鋼索將駕駛室牢牢的固定住,負責起吊的工作人員不停的做著手勢指引吊車司機。


    駕駛室被緩緩抬起,但車身卻紋絲不動,看樣子這台吊車吃不定渣土車


    金屬變形的聲音刺激著每個人的耳膜,仿佛有什麽尖銳的東西從鋼板上劃過。


    駕駛室離開了地麵四十公分,但接下來的一幕卻是出乎我們意料的,摩托車已經被駕駛室牢牢的卡住,連同遇難者被一塊吊了起來。


    這情景不再安全保障範圍內,梁澤海,楊桂華,韓宇航,朱安靜等人死死的盯著鋼索,這個時候隻有冒險,生死各半。


    如果駕駛室和摩托車是分開的,事情就簡單多了,但現在不光是兩車合為一體,摩托車已經陷入了渣土車保險杠中,如果不把它固定住,救援很難展開。


    正當我們以為會以這種方式結束救援時,一聲巨響徹底驚呆了所有人。


    “嘎嘣!”


    鋼索斷了,渣土車重重的落回了原處,驚起一陣血霧,崩斷的鋼索將地麵砸了個大坑。


    看著眼前突如其來的一幕,所有人都驚呆了,腦子裏隻有一個念頭:還好等了幾十秒,要是這會上去,指不定砸成什麽樣了。


    救援被迫終止,泄露的汽油順著血水流淌著,一道刺眼的紅,梁澤海下令將警戒範圍向周邊延伸一百米。


    交警對這條路實施了交通管製,嚴禁任何無關人等進入事故現場,眼下還有一件重要的事。


    經過剛才驚魂的一刻,首先得解決渣土車和摩托車的分離,而破拆是必須的。


    不管什麽破拆都難免產生火花,但現場揮發的汽油濃度已經達到了爆燃點,加上這樣的天氣,危險係數又高了一層。


    “楊桂華!你來!對現場進行水槍掩護!協助戰鬥員破拆!”


    梁澤海陰沉著臉,不知道為什麽他的臉總是難見笑容,總是一副冷冰冰的。


    楊桂華從二出動鋪設好了一條水帶幹線,為什麽要一個八年的老兵油子打水帶,因為他細心,知道分寸。


    如果要我一個新兵打水帶,二話不說拿著水槍橫掃,但我會忘記車下麵還躺在一個人。


    不管他是被困者還是遇難者,救援守則第一條便是尊重不得冒犯,即使他隻是一具沒有感覺的屍體,抬的時候我們還是得小心翼翼。


    這樣的戰鬥無時無刻都在發生,就是因為眼前這個滿臉冰冷的人給了我們代價,所以我們都記得,每一個需要救助的人就是我們身邊的人。


    早在上一次的救援當中,梁澤海命令我用鋼筋速斷器剪短插入被困者腿部的鋼筋,他隻對我說了一句話:如果他疼一下,我會讓你知道什麽是痛苦。


    這樣一個指揮員,心狠手黑,對於我們這些兄弟從不留情,但對於這些需要我們救助的人,他的心總是軟的。


    沒有什麽比他們更重要,他寧願提自己的兄弟收屍,也不願看到民眾的傷亡,因為這說不過去,隻能說我們的失敗。


    五月的天絲毫感覺不到涼爽,衣服從穿上就是濕的,穿上戰鬥服的感覺就像大夏天穿著羽絨服。


    因為這裏給我的痛苦遠比冷,熱,累,困來的實際,所以這點小問題一會會就過了。


    宋波的153在轟鳴著,現在他在等待著梁澤海出水的命令,而梁澤海遲遲未動。


    “你去拿無齒鋸!準備破拆!”


    “是!”


    順著答一句,快步跑到一出動,拿出無齒鋸,就地發動了。


    新兵的心永遠跟老兵比不了,也許楊桂華和朱安靜這些人已經見多了生離死別,已經有抗體了。


    但我沒有,在這些圍觀者眼裏,我們是英雄,人民的守護者,看著他們的眼神,內心總是帶著不安和躁動。


    這一刻仿佛就要變身“超級賽亞人”了,隻要輕輕一抬,渣土車就翻到旁邊去了。


    這樣的想法不是幼稚,而是饑渴久了的一種幻想,看著這些無辜的生命就這樣隕落,真希望我們有著超人的力量,可以逆轉時空,可以在最關鍵的時刻出現,這是我們對於人民的一點幻想。


    將無齒鋸拎到梁澤海麵前,看著他,那樣的眼神始終帶著強勢,壓的人喘不過氣來。


    “去!給老子把車拆了!”


    就這麽簡簡單單的一句話,說的一點不避諱,當著這麽多人的麵也不注意自己的言行,他就是這樣帶著北方漢子的直爽。


    也不管自己能不能勝任每一次任務,不管是拆車還是救人,上去的那一刻都不曾想過“我行不行!”,而是“必須行!”


    看著橫七豎八錯亂的鋼板零件擠在一塊,腦子淩亂了,不知道該往哪裏下手。


    “楊桂華!給他掩護!別讓火花把油給點著了!”


