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雨笑容可掬地站在普拉托服裝批發市場門口等候,一輛汽車駛到。席勒先生從車上下來與阿雨握手。阿雨說:“歡迎席勒先生再次光臨普拉托。”席勒說:“謝謝您的邀請,也謝謝您派人到機場接我。哦,這就是您在電話裏說的那個批發市場?”阿雨回頭看看龐大的市場點頭:“是的,席勒先生。”


    席勒眯起眼睛打量著市場的外觀,頻頻點頭說:“我已經從媒體上看到關於這個批發市場的報道,很令人振奮。這必將對南歐乃至整個歐洲的成衣批發與零售格局產生深遠影響。走吧,我們進去看看!”阿雨笑著帶席勒入場。


    阿雨和席勒四處走動著,市場裏依然火爆。不時有人跟阿雨打招呼,阿雨也報以禮貌的回應。席勒看著阿雨笑道:“看來您的人緣很好啊,阿雨·周女士。我想去您的攤位看看。”阿雨笑笑:“好的,請這邊走。”


    席勒邊走邊聊:“我明白您請我來的目的了。您是對的,奧古斯特家族控製了中歐的市場,這個批發市場,也許是奧古斯特家族進入南歐市場的最佳平台。我對此充滿信心。我在歐洲還沒有見到這麽大、這麽紅火的批發市場。我決定要加入進來!”阿雨說:“如果您有興趣,我會幫助您的。”席勒笑眯眯地問:“幫我租一個位置不錯的攤位?也許還能便宜一些?”阿雨笑道:“都有可能。”


    席勒問:“您的攤位想必位置一定很好吧?”阿雨笑而不語,指指前麵,兩人來到阿雨辦公室附近。席勒說:“阿雨·周女士,剛才來這裏的路上,我順便到塞薩爾先生的工廠逗留片刻,他們正在保質保量地工作。而我和您的合同已經過去二十幾天了,不知道訂單完成的情況怎麽樣?”阿雨輕描淡寫道:“還可以。”


    席勒有些不快地說:“還可以?也許我給您的訂單並不大,可是……”阿雨笑道:“坦率地講,您的訂單的確不大,比這個訂單大得多的訂單,我也有一些,他們也一直來人來電話催問,我對他們的回答,和對您的回答都是一樣的,還可以。”


    席勒臉色開始不好看了,問道:“那究竟是個什麽意思?這樣吧,一會兒看完您的攤位,我們去您的工廠看看好嗎?”阿雨說:“事實上,我在這裏沒有攤位,也沒有什麽工廠。”


    席勒臉上矜持的笑容一下子消失了,質問道:“沒有工廠,您為什麽要跟我簽合同?您在這裏沒有攤位,那……您究竟是做什麽的?”阿雨轉身就走,並且笑著示意席勒跟上。席勒跟著阿雨走進辦公室,臉色不太好看。阿雨說:“請坐,席勒先生。”席勒看看這個辦公室,看看阿雨問:“這裏是總經理辦公室,您是要給我引見這裏的總經理嗎?”阿雨微笑著點頭。


    席勒神色鄭重起來,打開皮包,拿出幾張印刷品。阿雨笑問:“這些是奧古斯特家族的介紹吧?”席勒點頭:“是的,我想應該讓總經理先生對我們的情況有一個更深入的了解。阿雨·周女士,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您多半是總經理助理或者是這裏的部門經理吧?一會兒,還請您把對我們的了解,如實詳細跟總經理先生介紹一下。管理這麽大的市場,你的總經理先生一定很忙,不會有很多時間聽別人嘮叨的……”


    一個秘書模樣的意大利姑娘進來,在席勒說話的時候,一直禮貌地站在一邊沒有開口,見席勒說完,禮貌地朝席勒點頭微笑示意,並用目光征求阿雨的指示。阿雨說:“請給席勒先生衝一杯中國香茶。”秘書給席勒衝茶。


    阿雨走到辦公桌後,大咧咧坐在老板椅上。席勒見阿雨坐下,稍微愣了愣。秘書衝好茶,給席勒遞上一杯。席勒看著杯子裏的茶湯:“意大利女士也會衝中國茶?總經理先生看來是個中國迷。謝謝您,女士。”秘書說:“不客氣。總經理女士,還有什麽事嗎?”阿雨說:“暫時沒有,謝謝。”秘書走出去關上門。


    席勒驚愕地看著阿雨問:“總經理女士?”阿雨說:“現在,我正式歡迎您來到普拉托服裝批發市場,席勒先生。”


    塞薩爾的汽車從巴爾餐館門前駛過,兩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餐館內的窗邊。塞薩爾說:“停車,倒回去。”司機將車倒回去。塞薩爾看見窗邊共進午餐的是阿雨和席勒,兩人談得融洽,偶爾誇張地做著動作。


    塞薩爾疲倦地走進公司辦公室,身後跟著同樣疲倦的維克托。維克托一屁股坐在沙發裏說:“父親,我們的布料加工廠從來沒有這麽緊張地工作過。我擔心這麽高的強度,部分設備會出現問題。”塞薩爾說:“我早就說過,都是阿雨·周搗亂,讓我白忙兩個月不掙錢,還會把我的工廠累垮。這個阿雨·周,真是魔鬼!”


