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李月娥早早地就跑來找楊玖,滿臉的氣敗急壞:“我爹不知道發了什麽神經,隻一個晚上就改了口風,說堅決不會接受招安,要死扛到底。”


    楊玖從睡夢中被吵醒,不得已睜開眼,被外麵的一片陽光刺得眼疼,忍不住伸手堵住陽光。


    昨天晚上楊玖想了整整一晚上,直到淩晨才睡下。


    李月娥看楊玖睜不開眼睛,於是坐在床邊,用身子給楊玖擋住陽光,說道:“你快想想辦法,我爹他……他……”


    楊玖感覺好一點了,放下手,歎一聲,說道:“昨天晚上他有沒有出去?”


    “沒有。”李月娥說道:“我都一直緊盯著他呢。”


    “那他有沒有召見什麽人?”


    “這倒是有。”李月娥回想道:“就是你剛走的時候,那個妖女就過來找我爹,我爹連我這個親女兒都不讓聽,帶著她走進了一間密室裏,一直談了很久,那個妖女才出來。”


    “妖女?”楊玖皺眉道:“你認識她?”


    李月娥滿是厭惡地說道:“我才不認識她呢,她是舅舅身邊的軍師,就是我跟你說過的那個女人。”


    “那個為蜀軍想出從北上進取關中,然後從關中出兵攻打京城的計謀的那個女的?”楊玖問道。


    李月娥點點頭。


    “你知道她是什麽來曆嗎?”


    “不知道。她一直都很神秘,無論走到哪裏,都是罩著一身黑衣服,連頭都裹住不讓人看,隻留一雙眼睛露在外麵,我們隻是聽她的聲音,才知道她是女的。”李月娥說道。


    楊玖想了想,問道:“除了她之外,你父親再沒見過任何人?”


    “沒有了。”


    “那就錯不了了,你爹改變主意,肯定和她有關。”楊玖長出一口氣,說道:“讓我想不通的是,招安這麽皆大歡喜的事情,除了你父親是最大的利益損失者之外,對任何人都有好處,她為什麽不同意招安?”


    李月娥也迷茫地搖頭說道:“我也不知道,我舅舅當初帶兵打仗的時候,她就已經出現了,然後偶爾出現一次,但是一般都看不到她,也不知道她叫什麽名字,來自哪裏。”


    楊玖心中一動,問道:“你聽她的口音,像是成都人嗎?”


    李月娥仔細回想了一下,說道:“不像,雖然她說得一口十足的官話,但是我從小在青城長大,很清楚她肯定不是成都人。”


    楊玖仰靠在床上,雙眼空洞洞地看著前方,說道:“我最擔心的事情果然發生了,你父親這次恐怕難逃一劫了。”


    李月娥聽了大急:“楊玖,你怎麽能這樣說呢,我隻有這麽一個父親,如果他死了,我連最後的親人都沒了。”


    楊玖歎一聲,拉起李月娥的手,說道:“一切都是他自己找的,要怪也隻能怪他自己,你已經盡力了,也不要太自責。”


    李月娥咬著嘴唇,雙眼滿是求助地看著楊玖。


    楊玖避開李月娥的目光,說道:“你現在就收拾一些行李,我們馬上出城。你放心,我保不了你父親,保你還是可以的。我們一齊離開成都,甩開這些煩心事,也比現在這樣子好。”


    “不。”李月娥淚水盈眶,猛地甩開楊玖的手,說道:“我寧願跟我父親死,也不會離開他。”


    楊玖閉上眼睛,輕輕說道:“你這樣愛你父親,你父親知道嗎?他又能為你做點什麽呢?月娥,他根本不是一個稱職的父親,他從來都沒有為你的將來打算考慮過,他隻想著自己的榮華富貴,卻要把你牽連進去,讓你和他共同承擔風險,這對你不公平。”


    李月娥緩緩搖頭,禁不住哭泣道:“楊玖,我做不到,你說的這些我都知道,但是我做不到。”


    楊玖繼續說道:“想想你娘吧,因為他的負心,你娘憂鬱而死。你現在還要這樣跟著他嗎?”


    李月娥被楊玖勾起傷心往事,哭得更甚。


    楊玖拍拍床邊,說道:“過來,坐在這邊。”


    李月娥坐在楊玖身邊。


    楊玖摟住李月娥的瘦肩,攬在懷裏,輕聲說道:“你知道嗎?我從小就沒有見過爹,我看到別的小孩子總是跟著爹跑來跑去,我很羨慕。我有時候會跟著小孩子一齊喊爹,然後也一起跟著要買棉花糖吃,有時候,那些我不認識的人,看到我髒兮兮的身子,因為我叫了他一聲爹,就會給我買個棉花糖,我於是很高興地拿著棉花糖,對我娘說,我也有爹,好多爹,我爹給我買棉花糖。”


