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胡興漢一席話,葉風好笑的搖了搖頭,看著眼前這個口口聲聲說著自己不是朱家子弟的楚王。這他娘的太搞笑了,自己盤算好的與明室暫息紛爭,自己這邊好騰出精力來應付李自成,他那邊也可以稍稍在南方放下點心思去對付北方的建奴,但真是沒想到這怕死的老頭子居然說出這樣一番話出來。


    “這事兒朝廷也應當是撐著麵子,這麽說的話,於大局倒也沒什麽打的影響,咱們反正也是做個姿態出來,誰還真指望著做他朱家順民?”想通了這一節之後,葉風揮了揮手,算是堅定自己的想法,也打消邊上諸人的疑慮。上前得兩步,扶起朱華奎道:“老殿下快起來,獻忠當真是對小郡主久存愛慕之心,老殿下您這一跪,不是要折我張某人的壽麽。”看了看剛剛醒轉還有些愣神的朱容榕,迷醉感油然而生,那略有些發怔的臉上,嘴唇微翹,果然有八分與生氣時的楚榮神似。


    “老殿下——”邊上胡興漢嘻嘻笑著湊了過來道:“咱們大王來求親,您總得表個態吧?”


    “求之不得!求之不得!”朱華奎顫著老邁的身軀,緊緊握住葉風的手,朝剛反應過來臉上浮現出一絲怒意的朱容榕心虛的招了招手。


    葉風看著那姑娘的臉色,心中愈發的喜愛,眼下雖說不情不願,但說不得,楚王府半個女婿今晚就當定了,至於這小姑娘能不能回心轉意,那就是後來的事了。理完這一層便好,不管怎樣,過幾天等徐以顯那邊造的聲勢一起,這邊借著楚王府與朝廷,特別是在江西的明朝猛將左良玉那二十萬大軍關係緩和緩和,整個湘楚的局麵就要改寫。騰出手來把李自成趕到北方去之後,那會兒到底要不要放棄湖北到蜀中去還是一回事呢!


    葉風看得出來,胡興漢對於自己要與楚王府結親的事,自從聽了自己並不是招安那種心思之後,他便在這件事上多操心起來,眼前隻見他忙碌著指揮人伺候娘娘——小郡主名分尚未定下,胡興漢已經給她換了稱呼。


    看上去心事重重,但好在死誌已經沒有當初那麽強烈的朱容榕被幾個仆婦帶走休息,楚府其他人都打著哈欠,聽著老殿下跟張獻忠這個流寇談家常,談舊事。


    有了胡興漢那一番解釋打底,葉風聽起朱華奎說舊事時,就容易理解的多了,上一代楚王即位的時候,朝廷裏鬧過一場真假楚王的官司,朱華奎的弟弟還劫了皇綱,據說是這位朱華奎並非是上一代楚王親生,到末了一來是為了皇家臉麵,二來也是收了朱華奎一百萬兩的孝敬,朝廷裏也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關於此舊事,請參見相關,正文中不再贅敘。)


    這麽一番家常拉下來,朱華奎的恐懼感消除了不少,葉風畢竟是個後世來的人,雖說免不了有些優越感,雖說如今也有些不耐煩,但待人接物上的那種彬彬有禮仍然是骨子裏帶來的,不至於就大發雷霆,把火氣表露在臉上。這也讓這位楚王打消了不少原先對於農民軍的恐懼,雖說身子扔免不了有些哆嗦,但說起話來已經是平複得多了,甚至還多喝了兩杯茶。


    既然是說到錢銀,在胡興漢的暗示下,朱華奎也拿出了楚府的新條件:五十萬兩銀子,另外粗細糧各二十萬石。


    葉風對這些數字並沒有太多敏感,所以,當楚王很誠懇的說出這個新條款時,回頭征詢的看了一眼胡興漢。隻見胡興漢冷冷一笑道:“老殿下,你這是要帶著那些身外之物進棺材啊。俺老胡也算是不明白了,那些東西你楚府又不是沒有,如今大王要與你聯姻,你就多出些,為著少麻煩也好,算作小郡主的嫁妝也好,你這摳的又是何必?”


    他這麽一硬,朱華奎剛剛緩和了的懼怕感又開始膨脹起來,求助的看著如今充作白臉的葉風。


    說到底,葉風也有些看不起這惜錢如命的楚王,之所以剛才要跟他說那麽就的話,本來是要找機會探看探看他在朝廷那邊說話的實力的,至不濟也要跟左良玉搞好關係。他倒好,囉囉嗦嗦說了半天舊事,末了仍是免不了的顯露出破小財免大災的心思。


    之前看他在生死關頭毫不猶豫的舍棄了平日裏最寵愛的小郡主的時候,葉風便已經有點不悅了,如今見朱華奎還在打著自己的心思,也不發作,隻回頭跟胡興漢道:“老胡你這說的是哪裏話,如今咱八大往便要做楚王府的新姑爺了,咱是什麽身份?當然要做上門女婿了,這個家,自然是咱八大王來當不是?老殿下您說呢?”


    朱華奎哆嗦著嘴唇,說不出話來。當然,葉風也不給他說話的機會,起身踱了兩步道:“咱們如今做了一家,老殿下,咱老張也是本分人出身,明人麵前不說暗話,咱倒也不是怕了朝廷,若不是為著小郡主,先頭你也曉得的,咱是要立新朝的。如今既是做了老殿下一家人,自然就要為朝廷打算打算,如今滿韃子肆虐北方,咱們可不興窩裏鬥了,如今我張獻忠歸順朝廷,別的也不求,老殿下你總要替孫女婿表一個爵位吧?”


