還愣著幹什麽?趕緊上!”


    反應過來的藏鋒營將士頓時一齊怒吼,一個個像發情的野獸般撒開腳丫子朝前飛奔,此時也顧不上什麽陣型策略了,隻盼能及時趕到,然後將自家統領包圍保護起來。


    同樣被這邊陣勢驚動的還有那個殺紅了眼的年輕人,此時地上橫七豎八都是屍體,其中有二十三人是他一手帶出來的兄弟,剩下的十多具都死於他的槍下,可他一點都沒有任何激動興奮的情緒,滿心裏盡是悲傖,無處發泄的憤怒與痛苦讓他手中的長槍變成複仇的死亡鐮刀。


    周遭這些人的動作忽地有些遲緩笨拙,耳中聽到遠處傳來的驚人吼聲,他轉頭望去,卻見到一副無比怪異的畫麵,隻見一個身穿秦軍將官衣服的年輕人飛奔而來,手中握著一把狹長鋼刀,而在他身後數十丈處,則跟著百來個哇哇怪叫的秦軍士兵。


    “這家夥還真不怕死。”他吐出一句話,手中長槍卻絲毫沒有停頓,一抽一送,又結果了一個敵人的性命。


    裴城並未理會自己孤身深入,隻聽到對方有一人喊出一個“撤”字,便長刀揮起,喝道:“想走?沒那麽容易!”


    人群中兩個靠近外圍的家夥雖然被對麵那百來人衝鋒製造的陣勢所震懾,卻沒把這個孤零零一個人衝上來的家夥放在眼裏,同時臉上泛起猙獰的笑容,然後揮起自己手中的武器,一個刺向裴城的胸口,另一個則橫掃裴城的下三路。


    裴城猛地加速向前衝了數步,然後高高舉起霸刀,沒有任何多餘花哨的動作,隻是伴著一聲怒吼然後用盡全身力量的一劈!


    這是他從方七和方有道手中學來的方家霸刀之法,利用整個身體的力量來揮動狹長的霸刀。


    那兩個倒黴的家夥根本沒有閃躲的反應,隻見眼前一道白光閃過,隨即兩聲異常尖銳的慘叫同時響起。


    兩隻半截胳膊掉落在地上,鮮血噴灑得四處都是,裴城身上也濺了不少。


    這一照麵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對方那領頭的是一個身軀魁梧的壯年男人,兩手握著一對亮銀錘,看到被裴城一刀同時斬下胳膊的兩個嚎叫的手下,眉頭緊緊一皺,眼中殺意大作,然而他掃了一眼即將包圍上來的百來秦軍,唯有用恨恨的眼神盯了一眼裴城,隨即大手一揮,怒道:“咱們走!”


    還能站著的四十來人迅疾如潮水般向遠方退去,沒有理會躺在裴城身前的兩個同伴。


    使槍的年輕人微微錯愕,裴城已經衝到他身邊,罵道:“發什麽呆?留住他們!”


    他已經意識到,這些穿著雜色衣服的人很可能跟山賊有關聯。


    年輕人平凡的麵孔上閃過一絲驚訝,隨即重重點頭,跟裴城並肩朝前衝去。


    兩人一杆長槍,一把霸刀,如餓虎撲食般衝入前方奔逃的人群中,手下竟無一回之敵,那手持一對亮銀錘的壯漢幾次想要返回身,卻被手下死死拽住,連拉帶拽的朝前方跑著。


    一路追,一路逃,半個時辰後,眼見太陽已經墜落到群山之後,這群人終於借著複雜的地形逃離了裴城的視線,最終隻跑掉十來個人,包括那個領頭的壯漢。而他們留下了一路的鮮血,二十多個同伴的性命,還有幾個身受重傷躺在地上的同伴。


    裴城這一路追擊,和那個年輕人配合的相得益彰,雖然兩人並不認識,可是在殺場之上,卻仿佛有種天然的默契,長槍與霸刀,形成一個極其變態的戰鬥組合,隻要被他們圈進來的敵人,沒有一個能逃得了。


    直到那幫人直接跳下一處矮崖,然後順著崖下的一條長河遊走,裴城才抬手命眾人停下腳步。


    杜成峰和蕭髯自去收拾那幾個還沒死的人,裴城站在崖邊,手中的霸刀依舊滴著對方的鮮血,而那個年輕人手持長槍柱地,左手扶著腰側,跟裴城一樣望著下麵的那條長河。


    夕陽西下,將兩人的背影拉得悠長。


    “我殺了十七個。”年輕人忽地開口說道。


    裴城露出一個清淡的笑容,說道:“我殺了九個。”


    “你比我多一個。”他有些認真地說道。


    裴城沒有繼續這個話題,他轉過身望著這個擁有一身非凡武藝的年輕人,道:“認識一下,我叫裴城,現在歸屬於博羅衛,藏鋒營統領。”


