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身回了院子,蘇晨逸有一下沒一下的掃著雪。


    王甄娘做好飯菜,推開門一看,大半天院子才掃了一半,假意訓斥了兩句,蘇晨逸趕忙將雪掃完。


    回到屋子,飯菜已經擺在桌子上,早飯竟然頗為豐盛,一碗黍米和一碟鹹菜。


    盡管很難習慣,蘇晨逸也隻得咽下去,這裏已經不是前世,能吃上幹飯一年恐怕也不超過一手之數。


    “鐵柱,在想什麽呢?”看到蘇晨逸心不在焉,王甄娘擔憂的問。


    蘇晨逸抬起頭,“嘎嘣嘎嘣”的咽下鹹菜,道:“娘,我想去縣城一趟。”


    “去縣城?去幹什麽?”王甄娘的表情顯得非常驚訝,她不知道從小到大連嶽家村都沒出去過的兒子,今天怎麽敢說出這麽大膽的話來。


    “鐵柱,娘把你養這麽大不是為了讓你當勞力,你身子骨剛好那麽重的活怎麽做,即便是當夥計,也隻能糊口飯吃。”


    “我知道。”


    蘇晨逸也清楚,別看在縣城做夥計風光,可實際上夥計根本就沒有薪水,隻不過到了年底掌櫃的會裁些布匹讓夥計拿回家一來用以安撫,二來也有炫耀的意思,一般人家連飯都吃不上,哪裏有錢做新衣服。


    蘇晨逸一家要不是有三畝良田,恐怕也不能安穩在嶽家村呆著。


    “知道你還提?”


    “娘,我想出去闖闖。”


    蘇晨逸溫聲道,見母親又要反駁,他搶先道:“娘,你看我們這離縣城也不遠,坐車也就一兩天,許多人一輩子也沒去過縣城,根本不知道什麽樣,有誰知道自己手裏的東西到底值多少錢?”


    “那靠縣街原本也就是一個小山坳,隻不過離縣城近些,才幾年的功夫就變了樣,村裏人有物什也拿到靠縣街賤價賣掉,他們也不過是賺得中間的差價,一倒手有幾倍的利潤,為什麽我們就不行?”


    王甄娘也是從大戶人家出來的,對於這些事多少也知道一點,她猶豫的道:“可是鐵柱,做生意要有本錢,要有門路,這些我們都沒有,這個生意怎麽能做?”


    蘇晨逸想了想,道:“娘,門路可以自己去找,本錢嘛,也不需要太多,四五塊大洋足夠了。”


    王甄娘訝異的問:“四五塊大洋,這些夠做什麽的?”


    “娘,這笨人才用錢做生意,聰明人能憑空變出錢來,然後錢生錢,兒子打算不用本錢做一下生意!”


    “變錢?怎麽變?”王甄娘一頭霧水,她總覺得兒子今天說的話雲裏霧裏的,讓人摸不著頭腦。


    “娘,你看咱們這有多少獵戶,他們從山上打到的獵物拿到靠縣街去隻會被黑心商人用極低的價錢買下,然後高價賣給縣城裏,如果咱們繞過他們,直接拿到縣城裏賣,最少可以翻幾倍,這不就是憑空變出來的錢嗎?”


    王甄娘想了想,也有點聽明白兒子說的意思,為難的道:“可是我們那裏有錢去收獵物,要是賣不出去這可怎麽辦?”


    蘇晨逸搖頭道:“這也沒什麽,可以等東西賣出去再給他們,要是賣不出去我們大可以再運回來還給他們就可以了,我們出的隻是到縣城的路費。”


    王甄娘想想也是,心裏卻還是拿不定主意,她猶豫著,道:“讓娘再想想,這件事可不能馬虎,那些錢還要給你娶媳婦用呢。”


    蘇晨逸並沒有催促,他心裏也沒底,畢竟前世一個打工族哪裏知道那些商場裏的那些事,隻是隱約覺得這是一條途徑。


    至於娶媳婦,他才十七歲,早著呢!


    自打蘇晨逸把心裏想的說出來,過了好幾天他再也沒提過,其實想想也是,鄉下人種了一輩子的地,誰敢妄想去做生意?本錢又從哪裏來,即便是不用本錢,可有了貨總要有車吧,家裏連頓飽飯都吃不上,又哪裏有多餘的錢雇車呢!


