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老媽擔心,再說身體也沒事,我就沒讓老爹打電話通知,她是下班後才從街坊鄰居那兒得到繪聲繪色的現場轉播。這下風雲色變,霹靂閃電,在我向鄧爺爺保證了無數遍,發誓絕對會乖乖在家等錄取通知書之後,老媽才在老爹的勸說下終於放過了我飽受蹂躪的耳朵。


    八月十八日,不出意外,我收到了澤城工程學院(專科)經管係的錄取通知。


    死黨李小胖同誌在七月二十幾號就已經收到澤城大學建築係的錄取通知了,他高興得不知東南西北,老早就給我打了n個騷擾電話,順手給他回了個電話知會一聲,也沒理他在電話那頭的嚎叫就掛了。


    在老媽的嚴格監督之下乖乖在家呆了十幾天,混吃睡覺等開學。


    除了撞車那天,吃晚飯時差點把家裏米缸吃空之外,身體倒沒什麽其他的奇怪變化,過了幾天飯量也慢慢減下來了,但比原來仍然添了不少,一餐吃個三四大碗飯外加半隻雞一點問題也沒有。


    我私下裏偷偷對自己的以小強為名的強悍身體,做了幾個試驗。


    第一次拿了根大頭針,咬著牙輕輕往左手食指紮下。手指沒變成銅皮鐵骨,皮膚在針尖下微微下陷,還是被突破防線紮進了幾毫米,出了一絲血,飛快地凝結了,也沒多少痛感,跟蚊子叮一口差不多。


    不是刀槍不入啊?!不過好在還會出血,而且是正宗人類的紅色血液,讓我大感欣慰,自覺還算是人類一族。那麽在墓洞中重傷奇跡般地恢複,在家門口車子撞都沒受傷,這又是怎麽會事?


    一定有什麽東西讓我的身體發生了某些變異,也許是隱性的,也許是漸變的,也有可能隻是短期的突變,今後就此恢複正常了?我不以為自己有這麽好運。


    墓洞中重傷的恢複應該是一種身體組織再生或複原的能力,這在大頭針紮後也很明顯地顯現了。在車禍中我受到高速下的大力撞擊,飛到半空又摔下,無論是動能還是勢能都是極大的。在這樣的情況下都沒有受傷的身體,卻在一根小小大頭針的緩慢輕刺下出血了,說明什麽?


    一個可能,身體的這種防衛能力跟受力的速度和力量有關。


    另一個可能,這種奇怪的能力已經被消耗殆盡。


    無論那種可能都是基於現狀的假設,要有一個明確的判斷,隻有更多的試驗。


    我看著我那可憐的手指,心中默念:委屈你了,兄弟!好歹我要在變成外星蘑菇之前,明白自己的身體到底出了什麽問題,有什麽狀況,或者應該說是有什麽奇怪的“能力”。


    顫抖著,我又伸出了俺曆盡苦難的左手食指,輕輕放在砧板上,右手舉起了大鐵錘。比劃著猶豫了半天,唉,下不了手啊,還是換一根小指末頭吧。一狠心,瞄準了,大喝一聲,閉眼就往下砸。


    “碰!”正砸在小手指上。


    立刻感受到的並不是痛感,而是一種奇異的感覺,象是一種能量的傳導與震動。在一瞬間,由我的尾指末稍神經,穿透過神經網絡,直接發送到中樞神經。非常奇妙難言,就象是,就象是一種能量的衝擊波,從打擊到手指的一刹那,被我的神經捕捉到,同一時刻發送了反擊或者確切地說應當是消彌的能量波,兩種能量震蕩著擴散著抵消了。


    我試著勾勾手指,不痛不癢,功能齊全,質量保證。


    接下來的感覺,我的身體十分忠實而明確地告訴了我:“咕咕!”餓!


    “吃慢點,沒人跟你搶!”老媽嘮叨著一邊給我夾菜。我悶著頭吃飯,含糊地應了幾聲,心思還是鑽在這奇怪的身體上。針刺怎麽就沒什麽抵抗的能量反應?難道就象金大俠小說中練了辟邪劍法的瞎子,車撞錘打沒事,細劍慢刺就要了小命?


    我鬱悶地想著,又添了一大碗飯。老媽有些擔心地看了看我,低聲問:“阿銳,怎麽了?你怎麽一下子這麽能吃了?”


    “啊?”我抬起頭茫然應道。


    老媽指指空空的飯鍋,擔心地說:“你都吃第六碗了。阿銳,可別撐壞了。”她轉頭又對老爹說:“他爸,你看這孩子,這是,這是怎麽了?要不找醫生看看?”


    “可能前幾天給撞了有點受驚。”老爹安慰著不安的老媽,一邊問我:“阿銳,其他有什麽地方不舒服麽?”


