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家是濟寧縣有數的大戶人家,雖然家業隻局限於縣城,但名聲卻大過其餘幾家大商號,究其原因還是因為趙家生意上極其守信,價格也比其他人告上一線,再加上濟寧縣畢竟小,比不上青島濟南那些大都市,還有趙家少爺在外留學,凡事和洋人扯上關係的,別說是商賈,就是一些大人物也的仔細掂量。為此也沒有人和趙家掙這些蠅頭小利。


    進了濟寧縣,裏麵非常熱鬧,路兩旁林立的商鋪掛著紅燈籠,這大晌午的當然不是為了照明,而是今天趙家的大少爺從海外留洋歸來,這才有了這麽大的場麵。


    趙家在濟寧縣的鋪子很多,收購毛皮的鋪子坐落於城東,稍微一打聽,蘇晨逸兩人就趕著馬車朝城東駛去。


    到了城東,蘇晨逸一眼就看到東南一座門廳闊綽的門麵,漆紅的門窗,門前一排拉貨的車輛排的老長,鋪子口站著一個身穿長褂,頂著老花鏡的掌櫃的正在和一個夥計吩咐著什麽。


    蘇晨逸本想自薦讓趙家鋪子的掌櫃的看看自己的貨,不過當看到一個人本轟了出來,立馬打消這個念頭,隻要看對方貨物的數量還是身上的衣著,用腳趾頭想也知道自己上去是什麽下場。


    “怪不得那些二道販子一個個那麽硬氣,看樣子沒沒門路還真是不好辦啊。”


    正想著,一旁的葉莽子吞了一口唾沫,瞧瞧的說:“蘇家小子,我看咱們還是到別的地方看看吧,你看那些貨都得和那個人的本本上對上號才行,咱們這樣人家根本就不讓進啊。”


    葉莽子說的是車隊旁的一個夥計,每當有一車貨經過的時候都要報出貨是出在那個商號的,記錄在案的才能進後院庫房,顯然是這是一道為了防止有人取巧,鑽了空子,不過蘇晨逸在旁邊看了許久也沒見到車隊被趕出來,隻有那些去鋪子裏麵的人才被掌櫃的一個個哄了出來。


    “我們等一等,等那個夥計不注意跟在後麵。”蘇晨逸想了想,決定冒一次險,他可是看到有人往掌櫃的手裏塞了錢就大搖大擺的也排起了隊,看樣子這也是一種斂財手段。


    不過有人看著很難找準空檔,所以他打算弄點動靜,自己的東西不多,一車貨隻要手腳麻利點應該可以蒙混過關,想著他將想法告訴葉莽子,後者一張黑臉唰的一下變了色,蘇晨逸也不理葉莽子連連擺手,抬腳就朝鋪子門口走去。


    “六子,所有熟客都到齊了嗎?”


    “劉掌櫃的,應該是都到齊了。”


    “那就好,你在這給我看著,記住所有進後院的記上商號的名字,以後這些都是咱們的老客戶,那些趕出去的一個也別讓他們進去。”劉掌櫃身穿一身長褂,細長的小眼,留著兩撇小胡子。


    劉四是趙家毛皮鋪子的掌櫃的,為了這個位置他可是托了不少的關係,花了許多錢,現在當然要連本帶利賺回來,這要是放在平時這些他都是親自經手,不過今天不同,趙家的少爺從海外回來,他這個前任管事怎麽也得露露臉,這也是穩固自己地位的途徑。


    “劉掌櫃您放心,俺一定給您盯好了。”夥計連忙答應道。


    “那就好,我這就回府上,對了六子,我準備的禮物你放在那裏?”劉掌櫃摸了摸嘴上的八字胡問。


    “就放在櫃上,俺這就給您取來。”夥計頗為機靈,轉身進了鋪子,沒一會就把東西拿了出來。


    劉掌櫃的接過後,拍了拍手上準備送出的禮物,也不知想起什麽“嘿嘿”笑了兩聲,顯得很是奸詐。


    蘇晨逸本是想弄些動靜惹人注意,讓葉莽子趁機跟在其他送貨車輛的後麵,不過看到一遠一近兩個夥計再看了看離開的掌櫃的,心裏不禁一動。


    想了想,他走上前去,朝站在台階上的夥計拱拱手。


    六子見一個身穿破舊棉襖的人走過來還跟他作揖,厭惡的擺擺手:“要飯的?瞧見沒,那邊館子多的是剩菜剩飯,你裝可憐點人家興許就施舍點給你。”


    六子指了指對麵的酒樓,又道:“你沒看見我們這是什麽鋪子,毛皮鋪子,我都吃不飽還上這兒來討飯,真晦氣。”


    六子在鋪子裏也有幾個年頭了,見慣了這種各樣的人,一眼就差不多能摸清來人的身份,像這種窮酸樣,不是乞丐就是鄉下出來的鄉巴佬。


    蘇晨逸卻不生氣,他笑著道:“小哥你誤會了,我不是來討飯的,而是給你來送錢來了。”


    “送錢?就憑你?”六子微微訝異一下,隨即不屑的看了眼蘇晨逸。


    “沒錯,就是我,我給你送錢。”蘇晨逸點了點頭,靠過去低聲問:“不知小哥在鋪子裏做工一個月能拿多少薪水?”


    六子嘴一歪,歎了口氣:“什麽薪水啊,也就管頓飯。”


    蘇晨逸緊接著從懷裏摸出來一塊大洋往對方手裏一塞,六子攤開手掌一看,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他怎麽也想不到麵前這個叫花子一樣的人竟然出手這麽大方。


    “有什麽事,能幫的上忙的我一定幫。”六子抬頭瞧了瞧周圍,伸手就想去拿大洋,不過對方手更快,一下子將大洋握在手心裏。六子也不笨,趕忙問道。


    蘇晨逸笑著道:“小哥,以前見過這麽多錢嗎?”