    維克托說:“這就是她的報複?如果真是如此,倒也不是最可怕的。”塞薩爾搖頭:“我擔心這隻是開始。”


    一個經理模樣的人走進來說:“塞薩爾先生,有個奇怪的現象。我們幾個工廠日夜趕製的布料,都是交給a物流公司,他們會按照奧古斯特家族提供的地址,直接運往奧古斯特家族在歐洲各地的倉庫,然後再帶回那些倉庫簽收的回執,表示我們的布料按時送到了。”塞薩爾問:“有什麽問題嗎?”經理說:“前麵兩次的運輸沒有問題,可最近發出的布料,卻源源不斷被送到另外一些陌生的地址去,那些客戶不在奧古斯特家族提供的倉庫名單上。”


    塞薩爾問:“你是說,我們這批布料,沒有送到奧古斯特的倉庫,而是送給了別人?”經理說:“是的。”塞薩爾說:“那是這個物流公司的責任。盡快跟他們交涉,嚴令他們把貨物盡早運回來,否則會延誤我們的交貨時間。”經理說:“可是,a物流公司是奧古斯特家族指定的,他們說這是奧古斯特家族的指示。”


    塞薩爾說:“哦?那你有什麽可擔心的?也許奧古斯特家族希望我們把布料直接送到他們的客戶手上,這樣可以節省時間。你盡快聯係奧古斯特家族,跟他們確認這一點,讓他們給我們補上一份新客戶的名單就可以了。我們的布料不管送給誰,隻要是奧古斯特家族認可,都沒有問題。”


    經理遞上一份名單:“這是剛剛送出去的布料到達的客戶名單。您先看一下吧。”塞薩爾疑惑地看看經理,低頭研究名單。他眼睛忽然瞪起來喊:“建國·黃?大洲·劉?中國人!天哪,這一定是阿雨·周的客戶。”經理說:“是的,先生!在您收購我們工廠之前,阿雨·周女士曾經跟我談過收購的事情。當時,她跟我說她有世界上最大的客戶市場,那就是中國,相當於三十個意大利的市場……如果不是您的條件比她優厚,我的廠子可能就跟她幹了。”


    塞薩爾死死盯著經理問:“阿雨·周給你留了一份她的客戶名單?你身邊還有嗎?”經理遞給塞薩爾另一份名單:“就是這一份,一個客戶都不差。”


    塞薩爾比對著兩份名單,臉色漸漸變得通紅:“這說明了什麽?”經理看看塞薩爾的臉色,沒敢回答。維克托輕輕咳嗽一聲:“說明,雖然阿雨·周一家工廠都沒有,卻按時給她的客戶交貨了。而她給客戶提供的布料,是我們工廠為她生產的。”塞薩爾沒有說話。


    維克托說:“可是,阿雨·周是如何做到這一點的呢?難道她花錢又從奧古斯特家族手上買了咱們的布料,再賣給她自己的客戶?”塞薩爾還是沒有說話。


    維克托繼續說:“可是,奧古斯特家族怎麽會同意她這樣做呢?除非她以很高的價格收購這些布料,賠錢賣給她的客戶?她為什麽要這樣做?”


    塞薩爾咬牙切齒道:“她賠不了錢。那天簽合同的時候,席勒在阿雨·周的幫助下,已經把我的價格壓到遠遠低於市場批發價。她從那一刻就開始打我的主意了……”屋裏很安靜,維克托和經理都目瞪口呆地看著塞薩爾。


    塞薩爾說:“當時我並沒有猜透她的想法,以為她為了爭取席勒而故意壓價,現在才明白,她留了這麽一手!”維克托問:“您是說,奧古斯特家族是阿雨·周的同謀?”塞薩爾說:“沒有奧古斯特家族的支持,阿雨·周做不了這件事。這說明,阿雨·周和奧古斯特家族是串通一氣,一起來對付我的!”


    維克托說:“那我通知所有工廠停工,父親,到法庭告他們!”塞薩爾慘笑:“告他們?奧古斯特賣布料給阿雨,一個買,一個賣,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情,並沒有違法。我們怎麽能打贏這個官司?如果我們工廠停工,不能按時交貨,按照合同,要對我們處以三倍罰款,維克托,你明白了嗎?”維克托點頭:“明白了。”


    塞薩爾突然吼道:“不,你不明白!誰都不會明白!這是阿雨·周的奸計!因為我的多疑,因為我時刻擔心她的報複,擔心她收購工廠,在布料市場上打垮我,結果阿雨·周沒花一分錢,就輕輕鬆鬆騙我上鉤,收購了那些工廠,為她收購了工廠!我,聰明的塞薩爾,普拉托最大的成衣公司和最大的布料生產商,現在隻能頂著銀行貸款的壓力,不分晝夜地為她生產她想要的布料。更可怕的是,現在阿雨·周掌握了布料市場的客戶,話語權就在她手裏,她說生產多少就是多少,她說什麽時候停就什麽時候停,一旦工廠停止運轉,我們就無法付清貸款,這些工廠和我所有的不動產就會被銀行收走,結果是什麽?”


    塞薩爾死死盯著維克托,維克托不敢回答。塞薩爾提高聲音:“結果是什麽,維克托?”維克托低聲道:“我們就徹底破產了,父親……”


    塞薩爾喃喃自語:“這還不是最可怕的。”維克托驚恐地看著塞薩爾:“那,還有什麽比破產更可怕?”“我敢打包票,她在這些布料上掙的錢,一定比我多,雖然她已經很有錢,並不需要這些。她隻是在報複我,而我認為,這僅僅是開始。我不知道下一步,阿雨·周還會對我做什麽。我的兒子,這才是最可怕的……”


    屋子裏死一般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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