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原野,一片的荒蕪,看過去枯黃枯黃的,無精打采,奄奄一息。


    今年本來應該是豐收年,難得風調雨順,蝗蟲也不來搗亂,百姓都以為今天能夠多收三五鬥,沒想到,安祿山起兵勤王,下令提前征稅,用來做勤王義師的糧餉,於是百姓們豐收的喜悅,就被完全衝掉了。


    正在地裏忙碌的百姓,內心都顯得忐忑不安。大家互相對望,卻不敢討論這個。話題。提前征稅固然是很痛苦的事情,等於是錄奪了大家最後的希望,但是目前隻是征收到天寶十五載,他們還可以接受。有傳言,可能會征收到天寶二十載。


    如果真的是那樣的話,他們就活不下去了。


    在過去的一個月,不斷的有軍隊向南方開進,浩浩蕩蕩的基本上都是胡人的騎兵,有突厥人,契丹人,有奚人,有室韋人,有鐵勒人,還有很多不知名的部落。雖然河北道的胡化已經非常的嚴重,有很多的胡人生活在這裏,但是,這樣全副武裝,殺氣騰騰的胡人軍隊,源源不斷的南下,還是讓老百姓們感覺到巨大的不安。


    安祿山,真的是要勤王嗎?


    皇帝,真的已經被楊國忠殺掉了嗎?


    這不,又有一支軍隊向南邊開進了。


    這幾天的天氣都不算很好,陰雨綿綿,在雨水的浸泡下,來往範陽郡和長安的官道都顯得非常的泥濘,坑坑窪窪的到處都是積水。戰馬從泥濘的街道上掠過,馬蹄濺起的水花,能夠飛濺到旁邊的農田裏。在農田裏忙碌的百姓,都躲得遠遠地,生怕殃及到自己的身上。


    當然,善良的百姓並不會知道,這支軍隊前進的目的地,並不是遙遠的洛陽,而是附近的常山郡。


    這支軍隊,正是牛廷階率領的,從博陵郡出的軍隊。


    牛廷階很心的前進。


    自從被劉展在唐昌縣的附近襲擊了一次,損失了上千人以後牛廷階就感覺自己好像是患上了恐懼症。他不怕劉展,那絕對是假的,他是自內心的恐懼。上次是跑得快,要不然,就被劉展給俘虜了。被俘虜了會有什麽後果?用腳後跟都想象得到,安祿山麾下的人,落在劉展的手中,一個都沒有活下來的。


    牛廷階可不覺得自己的運氣會一直這麽好,萬一這次再和劉展遭遇,再被劉展伏擊的話,不定就逃不過去了。安祿山已經攻占了洛陽。“勤王義師”有著美好的前程,隻要攻入長安,攆走皇帝,安祿讓就可以登基為帝了,他們這群人,也將成為開國功臣。他可不想在黎明就要到來的時候,將自己的命給拱手莽送了。


    所以,他在行軍的時候,是非常心的。隻要有現任何有可能潛伏敵人的地方,他都必須派人仔細的搜查過,然後再慢慢的通行。斥候源源不斷的派出去,將周圍的原野都仔細的檢查過,甚至,連田地裏麵的百姓,都要仔細的查看。牛廷階總是覺得自己看到的每個人,都好像是劉展的耳目。


    如果有樹林和斜坡的話,他更是緊張。山上的樹木被風吹的不斷的搖擺,他遠遠的看過去,也以為是劉展的暗哨。雖然他不斷的揉著自己的眼睛,告誡自己不要太緊張。但是事實上,他卻不能不緊張。如果那些樹木真的是劉展的人假扮的,他就真的糟糕了。


    就算地上隻有一塊石頭,也要再三的檢查,隻要是能夠掀翻起來的,都必須掀翻起來查看。好像劉展就會埋藏在底下似的。幸好石頭下麵爬出來的螞蟻,體積實在是太數量也實在是太多,否則,牛廷階也會認為這是劉家軍的暗哨。


    要走路邊有草垛之類的,牛廷階都要命令手下用長矛仔細的紮過,確信裏麵沒有藏人。有時候為了省事,幹脆放火燒掉。這些草規都是附近的百姓好不容易才堆積起來的,是他們過冬的柴草,結果,被牛廷階一把火,就全部燒掉了。百姓們對於叛軍的怨恨,自然而然的就產生了。


