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沈溫病逝的第二天,那支有著私通北元殘部嫌疑的遼東商隊攜帶著從漢城市場備妥的貨物啟程,離開了漢城北上返回遼東。


    李雲天得知這個消息後左右權衡了一番,然後召來了一名護衛耳語了幾句,那名護衛隨即急匆匆地走了。


    既然這支遼東商隊裏可能有北元派來的使者,那麽李雲天無論如何都不能讓他們離開朝鮮國,隻要把這支商隊留下來那麽北元就會認為朝鮮王已經表露出了敵意,就要抽出兵力和精力來防備來自朝鮮王國的威脅。


    另外,李雲天也想從商隊的人身上難找出一些線索來查找北元殘部中是誰主導策劃了對大明的進攻。


    幾天後,朝鮮王正式任命李稷為議政廳領議政,黃喜也進而得以升任為左議政,右議政由議政廳左讚成柳尚民接任。


    與此同時,崔禮的官職也下來了,既然是李雲天向黃喜推薦了他,那麽黃喜自然要得以重視,因此趁著這次沈溫死後議政廳官職的調整,使得崔禮成為了議政廳正五品的檢詳。


    議政廳乃朝鮮王國的核心機構,崔禮這次能進入裏麵既有李雲天的麵子,同時也是他運氣使然,正好趕上了沈溫病逝議後議政廳內部的人事調整,故而他有幸以兩班子弟的身份得以獲得檢詳的職位。


    由於崔禮是黃喜舉薦進入的議政廳,那麽自然也就是黃喜一派的官吏,為此特意登門拜訪了黃喜,給黃喜送上了一份厚禮,使得黃喜欣然笑納,對他的態度也親近了許多。


    崔禮窮得叮當亂響,自然沒有錢可以賄賂黃喜,不過李雲天有的是錢,給他提供了大筆的財物,要求隻有一個,那就是結交漢城的高官權貴以最快的速度往上爬,隻有崔禮身居高位後才能發揮出更大的效用。


    對於李雲天給了崔禮豐厚錢財一事崔禮是倍感詫異,他萬萬沒有想到李雲天竟然會如此大力扶持他,心中是又驚又喜。


    以前落魄的時候崔禮可沒少遭漢城的那些兩班子弟白眼,如今他有了出人頭地的機會自然倍加珍惜,躊躇滿誌地準備大幹一場。


    “相公,那個商隊裏果然有韃靼太師阿魯台派來朝鮮國的使者,阿魯台答應朝鮮王,隻要將我軍趕入關內,那麽他願將大部分遼東土地給予朝鮮王國,邀請朝鮮王出兵攻打遼東我軍。”


    這天上午,李雲天正在太平館翻閱著金滿道收集來的朝鮮國地方官吏在明軍軍糧收購中打著宣德帝的旗號,強奪百姓糧食並且逼迫商人低價售糧的情報時,雷婷微笑著走了過來。


    “阿魯台還真是賊心不死呀,太宗皇帝四次征討於他,打得他丟盔棄甲,落荒而逃,躲到漠北去避難,如今竟然還敢在遼東挑起事端,真的是記吃不記打。”李雲天早就猜到了這一,放下手裏的情報後向雷婷笑著道。


    “相公,你先前的推測沒錯,這次不僅韃靼人,瓦剌人也在其太師脫歡的率領下南下,與韃靼人合兵一處後分兵東進,協助兀良哈部攻占遼東。”


    雷婷聞言笑了笑,沉聲向李雲天道,“據那名使者講,韃靼人和瓦剌人此次南侵糾集了蒙古草原上的眾多部落,其中分兵一部增援遼東的兀良哈三衛。”


    “阿魯台和脫歡這對老冤家竟然結盟了?”李雲天聞言不由得怔了一下,眉頭微微皺了起來,如此來韃靼部和瓦剌部這次可謂是傾巢而出了。


    “糟了,皇上可能要遇到麻煩了。”隨後,李雲天雙目寒光一閃,神情隨之變得凝重。


    倘若韃靼人和瓦剌人真的結盟,那麽他們先前的種種示弱行為無疑是在進行一場巨大的陰謀,而其目標十有**就是禦駕親征的宣德帝,有什麽能比擊敗甚至俘虜宣德帝更能振奮人心呢?


    “相公,皇上身邊有十九萬大軍,又有英國公等能征善戰的勳貴在,應該足以自保。”雷婷清楚李雲天的擔憂,於是開口安慰道。


    “草原是蒙古人的天下,我軍沒有優勢兵力的話很難與之抗衡,太宗皇帝五次北征都率軍數十萬,其征討的對象不是韃靼部就是瓦剌部,如今韃靼部和瓦剌部聯合起來無疑將更難對付。”


    李雲天聞言搖了搖頭,起身在房間裏來回踱著步子,很可惜那名使者隻知道這麽多信息,因此他不知道韃靼人和瓦剌人的兵力部署。


    “立刻派人向皇上傳信,把韃靼部和瓦剌部結盟的消息稟告皇上,告訴皇上相公懷疑阿魯台和脫歡是故意敗退,時局未明之前聖駕不宜離開伊林城北上。”


    在屋裏來回踱了幾圈後李雲天停下腳步,神情嚴肅地囑咐雷婷,“讓報信的人現在就走,乘坐明揚號去天津港。”


