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概知道。不過,是傳說,我也隻是聽過傳說。”田新民拍了拍暴怒的蔣蓬勃的肩膀。


    “去你媽的,有屁就放。說錯了,老子也不得讓你擔責任。”蔣蓬勃想讓自己冷靜下來,但怒氣難消,語氣還是很衝。


    “你發啥氣嘛,也隻有老子才受得了你。好吧,是這樣。下遊,據說可以通往‘碎裂虛空’的入口,上遊,據說可以通往‘生命之樹’的地界。這條黑河,實際上就是個通道。”田新民老老實實地解釋,沒有和他鬥氣。


    “她去碎裂虛空,隻是為了她自己。而我去尋找生命之樹,是需要它的汁液解除血咒,使我和我的族人擺脫劉家的控製。而且我此行,和你的目的不衝突,因為據說那裏是火之女神的領地,說不定,你就能見到你老婆。”紅後雖然無法像姬小美那樣,利用一顰一笑、神情變幻來博取人心,但卻深深洞悉了蔣蓬勃的內心渴望,幾句話,就牢牢抓住了他的心思。


    “你竟敢趁我情緒不穩,偷讀我的心思。”姬小美大怒,長發無風飄舞,身體扭動,周身上下突然浮現出一層青烏黯光。


    “你既然要選擇奪取蔣蓬勃的初血,而讓自己必須以我的初血為食,那你也就不得不麵對被我可能讀到你內心想法的後果。”紅後說完話,突然尖利長叫,比姬小美還要長很多的頭發盤繞周身,兩手十指的指甲驟然暴漲。


    氣氛驟然緊張,兩個異族女子之間的衝突一觸即發。


    “太玄虛空,各守其形,各歸各處。律令敕。”田新民突然跳起身咬破手指,念念有詞,隨著結印念咒完畢,姬小美和紅後激蕩飛舞的長發全都柔順下來,披散在各自背後。


    “色道士,你幹什麽?”


    “小道士,你能搬運幽明之力?”


    姬小美和紅後各自驚呼,怒聲叫嚷。


    “嘿嘿,紅後,雖然我誠如你所說那樣,是個沒什麽真氣的小道士。但老子那死鬼師父,教過這招,讓老子在迫不得已的時候,可以用來消除幽明兩可之地遇到的危險。現在老子用來勸架,也算用到刀刃上了嘛。”田新民為自己還有這麽一招絕招,得意極了。


    蔣蓬勃張大嘴,看著眼前三人,不知如何是好。他突然發現,姬小美,這個妖嬈透頂的女人,此時麵上竟顯現出一副楚楚可憐之相,眼神也帶著幾許渴望。他頓時在心頭猶豫了片刻。不過很快,他就把猶豫打消,尋找妻子的渴望戰勝了所有一切。


    幾乎同時,姬小美也恢複了慣有的神情,有恃無恐地冷笑道:“想不到色道士還有卸力的絕招。哼!不過現實情況是,這裏四個人,除了色道士,咱們三個誰也離不開誰。我堅持要往下遊去,你倆看著辦。”


    “其實,咱們可以分頭行事。”紅後轉了轉眼珠子,看了一眼趾高氣揚的田新民,又把目光投向姬小美,語氣委婉地道,“幽明兩可之地,時間流逝會變慢,而進入幽明黑河之後,時間會變得更慢。如果一切順利,我們分別都有足夠的時間,去完成自己的事,然後在七天期限到來之前,需要再次吸食血液時回來碰頭。”


    “有這種事,我怎麽從未聽我娘講過?”姬小美冷冷說道,伸手打了一下田新民的腦袋,“色道士,她說這個是真的嗎?”


    “女人腰,男人頭,摸不得。雖然你是美女蛇,但也不能仗‘美’欺人嘛!”田新民摸著腦袋,老大不高興,不過臉上卻笑嘻嘻的,“老子從來沒聽過這個說法。”


    “不信?小道士也帶著腕表,你們看看他的表,和蔣蓬勃的表走得一樣嗎?”紅後語氣篤定,不似說謊。


    姬小美動作迅捷如貓,身子輕閃,瞬間就把田、蔣兩人的手腕抓過去,左瞧右看。


    蔣蓬勃也對這個說法產生了強烈的好奇,注視著兩隻表的指針。他大概算了算,自己的運動表每轉兩分鍾,而田新民的表秒針才走動一下。可神奇的是,如果不把兩隻表放在一起對比著看,誰也感覺不到田新民的表慢得不可思議。


    他忽然想起剛要進入紅寨時,途中曾為總不見天亮而奇怪過,那次他的表顯示時間過了一整天,而田新民說才過了三個小時。如果這樣算來,進入紅寨時的時間,隻有正常時間流逝速度的七分之一左右,而現在這個詭異的地方,時間慢得隻有正常時間流逝速度的一百二十分之一了。


    “嗬!你老婆真是厲害,算準了你遲早會陷入幽明兩可之地。不過,她總不能算到,你必須依靠我的血液為生吧!”姬小美突然放開兩人的手,心情複雜地對蔣蓬勃道,“我反正是去下遊去定了。幽明黑河,並不是一條坦途。你雖然已經獲得了我的敏捷,但你還需要很長的時間去練習,才能運用自如。如果遇到危險,你根本無法自保。而且,紅後不吸你的血,最多就是變得衰弱,她可以隨時找到新的供體。而你若不吸我的血,就會像劉賢茂說的那樣,七日之後,逐漸衰老,直至死去。如果和我分開,你我之中,任有一個被耽誤了,回不來,最先遭殃的,就是你。你可想好了。”


