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說縣長已經跑了,王玉柱很吃驚,馬上感覺到這是被人家把他們當炮灰了,所謂的堅守陣地,保境安民,其實不過是在為這些官老爺們跑路爭取時間罷了。


    “我怎麽沒見到縣長逃跑呢?”王玉柱還是心存僥幸的,但是內心深處卻是信了的,這些官老爺是什麽尿性,他還是很清楚的。


    這些官老爺們都是欺軟怕硬的主,平時騎在老百姓頭上作威作福,一旦到了危險時刻,誰還顧得著治下的子民,保命要緊,有命就有東山再起的資本,如果是連命都沒了,空留個大好的名聲有個屁用!再說了,現今的政局,有那個官員還奢望搏個好名聲?盡力斂財才是錢途,哪怕是刮地三尺也在所不惜。


    林峰看了一眼王玉柱,重新坐下來,把那條和自己有著過命交情的漢陽造深情的摟在懷裏,這才說道:“你認識縣長嗎?見過嗎?”


    “沒有。”王玉柱很肯定的回答道。


    “那不就得了,就算是縣長在你眼皮子底下溜走,你也認不出來不是。”林峰稍顯得意的說道。


    “我雖然沒見過縣長,但是想來縣長的派頭和衣冠都不平常。”王玉柱辯解道。


    林峰再看向王玉柱時,就像是在看白癡:“這是什麽時候?縣長要逃跑還會大張旗鼓的嗎?還不得喬裝打扮一番,悄悄地溜。”


    “既然是這樣,那你又是怎麽知道縣長跑了?”王玉柱不是不相信林峰,隻是想再確認一下。


    說起這個,林峰就有些得意了:“為什麽我知道?嗬嗬,因為我看到那老小子了啊!”


    “你看到了?”王玉柱有些驚訝,“你認識?”


    “廢話,咱好歹也是林家少爺,這縣城裏的官員,不說個個認識,幾個大頭還是見過的。”林峰得意洋洋的說道。


    王玉柱眼神爍爍的盯著林峰看,把林峰給看得頭皮直發麻。


    “你什麽意思?”林峰緊張的說道,“怎麽用這種眼光看人?”


    “你真是林家少爺,那個商會會長的兒子?”王玉柱有些不敢相信。


    這怎麽在大街上隨便一抓,就抓回來一位爺?


    “喂,姓王的,你這話是什麽意思?上次你不是說已經相信我了嗎?現在怎麽又問?”林峰生氣的說道,“雖然你是班長,但也不能說話不算數啊!”


    我上次是說相信了嗎?王玉柱有些佩服林峰斷章取義的能耐:“我記得上次我說的是有點信了,我可沒說相信了。”


    但是這次王玉柱是真信了,既然人家連縣長都認得,還有什麽好懷疑的,縣長是隨便一個人就可以去認識的嗎?


    兩人正說著話的時候,有人喊起來:“弟兄們,勞軍的來了!”


    排長拄著步槍站起來,揮了一下手:“留下觀察哨,弟兄們去看看。”


    媽的,中午就急匆匆從縣城趕過來,到達時已經是下午,重新編製部隊,部署防禦,接著就打了起來,連飯都沒顧得上吃一口,早都餓得前心貼後背了。


    現在一聽說有勞軍的,一個個興奮的臉上發光,比那會兒打反衝鋒時跑得還快。


    二排長犧牲了,現在排長就是陣地上的最高長官,所以由他發布命令是很正常的。


    林峰和王玉柱站起來,往後方走去。


    走了一段路後,林峰疑惑的往後看了一眼,卻是見排長沒有動,還拄著步槍站在原地,背靠著沙袋,默默地看著那些年輕的奔跑如飛的士兵們,眼神中透著莫名的感情。


    “日,玩深沉?”林峰嘟囔了一句,自顧往前走去。


    王玉柱卻停了下來,他也發現排長站在原地沒動了。


    “快走啊!”林峰見王玉柱不走了,自然也停了下來,隻是內心卻有些焦急,催促道,“再晚,好東西就被別人搶完了。”


    王玉柱卻轉身往排長那裏走去,一邊走一邊說:“你先去,我馬上就來。”


    林峰就算再對排長有意見,可是也不能扔下王玉柱自己走,經過城牆上王玉柱替他說話,還有戰場上一再的照顧他,兩人的關係已經上升到“一起扛過槍,一起……”,當然,到目前為止,兩人也就是一起扛過槍,其他的就得留待以後再做了。


    林峰很無奈的跟在王玉柱身後,但是頭卻轉到了別的地方,不去看令人討厭的排長。


    “排長,您快去吧!”王玉柱走到排長麵前並沒有敬禮,但語氣很尊敬。


    排長眯著眼睛看了王玉柱一眼,然後說道:“你們去吧,我當會兒觀察哨。”


    王玉柱四處看了看,見陣地上果然沒幾個人,便說道:“您去吧,這裏有我們。”說完又看了看林峰。


    林峰嘴角就直抽抽。


    媽的,你拍馬屁就拍吧,還得拉上老子。


    排長沒答應,指了指自己的傷腿,說道:“去吧!”