    “是!”


    一邊是楊桂華開花水流掩護,跟下暴雨似的,一邊是切割機直來直往,所有擠壓到一塊的零件都通通切開了。


    剛才的燥熱被楊桂華驅散,回頭一看,不知道何時這具不好看的屍體上多了一層塑料紙。


    放下切割機,遠處跑來一個交警,對著梁澤海說道。


    “大吊車馬上就到!剛聯係了市政,他們專門從三一重工調來了巨型起吊設備,應該不是問題了。”


    “恩!知道了!麻煩你派人去迎接一下,疏導下交通!”


    “好!”


    說完交警一吆喝,幾輛摩托車夾雜著警笛呼嘯而去,眾人的注意力再一次回到這起車禍上。


    十分鍾後,遠處響起來警笛,交警開道的警笛,大吊車來了。


    “都讓讓!給吊車讓開一條道!”


    警戒線外一個中年交警對著人群喊著,旁邊走過去十幾個交警,給吊車開了一條道。


    吊車停在渣土車一側,車上下來五六個身著三一重工服飾的男子,將吊鉤掛在渣土車各個受力位置。


    “起!”


    男子拿著對講機小聲的說了一句,充當著吊車司機的眼睛,手不斷的揮舞著,打著我們看不懂的手語。


    “吭哢!”


    渣土車被整個吊了起來,緩緩向一邊移動著,脫離了摩托車的位置,吊車將渣土車緩緩落下。


    “市中隊!上!”


    梁澤海等了許久了,隻可惜到最後的結果還是我們不願意麵對的,救人或者收屍,簡單而又殘酷。


    來到遇難者跟前,不管他現在是什麽樣子,是否讓周圍人驚心,對於我們,他隻是一個失去生命的人。


    “脫帽!敬禮!”


    齊刷刷的軍禮定格在那一刻,我們以這種方式表達對生命的哀悼,靜靜的等候著。


    三分鍾後,楊桂華從車上取來了殮屍袋,不知道哪個老兵曾經說過,在戰場上如果不想要殮屍袋,就去拚勳章。


    這個時候所有人都是沉著的,經曆的救援久了就會有這樣一種反差,勝利的喜悅,失敗的殘酷。


    梁澤海說了,生死不是我們能定,但我們能定人生死,很霸道的話,每一秒等待我們的就是生與死。


    交警都在旁邊等著,我們四人將遇難者抬上了擔架,接觸到他身體的那一刻,每個人的心都是沉重的。


    滿身的血汙,扭曲的臉,支離破碎的身體,這就是一個生命,也許幾小時前他還在這條路上走著。


    梁澤海在旁邊,我們走的很慢,這是我們的儀式,送這個沒有生命的肉體最後一程。


    蓋著的白布很快便被鮮血染紅,不知道為什麽,一看到這樣的紅色心總是不平靜的。


    也許在這片土地上,許多地方都在上演著這一幕,我們之所以會去拚命,是因為這些人的眼淚總能觸動我們的心。


    這一場救援伴隨著沉重而結束,收拾好器材,我們踏上了歸隊的路,眼前的景色在無暇欣賞,腦子裏隻有血紅血紅。


    回到中隊,脫下那身帶血的戰鬥服,坐在車庫裏,一個新兵經過了這麽多血淋淋的戰鬥已經老了。


    “鈴鈴鈴!”


    電鈴再一次響了,連續三遍,這樣的電鈴代表著緊急,是梁澤海拉的緊急集合。


    剛才還是一身疲憊,聽到這聲響的時候,什麽感覺都沒有了,有的隻是一個字:跑。


    等到了訓練場,原來不止梁澤海一個,還有教導員和大隊長,當然也有陳舒雲。


    腦子裏胡亂猜測著,這些人怎麽同一時間出現在了這裏,難道又有什麽大事嗎?


    不等梁澤海集合隊伍,宋國勝徑直走到隊列前,敬了個禮。


    “同誌們!辛苦了!知道你們接連戰鬥都需要休息,但軍情就是命令!希望大家克服一下!我命令!伊寧市公安消防大隊進入一級戰備狀態!迎接黨和人民給我們的考驗!”


    一級戰備?為啥戰備?就因為今天出現的暴動?這似乎有點說不過去,但宋國勝接下來的話讓我們明白了什麽是一級戰備。


    “中央首長李今日蒞臨伊犁,入住伊犁賓館,全區部隊取消探親休假!嚴陣以待!我中隊派五名戰鬥員一名指揮員火速趕往伊犁賓館駐守!下去之後立刻準備!這次任務是自‘對口援疆’以來首長第一次蒞臨新疆,所以決不能有任何閃失!同誌們有沒有信心完成!!”


    “首戰用我!用我必勝!”


    “好!解散!”


    宋國勝說完徑直走出了營門,梁澤海等幾人進入了執勤樓內,剩下的隻有我們這群人,不知道誰能有幸看到中央首長。


    一場戰鬥結束,另一場戰鬥又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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