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


    蘇晨逸起床,發現地麵上鋪了厚厚一層積雪,卻是不知昨晚什麽時候平飄落起了鵝毛大雪,一個較小的人影在雪下若隱若現,細一看原來是母親正在清掃積雪。


    蘇晨逸忙穿上灰不溜秋的棉襖,下了床,推開門,一股冷風吹來,禁不住縮了縮脖子。


    “鐵柱,你怎麽出來了,趕緊進屋,快點。”


    王甄娘聽到身後的動靜,轉頭看到出了門的蘇晨逸,拖著掃把走了過來。


    “娘,我肚子餓了。”蘇晨逸避開母親的手,沒如王甄娘的願進屋,而是側身出了門,笑著道。


    “一會娘就做飯,你在屋裏呆著,看把你冷的。”


    蘇晨逸看了看自己身上厚厚的棉襖,又瞧了瞧王甄娘身上薄薄的麻布衣,心裏仿佛被鐵錘砸了樣。


    “娘,我現在肚子餓的直叫喚,你先做飯吧,這點活就交給我吧。”說著,蘇晨逸搶過王甄娘手裏的掃把。


    王甄娘一著急,想奪回來,可蘇晨逸哪裏肯,他將掃把別在身後,道:“娘,大夫都說了,讓我多活動對筋骨好,整天悶在家裏骨頭都生鏽了。”


    王甄娘心裏明白兒子一片孝心,幾番沒奪過掃把,也就叮囑了兩句,轉身進了屋。


    蘇晨逸攤開手掌,兩世加起來他也沒做過農活掃過雪,前世在城市裏沒有機會,這一世王甄娘幾乎把他當少爺養,從來不讓他接觸這些。這也養成了鐵柱生性內向滑懶得個性,平日目高於頂,期盼著能像戲裏說的那樣,練就一身好武藝,做夢都想著憑著一雙拳頭打進蘇家大宅,可惜的是,想歸想,他連欺負母親的地痞都不敢麵對,也算是極大的諷刺。


    一夜落雪,深至腳背,掃起來非常費力,才掃了一般蘇晨逸就覺得渾身燥熱難耐,這幅身體非常結實,遠比他前世要好的多,即便是前世在部隊裏恐怕也難有幾個人能比的上。


    蘇晨逸暗運了下力氣,清楚感覺全身的肌肉如一塊塊岩石樣堅硬,雖然不曾隆高,卻也塊塊緊貼糾起,剛健有力,稍一憋氣便有些生疼。


    早在之前他就看了下身體,這具身體全身幾乎沒有贅肉,一身肌肉呈流線狀,非但結實,雖沒有前世施瓦辛格那樣誇張,但也絕對比李小龍的要美觀的多。


    院子外傳來一陣陣踏雪的“吱吱”聲,一個身纏灰色毛皮,胡子拉碴的人推著一輛單論木板車經過,上麵擺放著一些獵物,毛皮上沾有結冰血跡,顏色嫣紅,顯然是剛獵到不就。


    這人身材魁梧,身邊跟著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女孩,頭戴皮氈帽,垂下的皮毛遮住半個臉,臉蛋通紅,時不時吸了吸翹挺的小鼻子,女孩此時正幫著推著木板車,嘴裏“嘿嘿”的叫著。


    這對父女蘇晨逸認識,是嶽家村的獵戶,男人姓葉,名字不知道,隻知道外號就莽子,家裏窮又沒手藝,隻能在山裏討口飯吃,妻子兩年前熬不住窮,離家出走,隻留下一個女兒,村裏人都叫她小丫。


    “莽子叔,你這是上哪兒去啊?”蘇晨逸上前看了看,發現木板車的車輪陷進一個凹坑,車上的獵物又重,這才一時推不動。


    蘇晨逸掂量了下,雙手放在板車上,低聲一喝,雙足猛的一用力,足足二三百斤硬生生被他給抬了起來。


    “好小子,力氣不小啊。”


    葉莽子將車放下,上下打量著蘇晨逸,笑著道:“這不,在山上打到一些野味,拿去靠縣街看看,看能不能賣個好價錢。”


    “噢,這些差不多能值十多塊大洋吧,莽子叔今年可以過個紅火年了。”蘇晨逸目測了下車上的獵物,發現其中不止有野兔山雞之類的小獵物,還有一匹青黑色的狼,毛皮絲毫無損,箭矢從右眼貫穿,應該價格不菲。


    “哪有那麽多。”


    葉莽子歎了一口氣,道:“這年前周家村也有人獵到過野狼,去靠縣街也就賣兩塊大洋,這剛下完大雪,多少人往山裏去,獵物一多價錢一定往下落,這不,我也是趕著這個空趕緊去一趟,興許還能賣上個好價錢。”


    “兩塊大洋?”