    年輕人眼中閃過一抹驚訝,轉身麵對裴城道:“我叫杜鶴飛,齊山衛三營統領。”


    齊山衛?裴城一愣,問道:“你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杜鶴飛回身看了一眼遠處的空地,那裏躺著他二十多個兄弟,神情微黯道:“我是為了追擊一群逃兵才來到這裏的。”


    裴城觀其神情,知道這個年輕人定然有一些難言之隱,便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的兄弟會幫你的兄弟處理好後事,走吧,咱們尋個坐的地方聊聊。”


    藏鋒營的將士開始打掃戰場,查看是否還有活口,而審理那幾個重傷的人的責任,則有杜成峰和蕭髯兩大悍將親自執行。裴城跟杜鶴飛緩步前行,來到一處平坦幹淨的空地上,隨意地坐在地上,有藏鋒營的將士給二人拿來了幹糧和清水。


    他們都是軍人,所以對吃喝並不挑剔,更不在意殺人之後犒勞五髒廟,所以一頓狼吞虎咽之後,兩人才放下手中的袋子,相對卻無言,一時半會不知該從何說起。


    杜鶴飛顯然是個不善言辭的人,尤其是麵對裴城這樣一個十分陌生的人,哪怕對方剛剛幫了他一個大忙。


    “從齊山府追到這裏,你們也怪辛苦的。”過了片刻,終究還是裴城打開了話匣子。


    杜鶴飛今年二十五歲,比裴城要大幾歲,但以他的年紀能做到一營統領也算難能可貴,不過裴城見識過他的武藝,心中思量過如果跟他是對手,自己並沒有必勝的把握。隻不過這位虎將的性格就過於內向木訥。


    “辛苦倒沒什麽,隻是前幾天這一帶突然連續暴雨,結果給跟丟了。”


    裴城“哦”了一聲,指著遠處那些屍體問道:“那這些人是怎麽回事?”


    杜鶴飛此時一臉憤怒道:“這些人是我們突然撞上的,本來我隻是覺得他們這幾十人藏在這裏有些奇怪,不像是什麽好人,誰知他們二話不說就開打,我和兄弟們措手不及,才吃了大虧。”


    裴城悠悠道:“這麽一大群人,又個個武藝不弱,一見到官軍就發瘋,八成便是山賊。”


    “山賊?”杜鶴飛有些不可置信道:“他們連官軍都敢動手?這可是造反。”


    裴城冷笑道:“難道你不知道這裏的山賊囂張到什麽程度?”


    杜鶴飛道:“我有所耳聞,聽說官道這一帶山賊鬧得很凶。”


    裴城點點頭道:“這可不是一群普通的山賊,比殺官軍嚴重的事情他們都敢做。”


    杜鶴飛聽出一些別的意思,盯著裴城問道:“裴統領這話似乎別有所指?”


    裴城嗬嗬一笑,卻未繼續說下去,反而帶著些慫恿的味道說道:“想不想報仇?”


    杜鶴飛斬釘截鐵道:“這是自然!兄弟們的仇不報,我哪還有臉麵做人!”


    裴城讚許地拍拍他的肩膀,站起身來說道:“我給你這個機會,跟著我,很快就能讓你報仇。”


    杜鶴飛疑惑道:“對了,裴統領,你還沒告訴我,你們為何出現在這裏?”


    裴城道:“我們來這裏就是為了對付這幫山賊,而且以我的估計,咱們很快就能見到這些山賊了。”


    杜鶴飛呆呆地點頭,隨即站起身有些迷惘地問道:“裴統領,可不可以問一下,為什麽你要幫我?”


    裴城哈哈一笑,道:“難道你沒有發現,咱們在剛才殺人的時候特別默契?雖然咱們今天才認識,可那種感覺就像是在一起練習了很久一樣。我覺得,這可能就是緣分,你為了追逃兵,我為了殺山賊,在這裏碰到一起,而且這般有默契,怎麽能不繼續下去,共同進退,殺山賊以狂歌?”


    杜鶴飛有些明白又不是太明白,還想問幾句,卻被裴城攬住他的肩膀,朝著遠處藏鋒營將士的歇息地走去。


    剛剛搞定那幾個還活著的家夥的蕭髯猛一回頭,隨即使勁地揉揉眼睛,確定自己沒有看花眼,心中忍不住有些荒謬的感覺,這是他第一次看見自家統領對一個人如此熱切,還是一個剛認識沒多久的家夥。


    難道今天太陽從西邊出來的?


    在他發呆的時候,遠方的密林之中,一支千人騎兵正艱辛跋涉而來。


    夜幕逐漸降臨,一場惡戰的硝煙,在深沉的夜幕中逐漸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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