    牛廷階的部下,不免覺得自己的指揮官,有些神經過敏,在執行搜查命令的時候,有些打折扣。尤其是那些新兵,顯然是覺得自己的長官,實在是太膽了。按照這樣的搜查法,恐怕半個月都走不到常山郡。但是,牛廷階絕對不會那樣認為。他寧願被自己的部下暗中恥笑,也不願意不明不白,不清不楚的死在劉展的手中。


    劉展,實在是太狡猾了。


    隻要是人都知道,劉展是不可能讓敵人大模大樣的到達常山郡的。有什麽辦法能夠阻止敵人向常山郡靠近?伏擊當然是最好的辦法。劉展麾下的騎兵數量,還是相當多的,要是全部出動的話,足可以讓牛廷階再次吃一個暗虧。現在唯一的問題就是,劉展會出現在哪裏,會在什麽時候出現,會以什麽樣的方式出現。


    “真是要命啊!”


    牛廷階在自己的內心裏不斷的感慨。


    他已經做好了劉展突然出現的準備。他已經準備好了盾牌,防止劉家軍的標槍;他已經準備了足夠的弓弩,對劉展的突擊動致命的反擊;他已經反複練自己的部下,要是遭受突然襲擊,一定不能慌,不能亂。他相信,如果劉展真的出現的話,他絕對不會像上次那麽狼狽了。


    然而,蹊蹺的事情出現了,劉家軍竟然不見蹤影。


    當他做好了完全的準備以後,劉家軍卻仿佛消失了。


    一路上,牛廷階沒有現任何劉家軍的存在跡象,甚至連劉家軍的斥候都沒有看到


    “反卓!”


    “反常!”


    “反常!”


    劉展越是不出現,牛廷階的一顆心,就越是吊的高高的,他越是擔心,行軍的度,就變得越慢。本來從博陵郡到常山郡,快馬的話隻要半天,就算是步行,也不過是數天的行程。但是,連續三天的時間過去了,牛廷階的軍隊,還沒有離開博陵郡。


    同樣的,在常山郡的其他方向,何千年和高邈兩人,刊二度同樣很慢很慢。他們兩人同樣深信。劉展是肯公。的,問題是,劉展到底會在哪裏出現,會在什麽時候出現,會以什麽樣的方式出現。他們可不想一頭撞入劉展的包圍圈。他們兩個的兵力,比牛廷階還少,要是被劉展包圍的話,肯定是要全軍覆沒的。


    在這種思想的指導下,三支向常山郡進的叛軍隊伍,前進的度。基本上比蝸牛快不了多少。越是靠近常山郡,他們就越是謹慎,行軍的度就越慢。到最後,每天的行軍距離,不過二十裏。太陽還沒有落山,就早早紮營休息了。


    事實上,這時候的劉展,已經回到了武園。


    三隻烏龜慢慢的爬,他有的是時間。等他們累得差不多了,精神也開始鬆懈了,劉家軍才有突擊的機會。同時,經曆過連續戰鬥的劉家軍,同樣需要休整。


    經過楊炎的大力整修,沿著浮沱河延伸的道路,已經平整了很多,以赤眼馬的腳力,半天就能夠來回常山郡和雁門郡。劉展帶著燕雲十八騎和雷鳴十八騎順著這條路回去雁門郡。虎豹騎、狐狼騎、鷹眼和雪盡,當然繼續留在常山郡監視敵人的動靜,順便休整。


    那個太常道的所謂聖女董蘭菲,當然也被劉展帶了回來。負責照顧她的雲姐,也來到了雁門郡的武園。有李泌的提醒,劉展是絕對不會輕易將這個女人放掉的,太常道在河北道會鬧騰出什麽樣子,他暫時還無法預測,不過,將這個女子掌控在自己的手中,絕對是有備無患。


    “她是”武園的女主人李月蒙看到董蘭菲的樣子,奇怪的問道。


    董蘭菲是被劉展橫在馬背上帶回來的,這樣的姿勢,李月蒙還是第一次看到。而且,董蘭菲的臉色,非常的蒼白,甚至可以是蒼白的可怕,眼珠子裏麵更是有不少的血絲。


    在劉展的身後,還有個中東美婦,劉展叫她雲姐,李月蒙也不知道對方是什麽來曆。


    “值錢的寶貝。”劉展隨口道。


    隨即簡單的介紹了董蘭菲的身份,還提到了李泌的名字。


    李月蒙顯然知道李泌是哪個。微微有些詫異,隨即道:“原來如此,難怪朝廷一直都沒有太平道的消息,原來都是被安祿山掩蓋起來了。唉,年紀輕輕的,怎麽就成了太平道的妖孽呢?”


