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日向侯聽言臉色大變,他心中自是渴望分食邪馬,隻是當著諸侯不得過分表露,偏古虞侯與暮月侯又搬出天子說事兒,立即撕破臉日向國尚無絕勝把握。


    日向侯心中不悅,但轉念又想:邪馬侯子嗣頗多,無論誰人繼任,國內必然內鬥不止,再難有所作為。日向國與邪馬國毗鄰,若能設法扶持最不擅弄權術的赫連鈺繼位,自己多有掌控,邪馬國遲早歸屬,何必還急於一時。


    打定主意,日向侯便不再多言。


    一頓飯吃得甚累,雖有遊雅不時低聲打趣兩句,但諸侯之間你來我往玄機甚多,又少不得虛禮客套,無憂隻覺胃口大失。


    沒精打采地好容易熬到散席,待回去已過了戌時。包子倒好,全然不受幹擾,早在無憂袍袖中呼呼睡去了。


    伯弈眼見天色已晚,又經了妄夢之事,欲讓無憂早些歇息,但無憂心裏有事想問,加之與師父分別了數日,那肯乖乖聽話,隻在伯弈房中磨蹭著不肯離去。


    伯弈無奈,坐到大椅上,鳳目含笑,輕言道:“如此深夜仍賴著不去,一身倦意仍不肯歇息,到底有何著急想問的想知的事情?”


    無憂一聽,趁機上去撒嬌,她雙手緊纏,抱著伯弈的手臂,身子前傾半靠在伯弈身上,嘴裏趕緊拍著馬屁:“師父真是善解人意,憂兒想問想知的可多了去了。這心中藏了諸多疑惑若是不得一解,哪裏還能睡得著?”


    伯弈見她一臉嬌俏,隻拿一雙大眼眼巴巴地望著自己,不覺伸手撫了撫她的黑發,語氣中也帶了一絲淡淡的寵溺之意:“如此困惑,你還不快問?”


    無憂笑逐顏開,整個身子直往伯弈身前靠:“師父,憂兒一直在想此事的謀劃者究竟是誰?”


    伯弈微微垂目,長而微翹的睫毛下,一對鳳目光影幽幽:“大宴當日所來的諸侯怕皆參與了一些,隻是從頭至尾策劃的卻不是其中的任何一個。”


    伯弈略略錯開身子,無憂又趕緊膩了上去。


    一邊就要賴著伯弈,一邊開口奇道:“師父莫非是說那策劃者並不在妄夢中?那暮月侯呢?”


    伯弈將發生之事一件件理清道:“黑蚩侯變為死軀之事,蒼梧國、暮月國必有參與但不是主謀;從黑蚩侯揮兵攻邪馬國一事可見,邪馬國亦是早知卻未參與,而日向國卻受人利用,其餘諸侯應是後知。”


    伯弈微頓,又道:“設大宴邀諸侯、使黑蚩侯在大宴現身乃蒼梧國挑動,暮月國兩相合謀。然到了妄夢之事就非凡人可為了。”


    無憂哦了一聲,伯弈繼續道:“依我想,窮奇與妖王發現死軀的事兒,他們當然能看出與噬魂石有關。於是,便順勢設下了妄夢之局。在妄夢之事上,暮月國、蒼梧國也是被利用了而已。”


    無憂急道:“說了半天,那策劃者究竟是誰?”


    伯弈見她一副猴急的模樣,淺笑著道:“將一應事情串聯而起,從頭至尾真正的策劃者,就是那擁有噬魂石的人。那人的算計委實巧妙,他在暗處操控著一切,卻不在大宴和妄夢中出現,使人無從探查。”


    無憂失望道:“那策劃者找不出來,噬魂石不是仍然沒有線索?”


    伯弈語氣忽然冷了幾分:“事關噬魂石的線索,恐怕邪馬侯略知一些。”


    無憂追問:“為何?”


    伯弈略為沉吟著道:“赤泉、金鳳兩國位於北麵,黑蚩國在南麵,想來沒有對黑蚩國下手的必要。而邪馬國則不同,與黑蚩國緊鄰,若黑蚩侯出事,得利最盛的便是他。如此,就噬魂石的事情上他是最容易被誘惑的。原本我也隻是有所疑慮,可是此次諸侯困於妄境,唯有邪馬侯由始至終未曾出現,若沒猜錯,他應是早早便被滅了口。”


    無憂瞪大了眼:“依師父所言,那日向國不是也有嫌疑嗎?”


    伯弈溫言道:“一切皆是推論而已,隻是覺得若是日向國,於他最有利的是對古虞國下手。想那古虞侯也非池中之物,古虞國相較黑蚩國更有威脅力,若日向有機會利用噬魂石製造和操控死軀,首選當是古虞侯而非黑蚩侯。”


    無憂不甚了然地道:“我說呢。經曆如此大事,都吃了虧,最是斤斤計較的諸侯們卻隻字不提。原來或多或少都有些心虛之事。”


    無憂忽又想到什麽,驚問道:“師父,你說策劃的會不會是冥界?”


    伯弈微微搖首:“若是冥界,以當日情形,怕你我皆躲不過去。冥界主動出手相幫,所圖必不是人間權勢紛爭。若是覬覦神器,我也曾故意試探,使幽冥使者有機會拿到杌機鳥,但他並未顯露爭搶之意。”


    二人如此這般,又論了一會兒,方才各自睡下。


    是夜,幽暗大殿上,立著數十根巨大的血紅柱子,每根柱子的頂端都綁著一失血之人,血順著柱子流淌而下匯入一根粗大的竹管之中。


    竹管一頭至大殿高處石台之上,鮮血便如流水般滴入台上銅壺。


    高台後設一玉榻,榻上斜躺著的瘦弱男子,咳嗽不斷、氣息不穩,看不清形容。


    隻見他微微抬手,接過伺候者遞來的鮮血飲下,如飲水一般平常。


    此時,高台下跪伏著兩人。


    那男子飲下鮮血,開口怒斥道:“真是一群蠢物,枉費高人一番巧妙部署,給他們機會都成不了事。不過那來人界曆劫的小仙倒是被小瞧了,自仙界傳來的消息不是說他不能在人界使仙法嗎?”


    跪地者身子微抖,不知如何接話。


    男子自顧自道:“不能使仙法的仙者跟不能辦事的卒子一樣,同樣的該死!”


    男子說完,突然拋出一柄長劍,筆直劃過一根血柱,血柱綁縛之人頭顱瞬間被齊根斬斷,一顆腦袋啪嘰一下掉在了地上,血漿迸裂濺散。


    暮月府元姬閨閣,月光微淺,素紗輕揚。


    “元姬,元姬,你害了一城的人,還能睡得如此安穩?”


    軟榻之上,元姬自夢中驚醒,雙目驚恐,香汗淋漓。


    外間伺候的婢女聽得元姬驚呼,立時掌起一盞燭燈,挽了層層輕紗,急急問道:“公女,可有不妥?”


    元姬望著婢女愣神半晌,稍許後,方才道:“沒事,入了噩夢。去給我倒杯茶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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