    王玉柱明白了,排長的腿受傷不靈便,於是說道:“好,我們回來給你帶點兒。”


    王玉柱和林峰走了。


    排長望著緊跟在王玉柱身後的林峰,眼神有些令人難以捉摸。


    勞軍的人不可能把東西直接送上前沿,隻能送到連部。


    連部前麵有一處被清理出來的空地,勞軍就在這裏進行。


    林峰跟著王玉柱來到的時候,空地上已經圍了很多人,有剛從陣地上過來的,也有決死隊和四排的。


    連部在一邊用彈藥箱建了一個小舞台,三連長和幾個鄉紳打扮的人站在上麵。


    小舞台前麵放著幾口箱子,沒有開啟,不知道裏麵是什麽東西,但是上麵都貼著一張白紙,上麵寫著“勞軍”兩個字,想來這就是勞軍物資了。


    幾個鄉紳在三連長身邊,又是鞠躬又是作揖,絮絮叨叨的歌頌著保安軍英勇抗敵的豐功偉績,一再請求長官一定要守住陣地,保護好老百姓……


    三連長表情木然,沒有和這些鄉紳說什麽感謝的話,隻是看著匯集在空地上的將士們,誰都不知道他心裏在想什麽。


    “長官,聽說日本人在日占區燒殺搶掠,無惡不作。長官,我們可就把身家性命全托付給你們了!”一個鄉紳雙手抱在胸前一個勁的衝三連長作揖,“部隊缺什麽,您隻管開口,要什麽我們給什麽,就算是我們手頭沒有,也會想辦法給搞到……”


    三連長實在是受不了這些人的絮絮叨叨了,抬了抬手製止了這個鄉紳的話頭。


    林峰和王玉柱來得稍晚了一些,被人群擋在後麵,看不到前麵的情況,就想往前擠擠。


    “擠什麽,擠什麽?”


    一個上士軍銜的大兵回頭怒吼了一聲。


    我日,老子長這麽大,還是第一次被人吼――當然,在城牆上挨了頓鞭子不算,林峰火氣就往腦門上衝。


    剛從戰場上下來,體內的熱血還沒冷卻,再說林峰這個生瓜蛋子也認不出什麽軍銜,現在被人家吼了一嗓子,再看那人,發現穿的幹幹淨淨,絕對不是剛才在戰場上的那幫生死弟兄,於是就不客氣了,伸手就把那上士的衣領給揪住了,罵道:“你狗日的吼什麽?信不信本少爺弄死你!”


    那上士猛然被人給揪住了領子,心頭還是吃了一驚,待看清就自己衣領的是個大頭兵時,臉色就更難看了,眼神淩厲的盯著林峰的臉,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軍銜。


    林峰疑惑的順著人家的手指看了一眼,還是沒明白是啥意思。


    王玉柱卻是心如明如鏡,急忙上前去拉林峰,還對著那個上士說道:“兄弟,我這個弟兄剛參軍,不懂規矩,就算了吧!”


    “你是?”上士問王玉柱。


    “我是他班長。”王玉柱趕緊說道,“這小子昨天剛入伍,就是個二杆子,咱們都是老兵了,今天的事就算了,回去我再收拾他。”


    “怎麽回事班長?”


    上士還沒說話,幾個大頭兵擠了過來,有人開口問了一句,看見林峰正揪著自己班長的衣領子,一個家夥罵了一聲“我日你娘”一拳就揍在了林峰臉頰上,其餘幾個也“呼啦”一聲全圍了上來,連同王玉柱一塊兒給扯住了……


    林峰在猝不及防下,被人家一拳給揍了個趔趄,揪著人家衣領的手也鬆開,臉蛋子也腫了,嘴角就流出一道血跡……


    王玉柱一看不好,人家人多勢眾,急忙舉起兩隻手連連擺動:“弟兄們,弟兄們,誤會,誤會……”


    “誤會?誤會你媽個b!”


    幾個大頭兵一擁而上把王玉柱摁在了地上……


    林峰被人家一拳揍的嘴角出了血,正在那裏歪著頭擦拭,眼角餘光就看見王玉柱被人家摁在了地上。


    這要是別人摁他還好說,畢竟兩撥人的矛盾是結上了,誰讓人家人多來著,實在弄不過,自己吃點虧就吃了,但是這些家夥現在打的是王玉柱,這就讓林峰忍無可忍了。


    戰場之上,王玉柱一次次的把林峰從死亡邊緣拉了回來,現在對於林峰來說那是過命的交情。


    說句毫不做作的話,如果再上了戰場,有必要的話,就算拿自己的命去換王玉柱的命,林峰也會毫不猶豫的去做。


    現在王玉柱吃了虧,林峰怎麽還能冷靜,何況這小子本來就不是個安分的主,當場毫不猶豫的就摘下了背在肩頭的那支漢陽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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