    利展似笑非笑的道:“餘孽麽?我還以為是惡魔呢?”


    “你才是惡魔!”董蘭菲每次都這樣咬牙切齒的罵道。


    事實上,除了這樣的字眼,她也找不到太多的詞語來詛咒劉展了,罵人畢竟不是她的強項。況且,她能夠清晰的感覺到,劉展這個人,是典型的軟硬不吃,她的那些招數,想要對他生效,實在是很難很難。不過,當她看到李月蒙的時候,神色同樣有些驚訝,似乎對李月蒙有些印象。但是很可惜,她並沒有辨認出來李月蒙到底是誰。


    李月蒙上下打量劉展兩眼,神色古怪的道:“你對她做了什麽?”


    劉展若無其事的道:“餓了她兩天,是她自己不願意吃飯的。”


    原來,自從被劉展抓到以後,董蘭菲就開始絕食,任憑雲姐如何的勸,董蘭菲就是不肯妥協。她不吃就不吃,劉展也不會求她吃,餓了兩天以後,董蘭菲的臉色,就變成了現在的樣子。不要站起來,就連喘氣都有困難了,至於罵人的力氣,顯然也不夠了。


    李月蒙繞著董蘭菲轉了兩圈。忽然道:“你是不是有個師姐,叫做艾若然?”


    董蘭菲將她當做了劉展的女人,自然是充滿了敵意,道:“天下人都知道,這有什麽奇怪的。”


    李月蒙秀麗的眉毛悄悄的蹙起來,惋惜的道:“原來艾若然也是太常道的人,難怪。”


    董蘭菲咬牙切齒的道:“我們太常道的人,多了去了。你們不要得意,我師尊肯定會來找你報仇的!到時候,你們全部人,包括你和你,都吃不了兜著走!”


    劉展冷冷的道:“我就怕她不來!她要是來了,我連她也關起來!太常道很了不起嗎?我見一個滅一個!到時候你們師徒倆一起絕食,我就讓人在外麵圍觀,看看你能堅持到什麽時候!”


    董蘭菲咬著嘴唇,不再話。


    劉展對李月蒙道:“她就交給你了!心,這是朵帶刺的玫瑰!”


    李月蒙皺眉道:“薩菲雅已經來了呢!你去哪裏啊?”


    劉展聽到薩菲雅的名字,忽然想到了什麽,道:“我倒是忘記了,這種事情,你還是交給薩菲雅來處理吧!她應該非常有經驗的!”


    李月蒙疑惑的道:“什麽事情?”


    劉展瞅了董蘭菲一眼。


    李月蒙明白過來,頭道:“我會轉告她的。”


    董蘭菲不知道薩菲雅是誰,不過聽兩人的口氣,似乎是個厲害的人物,而且是個,折磨人的好手,她內心裏情不自禁的有些忐忑不安起來,嘴巴裏卻不服輸的叫道:“不管是誰,都休想讓我屈服。”


    李月蒙皺眉道:“你不如親自去跟她,要將她練到什麽樣的程度呢?”


    劉展道:“沒事,隻要聽話就好!”


    李月蒙道:“好吧!”


    劉展道:“我還有剝情,先走了,晚上回來。”


    罷,轉身真的走了。


    他是的確有事情。


    被兩千同羅鐵騎這麽一搞,河東道的難民潮提前到來,大量的難民向北麵湧過來,將會給雁門郡帶來巨大的壓力。劉家軍必須提前做好應對的準備,才能避免肚子被撐破的危險。這個老巢是劉展好不容易才圈定好的,可不能因為這樣的原因搞砸了。


    來到雁門縣的太守衙門,赫然現,楊炎和杜佑都在,兩人正在商量事情,而且商量的正是安頓難民的事情。楊炎依然是苦瓜臉,好像別人都欠了他很多錢似的。杜估依然是在詛咒楊國忠早下地獄,神情激昂。一老一少,形成鮮明的對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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