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醫中心解剖室內,梅根醫生穿著白大褂,正在對死者仔細檢查。皮特站在手術台的另一邊,他翻動著手中的平板,調閱警方已經完成的物證資料。


    李鴻鈞站在梅根身旁,觀察她的動作,他有意學習一些法醫檢查的程序。


    “你這麽看,不會有太大收獲的。如果你真的對這項工作感興趣,可以到賓大讀法醫學課程。”


    “我沒有那麽多時間,跟你學很適合我。”


    “我沒有發現有物理外傷,”梅根把注意力放回工作中,“他們在包裏發現了什麽?”


    皮特道:“洗漱用品,兩期《注冊會計師》雜誌,私人飛機飛行日誌和航線圖,維柯丁和異丙嗪的處方。異丙嗪是什麽東西?”


    梅根抬頭望了他一眼,然後又低下頭去,小心地解開屍體上的襯衣紐扣,“一種治療手術後惡心和嘔吐症狀的藥。有醫生的簽名嗎?”


    “馬克-錢德勒醫生,東北綜合醫院。”


    襯衣剝開,露出死者胸前四處處理過的微創傷口,梅根麵色凝重,低聲道:“微創切口!這個人剛做過手術,需要把他的衣服全部除掉。來幫我調整下燈光!”


    李鴻鈞立刻上前,調整手術台上懸掛的無影燈頭,梅根幫死者除去了衣物,她指著死者胸前的傷口道:“四個微創口,那個是進內窺鏡的,這兩個進手術器械,那個用於取出體內物的。從位置來看,應該是膽囊手術。”


    “沒什麽特別的,不是嗎?”皮特問道。


    梅根沒有吭聲,她操起一把手術刀,打算解剖檢查。突然,她的手一抖,手術刀掉落在地上。


    “你的手又發麻了嗎?”


    “還好。”梅根一副若無其事的表情,她重新拿了把手術刀,“讓我們看看他體內的情況吧。”


    梅根使用的是y形切開法,分別從左右乳突向下至肩部,再向前向內切開至胸骨切跡處會合。然後剝離頦下及胸前皮膚,往上翻蓋於顏麵,暴露頸前器官。


    她的刀剛從胸突向下沿著腹部中線一劃,大量暗淡的血液便湧了出來。


    皮特驚訝道:“他的腹腔裏怎麽都是血?”


    李鴻鈞歎息道:“因為他死於醫療事故。”


    梅根道:“你需要告訴薩姆(薩曼莎昵稱),殺死泰德-哈比森的不是搶匪,而是他的外科醫生。”


    沒等到皮特打過去電話,薩曼莎警探卻先有了消息。她帶著警員排查了案發地附近多家賣牛肉堡的快餐店,找到了搶匪,他是快餐店的店員,以前混過街頭幫派。這個粗壯的黑人小夥子否認自己搶劫,他說當他看到放在地上的提包時,沒有留意倒在草叢裏的那個人。


    梅根讓皮特約死者泰德的妻子來法醫中心,她除了要通告泰德的死訊外,還想從她那裏了解一些情況。


    李鴻鈞知道這位會計師之死完全屬於躺槍,而他的妻子那裏不會有任何有用的信息。但這些話又不宜明說,隻好提示道:“我想他的直接死因已經很明顯了,就是醫療事故。後續調查的關鍵是,弄明白事故的原因:完全小概率的意外事件;還是醫護人員的過失;或者是有人故意謀殺。如果我是你們的話,會立刻去東北綜合醫院,也許那裏還找到未銷毀的手術用品,那可是物證。”


    梅根表示見過泰德的妻子後,就去醫院調查,但看起來她並不是很願意相信醫院有問題。梅根在成為法醫之前,一直在東北綜合醫院工作,對於自己的舊單位,每個人都會有不自覺的好感。


    走出解剖室,路過大辦公室時,李鴻鈞看到埃利奧特博士和柯蒂斯博士正在聊天,這兩個家夥可是本劇中的搞笑人物,雖然他們的專業素養非常出色。李鴻鈞走近他們身旁,問道:“你們在討論什麽?”


    埃利奧特道:“這個女人的死很奇怪。她沒有癌症,不吸煙,沒有懷孕,沒有脫水,沒有肥胖,她怎麽會無端死在酒店的床上?”


    柯蒂斯卻警惕地瞪著李鴻鈞,道:“我聽說你隻是個業餘偵探,這不是你該管的事。另外,你為什麽總來我們法醫中心?”


    “噢,我忘記你是副主任了。”李鴻鈞笑道,他並沒有生氣,因為柯蒂斯就是這樣,麵冷心熱。“我這是第二次來法醫中心。我和萊西約了在這裏見麵。”


    埃利奧特操作著電腦,他打開一個資料頁麵,驚訝地道:“看這裏,傑西卡體內孕酮素升高,她服過避孕藥。”


    柯蒂斯根本沒看電腦,他隻是嘟囔道:“okay,這是血液高凝狀態的一個危險因素,可這能說明什麽?服避孕藥的女孩多了,沒見她們都死在酒店的床上。”


    “酒店?”李鴻鈞抓住這個關鍵詞,插話道:“這麽說,她是在旅行中了?也許她剛剛下飛機,又服過避孕藥!”


    “等等,我明白了!”


    “我也想到了,是深層靜脈血栓。”


    李鴻鈞拍拍埃利奧特的肩膀,笑著離去。這種病還有個俗稱“經濟艙綜合症”,它是指乘坐飛機經濟艙的乘客,由於長時間坐在相對狹小的座位上不動,導致雙下肢靜脈血液淤滯發生凝固形成血栓,下飛機活動後血栓脫落,並隨血流經右心室到達肺動脈,阻塞肺動脈,即醫學上所說的“肺栓塞”。


    其實這也不是隻有坐飛機會引發,火車、巴士,甚至是在辦公室裏,隻要是長時間坐著不動,都有可能造成。口服避孕藥通常會加重這種情況,所以兩者趕在一處,造成血栓,引發昏迷,甚至死亡,都不令人意外。


    李鴻鈞大學時的輔導員就遭遇過這種事。他當時坐飛機,身邊靠過道的位置上坐了個大美女。為了給美女“留下好印象”,從東北飛往江南的一路上,他堅持不喝水,不上廁所,不起身,於是剛下飛機就昏倒,被送往醫院搶救。實際上,如果他能堅持到酒店房間的話,那麽沒有人看到他昏迷,估計也就英年早逝了。


    李鴻鈞看看時間,萊西的課程要結束了,於是發短信告訴她來法醫中心。萊西很快回複道,“我就來!”


    看到這個消息,李鴻鈞開心地笑了,然後打電話叫了牛肉堡的外賣。他很喜歡這個小女孩,原因有些怪異。她算不上漂亮,和她美豔的母親相差甚遠,這不僅在華人的審美裏,而且在歐美人的審美中也同樣。她有先天性糖尿病,她的智慧以及學習成績都不錯,但也不算太好,她隻是個平凡的小女孩。或許唯一閃亮的優點,就是善良!


    但這一切綜合起來,卻讓李鴻鈞對她很有好感。因為,他也曾經是這麽平凡的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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