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蓬勃悚然驚魂,但兄弟遭難,女士遇險,麵對任何一種情況,也不可能自顧自己逃亡。可是手中沒有可憑之物,隻得順手撿起地上一塊黑色頑石,沒頭沒腦地朝那怪物砸去。那邊紅後兩臂屈伸,身子淩空,彎曲如蝦,嘴裏尖利長叫,若斷若續,顯然已經用盡全力。


    那怪物轟然咆哮,隻輕輕一抬前腿,就將撲過去的田新民按倒在它身下。紫色大嘴猛然張開,森藍獠牙猙獰閃現,呼哧咬向田新民的腦袋。


    蔣蓬勃情急,顧不得手無寸鐵,奮力撲了過去,正好抱住怪物碩大的腦袋。怪物吃了一驚,猛力來回甩頭。蔣蓬勃拚盡全力,死不鬆手。


    紅後也竭力催動能量,壓製那頭怪物,急道:“小道士,還等什麽,刺它。”


    田新民稍得鬆懈,被怪物震暈了的腦袋很快清醒過來,聞言想也不想,手中匕首朝前猛刺,嘴裏咿呀亂叫:“給老子躺倒下去――”


    隻見那青銅匕首突然綻出一道藍幽幽的光芒,變成一把兩尺來長的光劍,深深刺入怪物胸膛,藍光迅即從傷口處向怪物周身擴展。


    那怪物原地跳起老高,把蔣蓬勃遠遠甩了出去。接著怪物撲地翻騰,發出駭人心神的怪叫,緊接著叫聲轉小,血管鼓脹如水管粗細,砰然爆開,全身都被一蓬幽藍鬼火包裹起來。


    紅後跑過去拉起摔得七葷八素的蔣蓬勃,叫道:“快走,這怪物殺不死。”


    蔣蓬勃驚得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眼見那怪物已被燒成一團鬼火,不再動彈,怎麽叫殺不死?他被紅後拉著,身不由己跟著飛奔。


    田新民大聲咆哮:“又不管老子的死活。”也迅即追了上來。


    蔣蓬勃不停回頭,忽見那團鬼火猝然一收,透明怪物不見了蹤影,代之以先前那樣的巨大黑影。那黑影迅捷追來,速度比剛才還要快了不少。


    “又來啦。殺不死這怪物,怎麽辦?”他大叫道。


    “小道士,你不是能搬運幽明之力麽?還不趕緊把它定住。”紅後急促喘息,顯然已經耗盡了氣力。


    “哎,對呀!”田新民猛拍腦門,邊跑邊把手指咬破,嘴裏念念有詞,突然停下步子,轉身向那團追來的黑影結印大喝,“太玄虛空,各守其形,各歸各處。律令敕。”


    隨著他的咒語手印發出,那團黑影就像被狂風掃過,吹得四分五裂,紛紛揚揚灑落一地。


    蔣蓬勃心跳欲狂,暗叫好險。可他還不及擦一擦額頭冷汗,紅後拉著他繼續向前奔逃,說道:“小道士隻能暫時定住黑河龍王,我們必須趁它重聚之前,逃得越遠越好。”


    蔣蓬勃無力再問,隨同二人賣力逃命。過了好久,田新民哇呀大叫,停下了步子,喘息聲急如扯爛的風箱,連聲道:“哎吆,哎呀,不行了,歇……歇一歇。”


    蔣蓬勃和紅後也停了下來。紅後玉指豎立,貼近雙唇,示意大家安靜。她兩足一蹬,淩空拔起數米來高,停留在空中仔細傾聽。過了片刻,落回地麵,籲了口氣,道:“想不到真有黑河龍王。還好咱們運氣不錯,小道士懂得搬運法咒,不然還真不好脫身。”


    “你說那怪物殺不死,豈不是會一直追獵我們?”蔣蓬勃憂心忡忡。


    “黑河龍王,包括黑河裏的大部分怪物,都是瞎子,主要靠嗅覺獵食。我們已經跑出很遠了,它聞不到我們的味道,也聽不見我們的聲音,不會再追來。”紅後情緒漸平,語氣篤定。


    “以防萬一,再走遠點。”田新民喘息甫定,起身催促。


    紅後點頭讚同,三人繼續向巨大的階梯狀斷岩上方攀登。


    蔣蓬勃稍稍安心,可隨即心裏想起了獨行的姬小美,竟覺份外為她擔心。可是想想她那敏捷至極的身手,應該不會遭遇什麽危險吧?


    三人都拚盡全力,以翻越這道巨大的階梯狀岩層為目標,才好停下來再次休息。眼看就要到達頂端,走在最前麵的紅後身子陡然一顫,向後揮手,示意後麵兩人切勿弄出聲響。


    蔣蓬勃大氣也不敢出,隨著她身後,緩緩爬上岩層頂端,伸出半個頭張望。一看之下,幾乎嚇得魂飛魄散。


    田新民就趴在他身旁,忽然用極小的聲音,貼在他耳門上問道:“漆黑一片,啥都沒有呀?”


    蔣蓬勃愕然看他,再看岩層前方,廣大的山坡上,數以萬計的黑影散布各處,怎麽能看不見?