    蔣蓬勃原本還對她剛才的淒楚模樣有所同情,此時聽她威脅的口吻,登時怒火重燃,斬釘截鐵地道:“你以為我是怕死的人?笑話。啥都不說了,我選擇和紅後同行。老小子肯定跟著我。姬小美,你最好也不要脫離隊伍。”


    姬小美突然仰頭,哈哈大笑,然後猛然收住笑聲,說道:“我不用任何人幫忙,也不需要任何人同情。色道士其實是想跟我走呢。”她說著,上前把手搭在田新民肩膀上,媚笑道:“不過,我才不願讓你們兄弟反目呢。我會一個人上路。”


    田新民嘴唇蠕動,欲語還休,最終搖頭歎了一口氣,還是沒有說出一個字來。


    姬小美又走到蔣蓬勃麵前,伸手拉住他的手。蔣蓬勃忽覺對方手裏有個硬物,抬頭看去,隻見姬小美雙眼發光,瑩瑩生輝,心頭突然聽見對方的話音:“這把青銅匕首,你藏起來。色道士拿著沒多大用,我順手幫你取來了。如果此去,紅後有任何不利於你的舉動,這把匕首,能救你的命。”


    蔣蓬勃仔細聆聽心聲,木然將匕首揣進口袋。他轉頭去看紅後,對方目光如炬,麵冷如冰。再看田新民,坐在地上,垂頭不語。待他從複雜的心情中稍複平靜,才發現姬小美飄搖的身影,已經走出好遠,幾乎快要走出他的視線。


    “走吧。”紅後冷冷地道。


    田新民還坐在地上,頭低垂,不言不動。


    蔣蓬勃心下暗歎,蹲下對他道:“兄弟,看得出你是喜歡上這個女人了。你如果要去陪她,就去。呐,這是她剛才從你這裏偷走的匕首,你拿好。一路小心,早日回來會合。”


    田新民抬起頭,呆呆地把匕首接過去,笑了笑,道:“開啥狗屁玩笑?好兄弟,真是拿來出賣的麽?走,出發了。”說完,他猛跳起身,當先往河流上遊方向走去。


    蔣蓬勃和紅後對視一眼,默然跟上。


    蔣蓬勃心情壓抑,心中雖疑竇叢生,但卻不想說話。三人沉默前行,一刻不停。黑河沿岸道路崎嶇,需要花費很大的體力。走到一處階梯般的斷岩地形前,田新民率先叫嚷休息。三人中,就隻有紅後麵不改色,似乎根本不懂疲憊為何物。


    蔣蓬勃本想和田新民開個玩笑,把沉悶的氣氛搞得輕鬆一點。但田新民麵向一旁,呆呆想著心事。突然念咒施印,又變了個光球出來,堪堪照亮三人周圍。


    “吼哇――”


    突然,黑暗中傳出一聲令人毛骨悚然的嚎叫。紅後迅速撲向蔣蓬勃,大叫:“小心。”


    田新民應聲跳起,一頭被迎麵撲來的一團巨大黑影撞翻在地。


    紅後撲倒蔣蓬勃後,迅速淩空橫移,指甲暴漲,如持十把細長鋼刀,雙手向前屈伸,長發盤繞身體。


    那團巨大黑影又是一聲震天動地的呼號,竟被紅後淩空舉了起來。


    田新民趁機拔出匕首,哇呀大叫,全力刺向黑影。


    可當他的匕首才剛紮進黑影裏,突然黑影嘩啦啦如水滴四散,地上憑空多出數粒黑晶晶、如石油般的珠子。


    三人趁機集結到一塊兒。


    地上那些黑晶晶的珠子匯聚一團,如在地上開了一口水潭。突然青光隱現,水潭中憑空跳出一頭渾身散發磷光的怪物。那怪物大概兩人高矮,周身皮膚幾乎如塑料般透明,肌肉血管,甚至連怪異跳動的心髒也可一覽無遺。


    紅後驚呼一聲,大叫:“快逃,這是黑河龍王。”說完奮力隔空推向那怪物,把怪物推得向後退了幾步。接著拉起蔣、田二人,轉身就跑。


    蔣蓬勃驚異莫名,邊跑邊問:“那是什麽?”


    “黑河龍王,不死怪物,專吃闖進黑河的人。”田新民大叫回答,聲若鬼哭。


    三人拚力逃奔,未料身後突然傳來粗重的呼吸聲。蔣蓬勃扭頭一看,那透明怪物迅若閃電,已經撲至三人身後,碧磷磷的鋼爪幾乎觸及紅後背心。他見勢不妙,猛力一停,拉得正疾奔的田新民和紅後一個趔趄,同時摔倒在地。那怪物慣性使然,收勢不住,越過倒下的三人,向前衝出好幾米遠。


    “散開,分不同方向圍攻它。它是瞎子。”紅後再次淩空橫移,黑發如細長鋼針般圍繞身體盤成圓球,恍若帶甲刺蝟。


    田新民聞言就地幾個翻滾,從另一方揮舞匕首,大喝著向怪物撲去,嘴裏叫嚷:“拚命活命,不拚死定。小蔣,快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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