    蘇晨逸有些咋舌,且不說這毛皮,單單就是將野味賣給飯館酒店怕是也不止兩塊大洋了,照他估算,單這一匹狼怕也不下十塊大洋啊。


    “那可不是,哎,現在的日子越來越難過了,看看實在不成,以後俺也不進山了,買下一塊田耕著也比這樣強。”葉莽子唉聲歎氣的道,他摸了摸女兒的頭,女孩眨著大眼睛正好奇的望著蘇晨逸,神色有些膽怯。


    蘇晨逸心裏一轉,問:“莽子叔,你這獵物一般隻賣給一家?”


    “那可不,靠縣街收這個的少,也就那麽幾家,你要是賣給別家以後就別想人家再收你的貨了。”葉莽子點了點頭,說道:“這不周家村那戶就是嫌給的錢少,在靠縣街轉了幾圈最後還是回到那間鋪子,人家當時就說了,再有一次以後別往那送了。”


    “說起來前些日子倒是又開了一家,不過聽說是一個婦道人家開的鋪子,有人放話出來,說是誰要是敢賣給那間鋪子,以後就別往他們那送,所以鋪子開了有段時間,不過貨到是沒收多少。”


    “哪家鋪子收的價錢怎麽樣?”蘇晨逸追問道。


    葉莽子想了想,說:“價錢不低,我估摸著要是這匹青狼最少能賣個四五塊大洋,不過這不是長久之計,要是那間鋪子倒了,以後貨怎麽辦,還是老主顧實在,錢少點勝在長久。”


    蘇晨逸“哦”了一聲,和葉莽子閑聊了兩句。


    這時,不遠處傳來一陣騷亂,蘇晨逸往那邊看去,隻見一些穿著白色喪服的人淒淒慘慘的經過。


    “那是怎麽了?”


    葉莽子看了眼,歎口氣道:“哦,那是鐵鎖子一家,聽說他家的孩子在縣城的鋪子做工不小心從樓上摔了下來,家裏接回來以後沒錢醫治,熬了幾天就不行了,可憐這孩子頭兩個月才成親,現在小兩口都沒了……”


    “都死了?”蘇晨逸吃驚的轉過頭。


    “可不是,鄉下人哪裏敢找縣城大戶人家茬,把怨氣都撒在媳婦身上,這大冷的天挨了那麽多的打,晚上在院子裏站了一晚,原本那姑娘的身子就不好,哪裏扛得住啊。”葉莽子一邊說著,一邊揉著女兒的頭,不讓她往那邊看。


    女孩本就縮著身子,現在更是躲到葉莽子的身後,露出兩隻被凍得紅腫的小手攥的緊緊的。


    送喪的人不多,隻有四五個人,兩個壯實的年輕人帶著一副擔架,上麵躺著的人被蒙上了蘆葦席子,一對老夫婦趴在一旁哭嚎著,連紙錢都沒撒。


    經過門前時,可能是路滑,擔架傾斜,上麵的席子掉在地上,一個約莫不到二十的年輕人躺在上麵,麵色像紙一樣蒼白,身上穿著嶄新的衣裳,一旁的女孩更是顯得痛苦,麵部扭曲,身上僅僅裹了一層破麻衣。


    一個人連忙把席子蓋上去,一行人冷冷清清的朝山上走去。


    鐵鎖子一家在嶽家村是有數的能耐人家,兒子在鎮子上的鋪子當夥計,可是風光的很,那姑娘蘇晨逸也有印象,是鄰村的一家窮苦人家的孩子,聽說一家人窮的連衣服都要輪著穿,沒想到到了死也沒落到一身新衣新鞋。


    就連出嫁時候的衣裳也改了,穿在丈夫身上。


    蘇晨逸呆呆的望著,突然打了個冷戰。


    仿佛那擔架上躺著的不是別人,而是他自己!


    回過神,才發現葉莽子父女倆不知什麽時候已經走了,望著被雪覆蓋的白蒼蒼的村子,一時間蘇晨逸隻覺得心裏發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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