    “沒見過。”六子滿腦子都是那塊明晃晃的大洋,一股機靈勁早就沒了,呆頭呆腦的道。


    “想不想要這錢?”


    六子連連點頭,習慣的弓著腰:“想,做夢都想啊。”


    蘇晨逸見火候差不多,壓低聲音說道:“隻要小哥幫我一個忙,這塊大洋就是你的了。”


    “什麽忙?”六子人一下子警惕起來,又不舍的到嘴的鴨子飛走,抽搐道:“我能幫得上的肯定幫,幫不上的你也別找我,我就一個小夥計。”


    “不是什麽大事,隻要你能把他離開一會,給我貨挪個位置,這一塊大洋就是你的了。”蘇晨逸指了指不遠處拿著本子的人,他知道但凡這種記賬報目的人一般都是掌櫃的心腹,想要蒙混過關非常難。


    麵前的夥計不一樣,掌櫃的離開了,還讓他在鋪子裏呆著,顯然屬於那種普通的夥計,平時肯定沒少受排擠,心裏有了怨氣稍微給點甜頭事情就好辦多了。


    當然,直接拉攏另一個夥計當然更好,不過一來蘇晨逸不知道對方的胃口有多大,二來也怕出了岔子,所以才選擇了六子。


    要知道一般人送禮應該找主事的,恐怕除了蘇晨逸沒有人想到在一個小夥計身上下工夫的。這也是他趕了巧,碰上趙家什麽少爺從國外回來,鋪子裏的掌櫃的急著出去。


    “成,這件事包在我身上!”六子想了想,一口答應了下來。


    “嗬嗬,事成之後這塊大洋就是你的了,你也別擔心我跑了,貨還在哪呢。”蘇晨逸指了指,嚇得一直注視這邊的葉莽子扭頭就往天上看,仿佛天上有金子似得。


    有了蘇晨逸的包票,六子也放下心,惴惴不安的走到那個夥計身邊,也不知道說了些什麽,那個夥計點了點頭,將手裏的賬簿放在六子的手上,飛快的另一邊跑去。


    直到對方的身影消失,六子急忙朝他招了招手,蘇晨逸不疾不徐的走到對方身前,把大洋遞到六子手裏。


    “快快,你,退後一點,讓他進去,嚷什麽嚷啊,不願意可以到別家,趕緊的。”六子手心裏全是汗,幾乎是低吼的叫了出來。


    蘇晨逸則是從他手裏拿過本子,翻看一看,上麵全部都是一個個商號的名字,他拿起一旁的毛筆,蘸了蘸墨,在後麵隨手填了一個“秦家商號”,這也是他早就想到的,要是本子上沒有商號的名字,恐怕即便是占了位置,最後也會被趕出來,說不定還會惹上官司。


    趕車的全都是一些苦力,哪裏管誰前誰後,嘟囔了幾句也就讓了一個位置,至於那些管事的誰願意在外麵呆著,一個個躲在背風的地方互相寒暄著,連正眼兒都沒往這裏瞧。


    葉莽子目瞪口呆的看著這一切,直到到了車隊中還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鏡。


    他就看到蘇家的小子在鋪子前站了一會,一個夥計就過來給他排了個位置。


    “難道兩個人是親戚?”葉莽子感覺自己像是做夢一樣。


    做完這一切,六子一本正經的拿著本子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車隊,仿佛剛才的事根本就沒發生過。


    蘇晨逸心裏有些疑惑,經過旁邊的時候低聲問了一句:“你是怎麽把叫他走開的?”


    六子“嗤”的一聲,也是低聲道:“就是讓他方便一下,我先幫他看著,多大點事,小哥,以後再有這樣的事別忘了兄弟我啊。”


    蘇晨逸扯了扯嘴角,心裏頗有些心疼,那一塊大洋可是他現在所有的家產,沒想到就這麽花出去了,不過想到不久後自己的貨能賣出去一個高價,心裏這才舒服了一點。


    “蘇家小子,你這是怎麽辦到的?他怎麽就給咱騰出來一個位置呢?”


    蘇晨逸剛上了車,葉莽子就急不可耐的問,老實巴交的他腦子裏還沒有行賄這個詞,就像是從來沒有人會賄賂一個小夥計一樣,事情看起來複雜,其實簡單的很。


    “沒什麽,人家覺得咱們的貨好,所以就給了咱們一個位置。”這時另一個夥計已經回來,蘇晨逸也不想多講,敷衍的道。


    “就這樣?這麽容易?”葉莽子睜大了眼,之前他還聽說縣城裏這些鋪子怎麽怎麽樣,現在看也不是他們說的那回事。


    “秦家商號。”


    “在這。”蘇晨逸大聲應道。


    葉莽子直愣愣的看著他,怎麽覺得這個名字這麽耳熟。


    其實也不怪他這麽覺得,這個商號的名字就是蘇晨逸從他嘴裏聽到的,一時想不到什麽好名字,就用靠縣街那個寡婦開的鋪子的名字。


    進了後院之後,很快就有人講車上的貨搬下來,一個白頭老人負責驗看,直到蘇晨逸餓的前胸貼後背,才從一個房間裏傳出一個懶懶的聲音。


    “秦家商號,貨資一百五十六個大洋……”


    蘇晨逸猛的抬頭,一旁的葉莽子也是兩眼瞪著和燈泡一樣,微張著嘴,半響吞了一口口水。


    “這麽多?”


    “發了!”


    兩個人異口同聲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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