    “妾身這就去安排。”雷婷見狀知道事態嚴重,向李雲天了一下頭後快步離開。


    “對了相公,據那名北元使者講,阿魯台身邊有幾名身份神秘的陌生漢人,他隻在營地裏見過一次,從阿魯台的大帳裏出來時阿魯台親自送到帳外,不清楚那幾個漢人的來曆。”走到門口的時候,雷婷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於是停下腳步轉身向李雲天道。


    “陌生漢人?”正琢磨著阿魯台和脫歡此次結盟動機的李雲天聞言頓時麵露詫異的神色,韃靼部裏生活著一些漢人,有些是隨著北元撤退到的草原,有的則是被韃靼部劫掠來的。


    因此,阿魯台的營地裏出現漢人並不奇怪,可令李雲天感到驚訝的是阿魯台竟然親自將那些漢人送出營帳,能得到這一禮遇的漢人可不多,因為在韃靼部的漢人通常都被視為奴隸,被阿魯台奉為上賓的漢人可著實罕見。


    雖然那幾名漢人引發了李雲天的疑惑,不過現在他獲得的信息太少所以根本就不知道對方是誰,再加上他要對李稷下手,那幾名身份神秘漢人的事情自然也就要先擱下了。


    九月底的一天晚上,黃喜在漢城最大的妓館――漢城教坊設宴宴請李雲天,朝鮮王國兩班貴族的宴會時常在妓館裏進行,一邊飲酒一邊觀看藝妓的演出,被視為上流社會的一種時尚和享受。


    值得一提的是,黃喜這次的酒宴是單獨給李雲天準備的,趙德幾天前已經在朝鮮國幾名高官的陪同下離開漢城去了朝鮮王國的西京平壤府,去處理明軍“借道”遼東的事宜,畢竟趙德此次出使朝鮮國的一個重要任務就是安排好明軍從平壤府登岸後北上的事務。


    與大明國內不同,朝鮮國的妓館中並沒有那種高大的桌椅,而是席地而坐,麵前擺著類似茶幾的桌子,圍坐在房間的兩側觀看中央處藝妓們的表演。


    令李雲天感到意外的是,陪坐的人中不僅有兩班權貴,而且還有朝鮮王的嫡次子――首陽大君李瑈。


    雖李瑈現年隻有十七歲顯得還有幾分青澀,不過李雲天卻不敢輕視李瑈,他記得很清楚,二十年後朝鮮王國也發生了一場“靖難之役”,其主角正是李瑈。


    李瑈在李裪的諸子中出類拔萃,可謂文武雙全深得李裪的歡心,二十年後他勾結大臣鄭麟趾、韓明澮,出其不意地撲殺了輔佐他的親侄子、年幼的朝鮮國端宗的皇甫仁、金宗瑞、南智等顧命大臣,史稱“癸酉靖難”。


    之後,李瑈把持朝政,逐漸剪除反對他的朝臣,他的三弟安平大君李瑢及其兒子宜春君李友直、六弟錦城大君李瑜也因此被廢為庶人,流放江華島的喬桐,不久就被賜死。


    不得不,李瑈的行事非常有永樂帝的風采,兩人都是通過靖難獲得了皇位,而且繼位後也都做出了一番功績。


    其實,李瑈出現在酒宴上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身為朝鮮王的嫡子他當然也想成為世子,最後登上朝鮮王國的權利之巔,坐擁朝鮮王的王位。


    由於大明使者對朝鮮王國世子的廢立以及王室內部事務有著很大的話語權,倘若認為世子行為有重大失儀,不合適繼承王位的話就會向朝鮮王施壓廢除,朝鮮王通常都會屈從,不是極力安撫使者就是該立新的世子,然後去大明京師奏請明帝的禦準。


    否則使者一旦回京將朝鮮王抵觸一事奏明大明天子,朝鮮王將會得到嚴厲懲罰,很有可能會丟掉王位。


    故而,雖然朝鮮王心中十分厭惡大明使者,但表麵上卻不得不逢場作戲,虛與委蛇,極力結交討好,以免惹出事端來。


    黃喜和李瑈走得非常近,原因很簡單,李稷是朝鮮王的人自然與世子李珦關係密切,因此李瑈要想脫穎而出唯有取得黃喜等人的支持。


    而且不僅李瑈,朝鮮王的另外三個嫡子安平大君李瑢、臨瀛大君李璆和錦城大君李瑜雖然年齡尚幼,但是身邊已經圍聚了一些兩班官吏,圍繞著世子進行了明爭暗鬥。


    很顯然,一旦那些兩班官吏擁立的大君成為世子,並且繼承了朝鮮王的王位,那麽他們就是從龍的功臣,自此飛黃騰達,享受數不盡的榮華富貴。


    李瑈靖難成功後,其靖難的功臣無不加官進爵,把持了朝鮮國的朝政,一躍成為了朝鮮國的新貴。


    此時,朝鮮國內四個大君與世子之間的關係猶如滿清乾隆諸子的“九龍奪嫡”,按照朝鮮國的律法,除了世子外另外四個大君也有繼承王位的資格。


    最明顯的例子就是,朝鮮國的現任國王李陶就是前任國王太宗的嫡三子,朝鮮國太子廢了當時的世子後該立了他,其權勢爭鬥之激烈可見一斑。


    對李雲天來,他自然是樂於見到朝鮮王諸子奪嫡,這意味著朝鮮國的朝堂之爭不僅將更加激烈,而且李瑈等四位大君為了爭奪王位肯定會與大明走得近,因為即便是朝鮮王改立他們為世子也必須要經過宣德帝的禦準,否則便沒有法律效力,無法繼承王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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