    我趕緊掩飾:“沒事,沒事,就有點餓,啥事也沒有。”


    有些事如果沒辦法解釋沒辦法解決,與其讓他們知道了驚恐擔心,還不如自個擔著。再說不也沒什麽大問題嘛,大不了變成隻金鋼無敵大胃豬。


    “那要不去弄點什麽補品給阿銳補補?”老媽還是很不放心,擱下碗轉身和老爸商量。


    補補?再補要是更能吃可咋辦?補?是啊!我突然明白過來。


    是補充,能量的補充。


    這個世界是能量構成的,要消除攻擊的能,就隻能吸收它或是用同樣大小的能抵消它。顯然對於外力的衝擊,我的身體選擇了後者。那麽這些因為用於抵消攻擊能量而被損耗的身體能量,就必須通過吸收外能來補充。


    人類身體的能量補充方式不就是進食嗎?所以一旦身體能量異常消耗,飯量自然是要大增特增了。但我的腸胃並沒有感到任何不適,甚至連肚子都沒鼓起半點,很有可能我的變異身體調動了一切可吸收或是其它未知的方式來吸收飯菜中的能量,並且把它轉化為可利用的生物能。


    隻要我別常用這些奇怪的能力,應該是不會變成飯桶的。想通了這一節,我的心情大為暢快,在老爸老媽目瞪口呆的注視下又添了一碗飯。啊咪豆腐,希望家裏不要被我吃窮了。


    近年興起建造大學城,為趕時髦,咱這個沒什麽文化底蘊的城市,就把僅有的幾個大學捏把捏把到一塊,又申報提升了幾個民辦學院的規格,再跟浙大、清華什麽有名的大學借借牌子樹了幾個學院,就算是湊成兩塊大學城,分別擱在城市的東北郊和西郊兩處。澤城工程學院和澤城大學都在城東北郊的大學城裏。


    想到李小胖同誌囂張得意的嘴臉,我真想眼不見為淨啊,隻可惜兩個學校肩並肩是好兄弟好鄰居,我也隻能在今後的幾年裏繼續對著李小胖的小胖臉了。


    “別切,不管在哪兒上學,您怎麽著都是我的老大啊!”小胖同誌嘟著他的胖嘴,使勁裝出一臉忠心耿耿至死不渝的表情,隻可惜那倆眉花眼笑憋不住股得意勁的小眼睛出賣了他。


    從小到大總算有超過我的地方了不是?瞧你個得意勁,我一腳踹在了他那得意得屁顛屁顛越發滾圓的屁股上,“你的,良心大大地壞了!”


    “哇,老大!是肉啊,會痛的。”李小胖同誌幹嚎著,連嚎叫聲都帶著得意,沒救了。


    小胖同誌大名李安偉,從小到大體重都大於我的1.5倍,因而別名小胖。我倆從小青梅豬馬,兩小無猜,情投意合,從幼兒園一直到高中沒分開過,現在終於考到不同學校了,卻又在鄰居隔壁。真是孽緣啊!


    “別磨嘰了,走吧!”今天報到,我看看時間也差不多,朝屋裏吼:“爸,媽!我跟小胖一塊報到去了。”聽老媽應了一聲,我一把拽起小胖出門了。


    “胖子,你學費齊了嗎?”騎著我的寶貝二手“大陸鴿”,順口問小胖。


    “今年的齊了。”小胖有點消沉,悶頭蹬了幾下他的小坦克,才又開口,“阿銳,我不打算住校,你呢?”


    小胖的自行車賊紮實,也有十好幾年的車齡了,原本是輛好人家的正常24寸男式自行車,因為不堪小胖的重負,幾年前橫梁慘遭壓斷。李叔從跳蚤市場買了三根粗鐵條,硬是給他焊上了,又換了倆重橡皮輪胎。現如今這車,份量十足,碾花壓草,隨隨便便不在話下,人送外號“小坦克”。


    說到住校,因為我倆都是本市學生,大學的宿舍又緊張,生出個變通的法子,說是本地學生可以選擇“走讀”,就是不住校。


    好不容易脫離高中這個人間地獄,大學的美好生活正在向我們招手,無數多嬌正待我們折腰,誰不想去住校體驗一下集體生活,呼吸自由的空氣啊?隻是讀書要錢,住校更要錢,不要說兩人三人的公寓套間,就是六人八人的宿舍一學期也要百塊。


    小胖他爸在市國營針織二廠當修理工,一月累死累活三班倒也就七八百塊,總算是有社保什麽的,算吃皇糧。李嬸在我們家附近的小菜場擺個小菜攤,自個兒給自給打工,扣了攤位費、成本、這稅那費,每月一千塊不到。有一好處就是每天賣剩下的菜都便宜小胖了,把他給滋潤得溜圓,有時菜多了還給我們家捎帶點。


    住這一帶的,誰家也不容易,經濟條件差不離。所以小胖說不住校,主要還是為了省那倆錢,能幫家裏減點花銷總是好的。以後就是苦了俺倆的愛車,大學城離我們的家可是跨越半個城市,二十多公裏啊!