    紅後輕輕扯了一下他的衣裳,帶著兩人悄悄往來路返回。走了好一段回頭路,她才站定,說道:“這裏開始,就要進入絕對黑暗的地帶了。小道士肯定什麽都瞧不見。就連你我這樣的血族,雖然有夜視能力,卻也未必什麽都能看得清楚。越往前走,天會越黑。”


    “天黑還算小事,那麽多的怪物阻路,怎麽才能過得去?”蔣蓬勃覺得根本就沒一點可能通過這裏。


    “等機會。這些怪物每隔一段時間,大部分都要回水裏去進食。我們趁那時迅速闖過去。”紅後冷冷說道。


    “你瘋了麽?還想著往前走?”田新民急了,“萬一過不去怎麽辦?全死在這裏嗎?還有那邊姬小美是不是也會遭遇同樣情況,她要死了,蔣蓬勃該咋辦?”


    “你們既然來都來了,不向上遊走,就向下遊走,難道還打算重回那個洞廳?而無論選擇向上遊還是下遊去,都會遇上這樣的困難。隻要我們稍稍冒險,能偷偷闖過去,找到生命之樹,蔣蓬勃喝下它的汁液,就不用靠姬小美才能活下去了。”


    田新民聽得直搖頭,連連說道:“你真是瘋了,你真是瘋了。”


    蔣蓬勃悶聲不語,心裏突然想起剛進入紅寨時的那個夢境。那個夢裏,姬小美曾說過,喝了她的初血後,誰也無法分開兩人。就連她們口中神奇莫測的姚可馨,都沒有辦法可以替代。如果夢裏的這個說法是真實的,那麽紅後所稱生命之樹可以解除血咒的說法,可能就值得懷疑。


    可那畢竟隻是個亦真亦幻的夢,而此時,卻能用“現實”來衡量。紅後麵臨這麽大的危險,依然還要往上遊去,說明那裏確實可能存在解除血咒的方法。


    “睡一會吧,養足體力,好一鼓作氣闖過去。”紅後率先找了個可以靠背的地方,就地坐下,“你們可以放心休息,我會警戒。”


    蔣蓬勃確實是累得筋疲力盡,找了個平整點的地方躺在地上。他知道田新民一直望著他。可是,他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他竭力回想此來種種夢境,希望能夠找到有用的信息。不知不覺間,真就睡著過去了。


    “醒醒。”


    蔣蓬勃應聲醒來,看見紅後跪在身邊,長發垂地,正在推他。


    “老小子呢?”他轉頭四顧,不見田新民的蹤影。


    “他走了。去追蛇女了。”紅後冷冷地道,“他走了也好。進入前麵,他就成了睜眼瞎,照顧他會拖慢我們。”


    “你……怎麽不攔住他?”蔣蓬勃又氣又急,騰身跳起,遠望來路,夜色昏暗,哪還有田新民的影子!


    “攔得住嗎?他早被蛇女迷住了心竅,這一路上,都一臉不安逸呢。”紅後語氣稍有變化,似乎心情也不平靜,“這是他臨走時,放在你旁邊的匕首。我看他把保命的家夥都留給你了,就知道他是下定決心要走,幹嘛要攔他?”


    蔣蓬勃搶過青銅匕首,心裏原本彷徨猶豫的心思,突然不再那麽紛亂,甚至有點小小的激動。因為田新民的這個舉動,讓他有了必須回頭的絕對理由。說不定,能把田新民和姬小美都找到呢。


    “這樣不行,必須回去找他。”


    “你瘋了嗎?”紅後顯然因他態度突變,驚愕無比,手指指甲瞬間變得鋒利。


    蔣蓬勃盯了一眼她的雙手,冷笑道:“你當然可以輕易殺了我,或者抓住我。但如果我不配合你的話,你覺得你能從這裏闖過去嗎?”


    紅後冷冷瞪視他片刻,情緒漸緩,指甲也收了回去,問道:“你不想盡快找到你老婆嗎?”


    “事有緩急。我不能看著老小子和姬小美去送死。我也不想就這樣和你白白去送死。”蔣蓬勃站起身,走了幾步,回頭見紅後跪在地上不動,就又走回去,伸出手臂,“解除血咒的事,可以再想辦法。現在把人找到才是急務。”


    紅後遲疑伸手,被他拉了起身。蔣蓬勃也不放開,就一直拉著她的手,往來路返回。


    “再想辦法,哪有那麽容易?我都活了三千年了,也沒見過一個能開天眼的聖人。”紅後幽幽喟歎。


    蔣蓬勃心中一動,“開天眼的聖人”,這話曾聽那個夢境中的紅後說過。現在發生的一切,似乎都與那個夢境存在千絲萬縷的聯係,可又不盡相同。在那個夢裏,紅後堅稱他就是能開天眼的聖人,這個細節,為什麽沒在現實中重現?


    他不動聲色,隻管暗中琢磨。走到階梯狀斷岩底部,就看見前方不遠處,一團黑影,正在追趕一個倉皇躲藏的身影。


    “是老小子,快幫忙。”他拽緊紅後,朝那邊飛奔。忽見那團黑影轟然吼叫,於半空中炸裂四散,掉在地上,燃起星星點點的鬼火。


    “搞快點,快點。”那個身影果然就是田新民,結印定住了怪物後,即刻發現了追來的兩人,急聲呼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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