    “不知……不知大王要什麽爵……爵位?”可憐的朱華奎,話音都哆嗦起來。


    “你都口稱大王了,那自然起碼要做個郡王!”胡興漢話音未落,那邊楚王朱華奎撲通一聲躺倒在地。


    葉風與胡興漢對視一眼,哈哈大笑起來。


    “傳令下去!”葉風背手站在楚王寶座前,朝胡興漢等人發布命令道:“咱八大王便在武昌坐殿了!除了親衛錦衣衛之外,其他人馬全部退出王府!明天便帶自成來使來覲見便是!”


    “是,大王。”胡興漢賊兮兮的一笑道:“那什麽時候大婚?還有黃州那些娘娘,還有何家那位,要不要都接來?”


    媽的,這個死色鬼,十幾房娘娘,老子眼下哪有功夫伺候,葉風假意踢了他一下,斥罵道:“你是要給新娘娘上眼藥嗎?”


    ☆☆☆☆☆☆


    皇明崇禎十六年五月十七,李自成的使者尚炯,在楚王府正殿覲見了大西王張獻忠,當然,不知道怎麽回事,從漢陽過江而來的他並沒有在城中見到多少大西旗號,而城中也不像他想像中那樣的屍橫遍野,護送他過來的老相識,延安府老匠戶王應龍解說了幾句說是大西王下令不得濫殺,還說了幾個新的大西王連夜頒發的軍紀條目,令他很是吃驚,這不是全然照搬著新順王的軍紀麽?雖然心裏知道這大西王與自家新順王互相看不慣眼,但這麽個做法,一來有點孩子氣,二來,他張獻忠就不怕把底下那些各路收羅來的底子不好的小股山賊水匪嚇跑麽?


    “嘿,聽軍師說,大西王夢裏得了湯武,文王,嶽少保等先賢的旨意,這是應天象的事,當然不能再像過去那樣胡來了。”王應龍是個憨厚的中年人,以前跟李自成關係也不差,如今尚炯來了,他還有些高興呢。也許這一趟談過了,就不用跟以前的老相識刀兵相見了呢!


    尚炯撇了撇嘴,心裏非議了一句胡扯,咱們新順王才是真龍天子,你們那個什麽狗頭軍師搞的這些名目,還不是為了蠱惑人心?當然,這番心思自然不會表樓給王應龍。


    這還不算什麽,待到進了楚王府他才知道這個大西王有多滑稽,居然衣冠楚楚的在朱朝那楚王朱華奎的下首就座,像是又招安了一回一樣,又全然不像是那什麽要應天象的人。尚炯不由得嘀咕起來,這張獻忠到底是怎麽了?全然不像是以前印象裏那個表象上粗豪,內裏狡詐的八大王啊。瞧他如今人物正正的坐在楚王下首,不像是個農民軍領袖,倒像是個朝廷命官!


    “大西王安好——”話剛出口,便被葉風打斷道:“哎老神仙你搞這些個虛禮作甚?有話說便是了,倒是這位楚王,你拜一拜便行了,跟咱八大往,就甭講那些個虛禮啦!”


    尚炯又是一愣,這小雞一般縮在王座裏的楚王,哪裏值得自己一拜?但既是張獻忠說了,那也說不得隻好拱了拱手,轉臉過來道:“新順王聽說大西王病倒了三天,極是憂心,所以派了老朽來探看探看——”


    葉風哈哈豪笑著起身道:“那是自成聽岔了看走了眼啦,你瞧瞧,咱八大王如今是龍精虎猛,龍精虎猛啊!哪裏來的病?”轉了轉身子顯示著自己身體安康,朝尚炯道:“不過也怪不得自成,咱八大王也確實是昏睡了三天,但那可不是病,神仙要托夢,咱們凡人也不得不睡嘛!”


    神仙托夢?尚炯不由得笑了一下啊,這口說無憑的東西,要叫人信服可難啊。


    葉風拍了拍手,門外的徐以顯的了信號,從外間牽了一匹馬來,又有人捧了一個金盆進來,不知道搞些什麽名堂。


    其實直到此刻,葉風也還沒弄明白徐以顯是怎麽在一夜之間搞定這些東西的,但現在也不是問話的時候,徐以顯這前腳才剛剛從江對岸過來,這事情也不是一句兩句話就能整明白的事情,所以,這會兒隻要叫尚炯看就行了。


    “這……”待尚炯看清楚了那馬和金盆裏的物事之後,不由得長大了嘴巴,結結巴巴的道:“這……這是河馬?洛龜?”


    “正是!”徐以顯撫掌應道:“河出圖,洛出書,聖人則之!咱們大帥,便是應天象的聖人!”


    “是啊是啊,昏睡三天不吃不喝仍是龍精虎猛,咱大王不是聖人又是什麽?”


    “那天天也有異象呢,你沒聽軍師說麽?那天張飛大爺顯靈了,手持丈八長矛,守在大王屋子上頭呢!”


    “嗯,我那天尿尿的時候遠遠望見的呢!”尚炯清晰的聽到身後不遠處的士兵們,正在紛紛的議論。眼前的河馬和洛龜身上那玄之又玄的圖案,清晰的告訴了他很多東西。


    但新的疑問也隨之而生。尚炯看向麵帶微笑,正撫著座椅把手的葉風,除了言談舉止上一改往日的粗豪之外,哪裏有半點聖人氣象?與身邊的一個書生摸樣的人對視了一眼,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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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住:河馬,洛龜,指的是身上有河圖,洛書圖案的馬和龜。非是非洲大草原上那種河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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