    “你都不住,我還住個什麽勁!”我回答他。


    “嘿嘿!”他一手抓腦袋,又樂了。這小子。


    由於我們選了下午三點半這個好時段,來報到的人三三兩兩不太多,這就是地頭蛇的好處了,知根知底,靈活機動。


    我們學校負責報到窗口的好象是本係的學長,瞧他一臉壞笑地給我遞過一張小紙片,大聲說:“軍訓通知書,今年是新生集中加強版,要訓一個月。”說著他又嘿嘿嘿地奸笑起來。我和小胖麵麵相覷,不就是軍訓嘛,有這麽可樂嗎?


    很快我們就深刻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


    “站直嘍,別趴下!”烈日炎炎之下的操場上,教官神完氣足地大吼。汗水滴在水泥地上,滋!我仿佛立即看到了嫋嫋青煙蒸騰而起。這溫度,這火候,做北京烤鴨絕無問題。我們幾個學校02級的新生全體都有了,在雙擁單位教官的帶領下,統一在我們學校的操場上準備出爐幾千隻正步姿勢的美味烤鴨。


    操場邊就是上一級學長的男生宿舍,每層的陽台上都趴滿了欣賞軍訓的光膀哥們。


    “哎,加油幹啊!哥哥我當年可是烤得皮焦肉香啊!”


    “一、一、一二一,小鬼,正步走地不錯麽!”


    “瞧那個瘦猴,快倒了,快倒了,倒也倒也。”


    “哎!說你呢,好好軍訓,往哪兒看啊!看你學長我長得英俊啊?”學長們的號叫聲此起彼伏。


    據說這是本校的傳統,每一屆學員在自己軍訓時都是生不如死,輪到看別人受苦了,那個滋潤啊。尤其是今年,東郊大學城來了個新生聯合軍訓,男生軍訓場地又偏偏選在咱校的操場,把這些興奮過頭的學長給刺激的,前幾天就開始搶前排陽台座了,個個精神十足以為自己是副教官。


    在這種艱苦的環境下,很多平時養尊處優文質彬彬的同誌們倒下了,倒在了敵人狼嚎和酷日的雙重折磨之下。


    號稱小強的我,雖然很想和正常的同學們一樣,感受烈日和訓練的艱苦,但身體在這種艱難時刻完全不理會我渴求正常的願望,自說自話地開始運作以抵禦烈日的傷害。


    開始是微微的震動,漸漸隨著我的心跳以心髒為震中向四肢百骸進發,那是一種能量的波動,我能感受到,但從體表上完全看不到有絲毫的顫動。太陽的熱量就象灑在密布身體的防禦網上,被緩緩地堅定地震蕩開去,渾身上下隻感到舒適的涼意。


    站在我左邊的一個同誌臉色蒼白,表情越來越痛苦,終於支持不住,張了張嘴想說什麽,到底還是痛苦地暈了。接下來右邊的,後邊的,我的左鄰右舍全倒下了,被教官助手拖到醫務室去了。


    完了,站在我這人體空調室外機邊上,還能不熱昏嗎?這下好,邊上空出,顯得我一人精神抖擻站立中央。我趕緊裝出一付奄奄一息隻剩半口氣的慘狀,我楚楚可憐的眼神中呐喊著:教官,他們暈了可不幹我的事啊,您瞧我,也快不行了。


    “轟!”一聲重物倒地聲,地麵微震。


    左鄰方陣最邊上一個大胖子也犧牲了,我斜眼一瞄,啊?好眼熟。


    “小胖!”我大驚出聲。


    教官橫著眼就瞪了過來,不好,趁他想張嘴開訓之前,我眼睛一翻白,全身放軟,啞著嗓子用絕望的聲調深情地對教官說:“教官,我,我不行了。”


    吧嘰!完美倒下。


    我眯縫著眼偷偷瞅著,教官皺了皺眉,在我麵前蹲下,神情很有點懷疑。我趕緊完全放鬆全身肌肉,連哈喇子都從歪斜的嘴角涓涓流淌而下,相信此時此刻在教官眼中,我這付樣子離犧牲也不遠了吧?


    教官終於不再打量我,他站起身,向後一揮手:“助教!把這位同學帶到醫務室。”很快我就被兩個助教挾持著,半扶半拖地拉走了。背後傳來教官不解地喃喃自語聲:“今年新生的身體素質怎麽這麽差,還得要加強訓練!”


    “都有了!好好站直嘍,再堅持十分鍾!”教官大吼。


    同誌們痛苦、憤怒和羨慕的目光齊唰唰地紮在我的背上,他們的心底的淚水和號叫化作無形的洶湧波濤向我撲來。同誌們,對不住啦,兄弟我先下了!我在心中無聲地懺悔著。


    小胖,我來看你了,你可別有什麽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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