    楊玖嘴角掛著淡淡的笑容,說道:“我娘對我說,我爹隻有一個,已經死了。我卻毫不在意的說,那個死了的爹,從來都沒有給我買過棉花糖,那些我不認識的爹,卻可以給我買個棉花糖吃,我又何必計較那麽多呢,隻要誰給我買棉花糖,我就叫誰爹。我娘最後扇了我一巴掌,把我罵了一頓。罵我什麽了,我根本沒記住,反正我早已經看透我娘了,我不想再跟我娘一樣,一輩子默默地守著一個空空的念頭活受罪,到臨死的時候都不值一錢。”


    李月娥靜靜地趴在楊玖的胸膛上,聽楊玖講的故事,說道:“你從小沒有爹,你說不要爹自然說得輕鬆。可是我怎麽能跟你一樣呢……”


    楊玖拍拍李月娥,說道:“其實人都是一樣的,你走在大街上,看到的人千奇百怪,形態各異,但其實都是一樣的。你聽說這個人貪心,那個人無恥,也都是一樣的。不一樣的不過是他們生存的環境罷了。你認為你和別人不一樣,就好像是一隻羊跑進了狼群裏,還要認為自己不會被吃掉一樣。”


    李月娥挪挪身子,讓自己爬的更舒服點,然後用下巴撐著楊玖的胸膛,說道:“我有時候真好奇,你的心是用什麽做的。”


    楊玖笑著搖頭:“你難道還不明白嗎?我說這麽多,就是要告訴你,每個人都是可以一樣的,我隨時都可以變成孔夫子一樣高尚的人,而你也隨時都可以變成像我這樣狼心狗肺的人,隻要我們的生存環境相互轉換一下。現在你父親既然這樣不顧你的死活,你就應該跟我學學,就當父親已經死了。”


    李月娥用拳頭砸了楊玖一下:“不準你再說我父親,楊玖,你知不知道,剛才你笑的時候,眼睛裏滿是狐狸眼睛一樣的光芒,這種光芒,叫做狡猾。我每次在你手裏吃虧的時候,都能看到這種光芒。你一定已經想出了好辦法,你是自己老實交代呢,還是讓我把你逼供出來?”


    楊玖忍不住連連苦笑:“你這不是強人所難嘛……我哪裏有什麽狡猾的光芒,你難道不知道我這個人嗎?沒有好處是絕對不會做事的。”


    李月娥問道:“那你說吧,你想要什麽好處?”


    “嗯,我好好想想,月娥,咱們現在空有夫妻之名,沒有夫妻之實,你說,我們什麽時候……”


    李月娥捂住楊玖的嘴,附在楊玖耳邊,輕聲說道:“隻要你把我父親的事情辦妥了,我隨時都可以成為你真正的妻子。”


    楊玖扳開李月娥的手,急促喘氣道:“可是,我現在已經等不及了……”說著,楊玖一翻身,壓在李月娥身上,湊上嘴就要親。


    “呀!”楊玖一聲驚叫,腦袋懸在半空。


    李月娥一手擰著楊玖的耳朵,像是抓住一顆大葫蘆般,來回搖擺道:“相公呀,心急吃不了熱豆腐,你還是盡快跟我說正事吧。”


    楊玖好沒趣地爬起來,穿好衣服,說道:“你要說話算數。”


    李月娥站起來,伸出潔白的一雙手臂,勾著楊玖的脖子,濕熱的氣息呼吸在楊玖的臉龐上,無不挑逗地說道:“當然算數,你越早把事情辦好,就越早可以……嗯嗚……”


    李月娥一把推開楊玖,緊緊抿著嘴唇,喘息好長一陣時間,道:“快說正事。”


    楊玖舔舔嘴唇,意猶未盡地說道:“我有是有一個好辦法,但是關鍵還在你身上。”


    李月娥問道:“什麽好辦法?”


    楊玖走出門外,長長地伸了一個懶腰,沐浴著清晨的陽光,說道:“這個辦法隻需要說幾句話,就可以讓你爹徹底地接受招安。但是你得跟我保證,如果這個辦法還不能讓你爹回心轉意的話,你就再也不能理你爹的事情,立馬跟我離開成都回京城。”


    李月娥猶豫了一會兒,說道:“到底是什麽辦法?萬一你的辦法根本不可行呢?”


    楊玖在院子裏走幾步,伸展伸展上肢,說道:“辦法絕對可行,而且效果也是最好的,但是如果你不答應我的話,我是不會說的。”


    李月娥咬咬嘴唇,說道:“好,我答應你。你說吧,是什麽辦法?”


    楊玖停下來,回頭對李月娥說道:“你現在拿著劍,跪在你父親麵前,把劍架在自己的脖子上,告訴他,如果他不答應接受招安,就死給他看。”


    李月娥微微一怔,隨後麵露堅決,一把抽出佩劍,說道:“好,我這就去。”說著,就要走去。


    “哎等等。”楊玖叫道:“我還沒有說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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