    就在蘇晨逸已經把這件事忘在腦後,這一天王甄娘就出了門,到了下午才回來,神神秘秘的把他拉到屋子裏,蘇晨逸覺得奇怪。


    “鐵柱,你是家裏唯一的男丁,現在長大了,是家裏的頂梁柱,娘這輩子沒什麽可指望的,就盼著你能平平安安的。”


    王甄娘坐在炕沿上,拉著他的手緩緩道。


    “娘,你這是怎麽了?我這不是好好的嗎。”蘇晨逸勸慰著笑了笑。


    “好好的就好,這就好。”


    王甄娘一邊流淚,一邊從旁邊翻出一個包裹,攤開一看,裏麵竟然是十幾二十塊明晃晃的大洋。


    蘇晨逸心裏一驚:“娘這些錢是從哪裏弄來的?”


    王甄娘將包裹放在他手上,說道:“娘把家裏的地押給了村裏的地保,還了債這裏還剩下二十一塊大洋,你拿著,照著自己的想法做,娘就你這麽一個兒子,隻要你有出息,比什麽都強,就算做生意賠了也不要緊,家裏還有房子,以後咱們娘倆相依為命。”


    在蘇晨逸的記憶裏,王甄娘給他的印象是非常謹慎和節儉的,以他二十一世紀的眼光看簡直就是吝嗇,十幾年裏家裏從來不見一頓幹飯,即便是農忙的時候也頂多做頓稠飯,而且每頓都是把稠的給他,自己則是喝著湯水。


    但就是這麽一個古板吝嗇的人,為了自己兒子的事竟然把家裏賴以為生的耕地賣了,僅僅是因為他說的兩句話。


    沒有在鄉下生活過的人,永遠不能理解耕地對農家人的重要性,這是一家人賴以為生的來源,是一整家人的命根子!


    麵對如此凝重的溫暖親情,蘇晨逸胸口仿佛塞了一塊巨石,沉甸甸的,那種震撼心靈的感覺根本就無法用言語表達。


    至於自己是前世的蘇晨逸,還是現在的蘇晨逸,這重要嗎?


    他隻知道如今的他,就是王甄娘口中的鐵柱,是麵前這個女人唯一的兒子!


    “娘,您放心,兒子絕對不會辜負您的期望,以後我一定會給家裏置辦一片很大的產業,您不是常說蘇家住著豪門大院,您等著,以後兒子也讓您住上那樣的宅子,不止這樣,還要給宅子裏填上丫鬟下人,讓他們伺候您!”蘇晨逸強按下心裏酸呼呼的暖流,發誓的道。


    “哎,娘相信兒子以後會有出息,娘等著。”王甄娘一邊撩著衣角擦眼淚,一邊應道。


    四周圍的牆黑乎乎的,屋子裏沒有一件家具,牆壁裂開幾個口子,如果讓以前的蘇晨逸來說,這根本算不上是房子,現在要是有人問,他會說,隻要房子裏充滿感情,那才是整整的家!


    飯後,蘇晨逸先是去了趟葉莽子的家,問問對方有沒有意思把手裏的毛皮賣給他,原本他還擔心自己人輕言薄,沒想到對方看見蘇晨逸真拿出大洋,一口就答應了下來,而且還幫著他聯係了其他一些獵戶。


    說實在的,對於第一次做生意他心裏真是沒有底氣,現在離開春隻有兩三個月,如果賠了的話,以後家裏沒有耕地隻能給別人當長工,二十三塊大洋看起來很多,其實也就夠平常人家省著用上兩三年的。


    這就是有自家地和沒有的差別,有一塊屬於自己的耕地可以過一輩子,沒有了,將來隻能喝西北風去。


    原想著將獵戶手中的野物賣掉再付貨資,可誰會相信一個毛頭小子?眾多的獵戶一口咬著要錢貨兩訖,鬧得紛紛揚揚,不止嶽家村,周圍村子都是人皆皆知。


    想來也是,能足不出戶就將手裏的獵物賣的和靠縣街一樣的價錢,而且不會被商鋪的人知道,這樣的好事誰願意放棄。


    蘇晨逸也是考慮了許久,最終一咬牙將這些獵戶手裏的皮貨全都盤了下來,價格按照靠縣街的出的價格,他暗想,即便在縣城賣不出好價錢,到時候將手裏的貨賣給靠縣街那些鋪子也能保個本。


    忙完這一切,蘇晨逸又去了村裏唯一一個趕車把式家,用僅剩下的錢雇了一輛老馬車,至此,原本整整二十三塊大洋已經所剩無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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